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中,坐着一干后妃,皇后坐在上首,满脸的柔和慈祥。
可在座的各位妃嫔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今日一早,皇上的旨意便晓喻后宫。
一夜之间,在宫中无甚存在感的那位安答应摇身一变成了安贵人。
什么祖宗规矩,越级晋封那都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她们也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只能又恨又妒地来了景仁宫。
本就僧多粥少的后宫,又多了一名不好对付的竞争对手。
她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看新晋的这位安贵人有何过人之处。
分明,在记忆里这位平平无奇,无论是性子、容貌,还是家世都不算得上乘。
沈眉庄也是纳闷,脸上很有几分不解之色。
陵容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能耐?
她心中疑惑,转念想到仍在病中的嬛儿还没承宠,如今就连陵容都升了位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丝忧虑。
但愿嬛儿也早日好起来,免得日后在宫中处境艰难。
陵容得宠总比旁人得宠要好上几分,至少她们几人交好,彼此之间关系尚可。
她和别的妃嫔比起来也就多了几分从容。
“安贵人到!”
尖细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一道淡绿色人影缓缓走来,天光争先恐后地闯进来,衬得她周身似乎度了一层渺茫的微光,显得耀眼而圣洁。
进来的少女雪肤花貌。
她杏眸无辜,丹唇润泽,脸上带着些怯生生的紧张。
花盆底鞋在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动静,淡粉旗装穿在她身上契合无比,更显得那张本就皎若秋月的脸蛋娇嫩无比。
雪白的龙华微微颤动,不期然露出雪白细腻的一点肌肤和上面重重的红痕,配合着摇曳身姿的步子,更显出无限风情。
这绝对是个劲敌。
在座不知几人悄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陵容一无所觉,乖乖给皇后行了礼,“嫔妾来迟了,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过诸位诸位姐姐。”
皇后笑容满面,“哪里就迟了。安贵人伺候皇上辛苦,难得也皇上喜欢你,便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吧。”
不等旁人为难,皇后便先当了好人,一派国母的雍容宽和气度。
“多谢皇后娘娘。”陵容略带着感激地说。
与平级和比她位分低的妃嫔们都起身行了礼,走过流程,陵容才入了座。
她一举一动,虽然守礼,却透着掩不去的紧张羞怯,配上那般般入画的容貌和通身娇柔的气度,哪怕在后宫这些妃嫔看来,也无法说上一句不美。
有那么一刻,读过几句书的妃子们脑海中一同冒出了那句破位出名的话。
我见犹怜,何况蠢奴。
她们见了尚且怜惜三分,皇上一个男人,自然是更喜欢了,也难怪安氏连升两级。
华妃也在被陵容容色迷惑的人之列,可她方才就想找麻烦,但被皇后先行打断了,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发作。
“哟~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就算是飞上枝头伺候了皇上,不还是一副小家子气么?”
她懒洋洋撑着头,华丽的凤冠与嫣然的水红旗装交相辉映,极度张扬的美自她身上展开,陵容忐忑不安地瞧着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娘娘……是在说嫔妾么?”陵容生得笨,说话自然就直白,非常坦诚地问。
华妃本做好了继续打击她的准备,被这直球一打,直接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屑地瞧了陵容一眼。
“安贵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陵容本就巴巴看着她,被她这样一承认,直接红了眼眶。
“嫔妾……”
妃嫔们唇枪舌战是常有的事,可这一被说就红了眼睛的还是头一遭。
皇后本作壁上观,准备让华妃来当这个恶人,她再适时出现,表现出她身为皇后的威严和宽和,可没想到这个安贵人是个软弱的,被华妃三言两语就说得要哭了。
计划中断,她总不好让安贵人在她景仁宫哭着回去,这可是如今皇上正惦念的新人,若是皇上知晓了,难免觉得她这个做皇后的不尽心。
如此,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立即呵斥华妃,“华妃!你与安贵人同为皇上的妾妃,虽然位分不同,但说到底都是皇上的女人,如何在此百般看低安贵人?”
华妃一听,不爽了。
妾妃妾妃,皇后只会拿这个压人。
她不屑道:“便是妾妃,臣妾也出身将军府,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如何比得某些上不了台面的。”
这个上不了台面,也不知是说安陵容家里,还是暗讽皇后的庶女身份。
皇后被气得狠了,头隐隐作痛。
她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便是旁人提及她的出身。
可华妃家中势大,她万万不能闹得太难看,只能面色难看道:“官职再小,那也是皇上的臣子,是朝廷命官,华妃你如此言辞,叫皇上如何作想?”
这话便有些大了,一个不好就要背上瞧不起朝廷命官的名头,华妃纵然再跋扈,也知道这个锅不能背,咬咬牙忍了这一茬。
她话音一转,骄矜道:“瞧皇后娘娘说的,哪里有这么严重呢,臣妾不过是和安贵人说笑罢了,她年轻不经逗,不想竟叫娘娘误会了。”
呵呵……在场妃嫔被她说的嘴角抽搐,纷纷感叹华妃果真是华妃。
华妃说完,皇后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不是很想让她下台来,华妃无法,只能去看另一个当事人。
“你说是吧,安!贵!人!”
安贵人三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咬着牙关说出来的,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沈眉庄有些犹豫……
她瞧着陵容此时处境不妙,有些迟疑是否要出言相帮。
可华妃势大,她若是此时出口,言语中若惹恼了华妃,她父亲那边可能就要被年羹尧一系针对了。
还不等她做出决定,陵容已经出了声。
“华妃娘娘说的是,是嫔妾生性如此,怨不得旁人。”
众女视线中心,那娇娇柔柔如一朵海棠花的安贵人擦了擦眼角,惹得那一处起了丝丝红痕。
咕噜……
莫名其妙的,华妃有些脸红,只觉得安贵人怯生生的一眼看过来,她就起了一股子烦躁的心思。
说不出的怪异心情让她烦躁,她匆匆转头看向皇后:“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就走,路过陵容身边的时候,嗅到一股清雅的香味。
这股味道,让她本就不断回想着那一眼的华妃更是烦躁,怒气冲冲瞪了陵容一眼。
好些人都看到这场面,皇后自然也是,她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华妃桀骜不驯,又一贯无礼,但在打压新晋嫔妃这件事上,她用得也算是顺手。
安陵容静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圈儿又红了。
皇后心中不耐,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安贵人怎么这么脆弱,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
如此想着,她匆匆应付了众妃,便让她们各自散开了去。
但皇后不曾注意,新晋的安贵人自己话都没说几句,便从她们这群女人的恶意当中毫不费力地全身而退。
陵容得以离开,眼尾染着一点残存的绯意。
她一个人落在最后,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沈眉庄等在门口,一双冷静的眼静静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