一觉睡醒,庄叔颐那是彻底颓废了。反正也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她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唤人。“月桂,帮我泡杯茶来。”
来人给她递了茶水,庄叔颐头也不抬地灌了一大口进去。便是这一大口,叫她酸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谁叫你给我泡柠檬水了……阿年!你又捉弄我。”
“还是少喝点茶吧。你喝了那么几天的咖啡,今天又睡了那么久,再喝浓茶,你晚上要睡不着的。”扬波笑着将柠檬汁往她嘴边送。“多喝点这个,会舒服一些。”
“不要,不要,不要,太酸了。”庄叔颐还心有余悸。
“这也酸?你不是连醋都能白口喝一坛子吗?”扬波将杯子收了回去,笑道。
“那能一样吗?”庄叔颐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都怪你,我都想吃醉蟹了,沾上真宗的老陈醋,那一定棒极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过,这醉蟹还真没有。”扬波对庄府厨房的了解,比人家对自己口袋的了解还要深。谁叫这丫头是个记吃的主呢。
“啊。我不要。我就想吃这个,我要吃,我要吃。”得了,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庄叔颐一把扑倒扬波,搂着他的脖子甜腻腻地喊。“阿年最好了,我知道阿年什么都能办到的,我想吃醉蟹嘛。”
扬波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答应她。“行,别给我戴高帽子。福满楼常年备着这菜,自然是有现成的,实在没有,现在做,晚上也吃得上。行了吧。”
“阿年万岁!”庄叔颐大笑道。
扬波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这丫头太没有警惕性了,这也就是他了,才这么能忍。“我这就给你去买,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你背我一块去呗。我都好几天没上街了,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庄叔憋着劲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想起来,便浑身不舒服,就想出去闹一闹。
对于扬波来说,她这么一点份量,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轻轻那么一托便是了。可他非要戏弄她,笑道。“个子娇小的姑娘才叫撒娇,你这样的顶多叫撒泼。”
“你才泼妇呢。还敢背着本小姐骂人了。看我这么收拾你。”庄叔颐也是大笑着去拧扬波的耳朵。
“我怎么背着你骂人了?我这不是在你前面吗?”扬波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多音字,难道你不是正背着我?”论胡搅蛮缠,还没有人是庄叔颐的对手呢。
两个人笑闹着出门,叫正在门口值班的护院教头吴老大撞上了。他一身灰色短打,手里转着棕红色的核桃,笑着喊她。“三小姐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出门呀?”
庄叔颐被他这么一唤,赶紧从扬波背上下来,笑着应声道。“对啊,吴师父,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别告诉我阿爹阿娘啊。”
这吴老大可是她外婆娘家武馆里出来的,和她外婆也有几分交情,连她阿娘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更何况是庄叔颐呢。
自觉被长辈撞破,庄叔颐很不好意思,拉了扬波,便是一阵小跑。
“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扬波不过是一句无意的感慨,却叫庄叔颐顿时警铃大作。
她拼命地掩盖,装作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我才不想被别人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呢。哼。”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样孩子气的话。”扬波心里暗暗叹气。她还是个孩子呢。
一个孩子会注意到什么呢。她只会在乎吃喝玩乐,只会在乎自己快不快活,其余的一概不管。
庄叔颐心中那股郁气又涌了上来。她绝不能透露出一分一毫自己的心思来。比相爱不能相守,也许知道不能爱却偏偏爱上了更忧伤和无奈吧。
走到街口,那里人头攒动,挤也挤不进去。
“怎么这么多人啊?”庄叔颐躲在扬波的背后,抱怨道。
“躲在后面不出力气的人不许抱怨。”扬波一边这么说,一边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榴榴,这么多人,可能出了什么事。”
“里面打起来了,一个对八个,打得那叫一个好看。”旁边拼命往里挤的大叔一边搓手,一边笑道。永宁人就是好凑热闹。
“我也要看,我也要!”听说有热闹可看,庄叔颐立即便开心起来了。她呀,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永宁人
好不容易挤进去,腿短的庄叔颐看不到,她扯了扯扬波的手。“我看不到。”
“人短幺子多。”
“你说啥。”
“我说站我前面。”扬波转过头将她拎起来,放在自己前面。
“不许随便拎我,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矮呢。”庄叔颐甜蜜地抱怨道。
“你本来就很矮。”扬波左右手撑着,给她做出一个保护圈。
“呸。腿长了不起啊。”庄叔颐伸出手掐了他一把。
“疼。你这小魔星,看你的热闹去吧。”扬波龇牙咧嘴地说。
庄叔颐捂嘴偷笑。
里面正在打架,外面俩人斗嘴斗得热闹。庄叔颐不经意那么一瞟,这才发现,被围殴的那个居然是郝军长家的独子——郝博文。
庄叔颐那是一下便吓得脸色皆变。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堂堂一个军长家的少爷,真要打起来,别说八个,就是八百个支援也找得来啊,还能带些稀罕的军备呢。
可这熊孩子偏不,不仅一个打八个,还是被八个人围起来打。这好汉难敌四拳,他便是武艺再精通,也没有胜算。更何况庄叔颐看得出来,这几个都是地痞流氓里武艺不错的。
照理说,自己作死的不在庄叔颐出手相帮的道义范围里。但架不住,这件事若不能和平解决,那刚刚掌管了永宁城的郝军长,恐怕就该要血洗永宁了。
“住手!”庄叔颐第一次喊得这么心虚。
“庄三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带头的立时便将她认出来了,一众人等马上像是拴上缰绳的马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个,不知道这位小哥做错了什么。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还望这位大哥放过他。”庄叔颐心里嘀咕,这谁放过谁还不知道呢。
但她要是揭穿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恐怕这几个人是绝逃不过一死的。
“庄三小姐,您是知道的,兄弟们在永宁的地界,是绝不敢为非作歹的。只是这小子忒可气了。一句话不说,上来便给我们哥几个一人一拳。”这作死作得可以啊。
庄叔颐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干嘛没事非要挤进来凑热闹呢。这事不管不行,管了也是个大麻烦。最可气的是,那个被她保下来的家伙,还很是不在乎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那一刻,庄叔颐只想说,打死这熊孩子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