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受各种的事情影响,庄叔颐满打满算才去了学校七天。然而下周便是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了。
庄叔颐立时便觉得头大如斗。对于学生来说,天塌下来,也没有考试来得要紧。这下她可顾不上其他,立时捧着书废寝忘食地用功起来。
读书之乐,胜过九霄瑶池赏月;考试之苦,苦过黄泉地狱受刑。
庄叔颐皱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托着下巴继续思考。
扬波端着茶进书房,瞧了一眼她那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庄叔颐不解。
“你的脸都花了,还不许人笑吗?”扬波找了一枚镜子,放她眼前一照。庄叔颐一瞧,可不是嘛,脸上不知何时竟沾了墨水,她还经常托着下巴叹气,整张脸都抹开了。
庄叔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立时便冒起了坏水,对着扬波便扑了上去,想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抹了他一脸的墨水。
扬波也起了玩心,飞快地逃开了。“捉不到。”
两个人你追我赶,在书房里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庄叔颐累了,这才停下来喘口气。两个人望了望对方那张花脸,笑成一团。
“哈哈哈……阿年,瞧你这样子,真是太好笑了。”庄叔颐一边洗手,一边大笑道。
“别笑了你,墨水一时半会可洗不出来。”扬波故意吓唬她。
“不是吧?”庄叔颐被吓得大叫。要是洗不出来,明天去上学岂不是要成了笑柄!庄叔颐拼命地搓自己的手,不得不承认真的洗不掉啊。“啊啊啊!不要啊。”
扬波瞧她那样子,在一边偷着乐。他这么一笑。庄叔颐立即便察觉到他是唬人的,气得直捶他。“大骗子,你快吓死我了。”
“我可不是骗子,你看不是洗不出来嘛。”扬波眨巴着眼睛,很是无辜道。
“哼,我可不会上你的当了。我就不信,你敢顶着这一脸墨水上街去。”庄叔颐一想通,立即老神在在。她没办法,阿年肯定有办法啊。
“我又不怕,我还真就敢。”扬波笑着闹她。
“哼,你敢,我也敢。走,现在就上街去。正巧我想吃老大昌的面包了。”庄叔颐故意激他。
“走就走,不过,你也要去。”扬波扛了她就跑,吓得庄叔颐哇哇大叫。
“我不走,我不去,你放我下来。我的一世英名——”庄叔颐闹得很欢,其实半点不介意。若是和阿年一起,她做什么都不怕。
上天入地,她唯一怕的不过是他不在罢了。
两个人一路笑闹着,顶着两张花脸,无视路人的瞩目,大笑着前进。
进铺子前,那迎客的伙计差点连手里的家伙都快吓掉了。这是俩什么牛鬼蛇神啊。不过,幸好店里正站着一位庄叔颐的熟人,那位日本同学小川清子,她迎上来问好,这才没叫俩个人被轰出去。
“清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哦,我知道了,你也喜欢老大昌的面包对不对。这里的虽比不上上海那一家,但是滋味也很不错。”庄叔颐反倒给她介绍起产品来了。
庄叔颐介绍产品,可比店里的伙计要专业得多。再普通的东西叫她那么一描绘,便叫人垂涎三尺了。一通话讲下来,那清子姑娘只负责笑,半句也插不进去。
只在最后,还来得及道了别。“非常感谢您,我从前都不知道这面包店还这么多美味佳肴呢。”
“不客气,别用尊称了。我们是平辈。中国人平辈之间是不用尊称的。”庄叔颐故意说这些有的没的,就是不想和对方深入交往。
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日本人,一个似乎有些门路的日本人。庄叔颐惹不起,也不想有太多纠葛,保持点头之交便行了。
那边的清子可不这么想。经过那日醉酒事件,她可对庄叔颐感到亲切多了。
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对庄叔颐恳求道。“叔颐,下个星期考试结束,是我的生日。我能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说得很好听,但是等回到家,庄叔颐立时便耷拉下脸,愁苦道。“这下麻烦大了。”
“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吧。”扬波看穿了她的心思。
“既然都答应她了,怎能轻易反悔呢?可是二叔公死在甲午里。阿爹最不喜欢日本人了。若是说实话,恐怕又是祠堂几日游了。”庄叔颐叹气道。
“不过,你为什么不恨日本人?”扬波从果盘里好好地挑了个橘子,慢慢地剥了出来,一点一点将白丝剥了下来,清理出一只黄澄澄的小巧玲珑的小灯笼。
庄叔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橘子,嘴巴里口水都馋得泛滥了。
“我恨战争,也恨侵略者。可是只恨一个日本人有用吗?还有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德国人、俄国人、意大利人,还有奥匈人。甲午可恨,难道八国联军烧了圆明园就不可恨了?”
庄叔颐放下书,托着下巴,悠悠地叹气。
“那些占据我们国家领土的家伙难道少了吗?我们不过是一块肥美的肉,谁都想,谁都能来咬一口。何况,那清子也不可能参加过甲午战争吧。我恨她做什么?。”
“那你愁什么?还是吃橘子吧。”扬波将橘瓣递到她嘴边,她一口吞了进去,咀嚼起来。这爽口的酸甜汁水在嘴里一爆裂开,什么烦恼似乎都没有了。
“再来一个。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她不说,也没人知道她是日本人。她的中国话,比有些人的好多了。”庄叔颐自己动手拿了一半,直接塞到扬波嘴边。“你也吃。”
“你喂少点好吗?你自己也少吃点。最近胖了七斤,而且还没过年。”扬波想想她每年过年都起码得胖一圈,以目前的速度恐怕三圈也不止了。
“说好的,不要提这个!”庄叔颐立刻气得跳起来了。
“那就提别的。你明天要考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扬波深得榴榴的真传,戳人专找痛处戳。
“阿年,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