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爸爸的朋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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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深?

姜嘉弥脑子里的齿轮像是终于运转归位,“咔嗒”一声连贯了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

怪不得她会觉得耳熟,以前姜言东曾经随口提起过,学院里也有人在聊天时说起这位奖学金赞助人的名字,老师甚至用惟森集团的商业竞争手段作为课堂案例。

姜嘉弥呆呆地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珠,和男人四目相对,仍处于震惊之中。

他轻轻勾着唇,眉梢微挑。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对自己的称呼。

“嘉弥”这个称呼被他这么慢条斯理地叫出口,多了难以察觉的暗示与暧.昧,也让她有一种说谎被抓包的尴尬。

“我们可以只交换名字。”——那晚他是这么对她说的。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叫姜弥。”她说。

她说了谎。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既然都不追究更多有关彼此的信息,那么给一个“化名”也无关紧要吧?或许他告诉她的名字也是假的?

——那一晚,姜嘉弥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可她没料到他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而且‘周叙深’这个名字也是真的!

这感觉就像是某天放纵自我拉着陌生人做了件坏事,以为事后可以一拍两散,包括家人在内也没人会知情,结果对方却和家长一起找上门来了。

“叙深,这是我女儿嘉弥。”介绍完,姜言东目露疑惑,半开玩笑道,“嘉弥,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你们以前见过?”

他站在后面看不清周叙深的表情,只能看见姜嘉弥睁大眼站在原地没动。

姜嘉弥猛地回过神,心跳急促凌乱,“没有,没见过。”

话音刚落,周叙深伸到她面前的手示意性地往上抬了抬,同时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伸出手。

他停在半空的修长大手一动不动,耐心极好,一直等到她的手轻轻贴上去后才不紧不慢地收拢五指,将她的手握住。

肌.肤纹路蹭出一点微妙的触感,他手的温度略高于她,两人掌心紧贴时轻轻摩.挲,渐渐升温,烫得她满脑子旖.旎春.光。

“的确是第一次见。”交握片刻,周叙深就很有分寸地松开了她,“不过却常常听言东哥说他有个可爱的女儿。”

姜言东笑呵呵的,“这下你知道我不是自夸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勾唇,“确实很可爱。”

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天然气场似乎被他有意识地收敛了,但他们之间却仿佛有某种天敌与猎物的磁场。

姜嘉弥一阵羞耻,悄悄深呼吸才没让脸上的温度上去。

那晚他吻她泛红潮湿的眼角时,也夸了她一句“可爱”……等等,最关键的问题是她爸都四十几岁的人了,周叙深竟然称呼他一声“言东哥”?

这岂不是硬生生抬高了辈分,他到底多少岁啊?难不成她要叫他叔叔吗?

“都别站着了,去茶室坐下说话吧。”姜言东提醒道,又转头吩咐佣人,“李婶,把我新买的那套茶具拿出来。”

三人慢悠悠走向茶室,姜嘉弥落在最后。

周叙深身上那件看似简单的白衬衣剪裁与质感极好,被他宽而平直的肩撑得挺括。她默默看了眼他听姜言东说话时的侧脸,心情复杂。

忽然,周叙深往后稍稍侧头,垂眸将她抓个正着。由于是谈话中途分神瞥过来,他眼底与唇角还噙着不经意的笑。

姜嘉弥一愣,立刻此地无银地别开眼。

“这套茶具是我费了点功夫收来的,你要是懂行就帮我看看。”

周叙深收回视线,笑着淡淡道:“算不上懂行,我爸在世时喜欢折腾这些,耳濡目染久了,只能说略懂一点。”

“你可别跟我谦虚。”姜言东揶揄。

茶室中央是一张紫檀木的方桌,两边的椅子相对着摆放。姜言东口吻随意地招呼两人落座,自己则开始用开水温杯。

姜嘉弥想也没想就绕到了周叙深的斜对面,打算坐在姜言东旁边。然而往下坐时腰和腿.根却突然一酸,整个人脱力歪坐在椅子上。

姜言东诧异地扭过头,“这是怎么了?”

两束灼灼目光聚焦过来,她闭了闭眼,耳尖充血,“没怎么。”

“是不是伤着腿了?昨天李婶还跟我说看你下楼的样子不太对劲。”

姜嘉弥后背一紧,蓦地坐直了,“前天……去骑马的时候没注意,腿有点酸,已经快好了,刚才就是没站稳。”

“小心点,磕着没有?”

“没有。”

“实在不擅长就别练了,马马虎虎会一点就行。要是真想精进,我给你推荐个老师?”

“谁?”

姜言东笑着朝桌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叙深啊!他名下有一家马术俱乐部,前几年还参加过L级别的业余骑手比赛。”

姜嘉弥一怔,讪讪地拒绝:“不用麻烦了,我不求精进,平时也很少去骑马。”

周叙深却在她正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

“好久没碰这个,可能都生疏了。”

虽然他动作看上去很随意,但姜嘉弥依旧怀疑他是刻意选了这个位置。刚探究地抬眸,却忽然怔住。

茶室里的采光很好,连他低眸时半垂着的眼睫毛都看得分明。深棕色的瞳眸被掩住一半,像摆在明暗分界处的棕色托帕石,敛其锋芒,静静地掬住一点光亮。

半晌,她猛然回过神,忙紧张又忐忑地低头作乖巧状。

要是被老爸发现她盯着周叙深看还得了。

周叙深目光落在茶杯上,难以察觉地轻轻勾了勾嘴角。

姜言东缓缓往茶杯中注入开水,醒茶之后又把水倒掉,“谦虚什么,你教她绰绰有余。”

“谈不上教,一起玩玩儿倒是可以的。”

“好啊,到时候约个时间,我带嘉弥一起过去骑两圈,你能指点她一下也好。”

姜嘉弥正要反驳说自己不去,就看见周叙深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得她心底有点发毛。

“如果姿势不对或者时间过长,骑久了确实容易腰酸腿疼。不过,”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继续‘指点’她,“这种事,习惯了就好。”

这种事……?

她迟钝的思绪蓦地一个踉跄,歪进了某条旖.旎的岔路口。

“姿势”、“时间”还有省略了宾语后的动词……她不受控制地联想到那晚的细节,顿时没办法再直视骑马这两个字。

他故意的吧?

姜嘉弥忿忿地抬眸,四目相对时周叙深却轻轻挑眉以示询问,末了还朝她优雅地微微一笑。

她表情微凝,别开视线,“也可能是这匹马跟我合不来,说不定换一匹就好了。”

他眯了眯眼,唇角弧度不变,“俱乐部里的好马不少,总能挑到满意的。”

“来尝尝。”正巧茶泡好了,姜言东把茶杯放到两人面前,“嘉弥,你试试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让李婶给你泡花茶。”

姜嘉弥顺势转移了注意,朝姜言东笑笑,“就喝这个挺好的。”

难得来一次,她想在这种小事上扫兴。

然而她没想到这茶竟然这么苦,喝进去顺着舌根一直苦到了喉咙,让她不自觉蹙眉,抬手悄悄挡了挡脸。

可怜兮兮的忍耐模样却还是落入了周叙深眼里。

下一秒,缀着琥珀核桃仁的甜点被推到她面前。男人手指搭在瓷盘边缘,在通透的奶白色骨瓷衬托下越发显得干净且修长,禁欲而绅士。

看着这么一只手,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却难以想象它也会被欲.念操纵,做出肆意放.浪的举止。

姜嘉弥动作一顿,略显戒备地看向他。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应该喜欢甜食?”周叙深语气淡淡,嗓音磁性而温和,距离感恰到好处。

任谁来看,都只会觉得他真的只是出于礼貌与教养在照顾一个小姑娘。

“她是喜欢吃甜食,不过对核桃有点过敏。”姜言东转而把另一份甜品推了过来,“吃这个吧。”

周叙深动作一顿,慢慢收回手,“抱歉。”

“没事,你又不知道。这个小毛病不怎么碍事,也就我们几个亲近的人清楚。”

他眼眸微眯,笑了笑没说话。

姜嘉弥默不作声地去拿叉子,银叉却脱手“哐铛”一声掉落在地。见状她忙弯下腰,周叙深却先一步将叉子捡了起来。

她一愣,正要起身,却蓦地被他修长的手指勾住指尖,吓得她立刻紧张地转头看了眼姜言东。

这桌子就算能挡住也只是因为他们的手位于视觉死角,一旦起身就能把所有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嘉弥紧张兮兮地试图用眼神制止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他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别急。”周叙深手肘撑在腿上,无奈地低头看着她,“我只是想把东西递给你。”

正人君子四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是这样吗?她一愣,迟疑起来,不自觉放下一点戒备。

“来,换这把干净的用。”忽然,姜言东将自己手边的银叉递了过来。

他一点点站起身,两人越界勾在一起的手眼看着就要无处遁形。

姜嘉弥心跳仿佛都停了半拍。

下一秒,姜言东果然抬眼看了过来,她立刻连呼吸都屏住了。

忽然,她手里一凉。

周叙深松了指尖的力道,把叉子塞进了她手里,她怔怔地抬眸,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目光停顿片刻后状似无意地下落,掠过了她紧抿的唇。

“东西拿稳。”他略微压低了嗓音,有种稍显沙哑的质感。

姜言东没多留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又坐了回去。

姜嘉弥一颗心刚重重落回原处,周叙深的指尖突然无意间划过她掌心,痒得她下意识蜷缩起手指,却正好将他慢吞吞退开的手指给反握住。

他眉梢微动,好笑地望着她。

她飞快松开他的手,“唰”一下坐直,又僵硬地抬手捂住肌肉酸痛的腰。

“嘉弥,你脸怎么这么红?空调温度高了?”

姜嘉弥心里一跳,忙松开捂着腰的手,“可能是刚才弯腰太久,有点充血……?”

“从小你就这样,容易脸红不说,一红还特别明显。平时轻轻磕碰都容易淤青,让人担心得不行。”说着,姜言东看向周叙深,“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宝贝得很,养的娇气。”

虽然是自谦的口吻,但脸上流露出的神态却恰恰相反。

“女孩儿是该娇养。”周叙深颔首笑笑,表示理解,目光又掠到她身上。

姜嘉弥身上未褪的痕迹又因为这束目光隐隐发热,像是回到了那晚刚被‘蹂.躏’到充血的状态。

姜言东忙点头,“对对对,等你以后成家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儿子还好一些,如果是个女儿,那完了,一想到她未来要出嫁那真是连觉都睡不好。”

“看来您要仔细物色人选了。”周叙深喝了口茶,轻轻摩.挲杯身片刻,忽而评价道,“茶具和茶叶都是上品,这茶壶一定有价无市。”

姜言东顿时转移了注意力,“还是你有眼光。”

话题就此被不经意似地岔开。

姜嘉弥如坐针毡,一心只想赶紧溜掉,于是抓住机会开口喊道:“爸。”

“怎么了?”姜言东回过头来。

“我突然想起来资料还没写完,晚上回去的时候要交。”她放在桌下的手翘起手指戳了戳门的方向,悄悄冲姜言东眨了眨眼。

“行,那你去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人叫你。”

姜嘉弥如获大赦,出于礼貌干巴巴地朝周叙深笑笑,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出去了。

一出茶室,她就飞快拿起手机给陈嬗发过去一大串感叹号,慌乱和紧张这才烟花似的爆炸发酵。

[姜嘉弥:!!!!!!!!]

[姜嘉弥:那晚的人竟然是周叙深!!!他现在就在我家!]

[陈嬗:???]

[陈嬗:是他?!你竟然没认出来?你们当时没说名字吗?]

[姜嘉弥:说了,但我没问是哪几个字……而且你也知道我记人名不行的。]

[陈嬗:服了你的小脑袋瓜了。他怎么会在你家?看你这么兴奋,是不是要再来一次啊~]

兴奋?

姜嘉弥一愣,被踩了尾巴似地愤然回道:[我这是震惊!是紧张!况且我爸还在家里,怎么可能做什么。]

紧张和兴奋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当然,或许她的确是有一点点兴奋和雀跃的,只有一点点。

[陈嬗:不行不行,你现在在卧室吗,我们直接打电话聊。]

姜嘉弥反手关上卧室门并反锁,一拨通陈嬗的电话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心脏咚咚咚跳得格外急促有力。

“喂?姜姜,你在听吗?”

“在。”她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应声。

“你们这到底什么情况啊?快仔细说说。”

“我爸说下午他有个朋友会来家里,我根本没多想,结果……”

“结果那个‘朋友’就是周叙深?”

姜嘉弥回想着那一刻的感受,忍不住在床上滚了几圈,却又因为牵扯到酸痛的肌肉而轻轻吸气,“下楼看见是他的时候我都傻眼了。”

“我也傻眼了!你们这是什么缘分啊。”

“什么缘分!他是我爸的朋友,我竟然把我爸的朋友给睡了,”她哭丧着脸喃喃,“他还叫我爸‘言东哥’,那我该叫他什么,叔叔吗?”

陈嬗笑得前仰后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姜嘉弥迟疑了一下,把刚才在茶室里发生的对话几句带过。

“你拒绝了?”

“嗯。”

“其实我觉得吧,你倒也不用刻意躲着他,只要瞒着你爸就行了。”陈嬗揶揄,“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酒醒之后就怂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姜嘉弥可怜兮兮地道,“我躲着他就是怕被我爸发现呀,在我爸眼里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别担心,你一个月才跟你爸见一两次,跟周叙深的交集肯定就更少了。”

“有道理。”她认真想了想,深以为然,于是振作起来。

只要平安地把今天度过,问题应该不大。

挂了电话后姜嘉弥悄悄跑下楼,想偷偷听一下他们现在在聊些什么,然而茶室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在吗?

她轻手轻脚地探头打量,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这是去哪儿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姜嘉弥吓了一跳,飞快转身看过去。

身形修长的男人侧身靠着落地玻璃门的门框,身后是室外花园绿意繁茂的夏景。他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往后退了半步,“……周先生。”

他轻轻挑眉。

“怎么了吗?”她扯出一点笑容,尴尬地又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就想开溜。

周叙深不紧不慢地抬脚往前迈了一步,伸手轻而易举地拉住她,掌心的热度蓦然侵袭微凉的肌.肤,驱散寒意时让她轻轻一个哆嗦。

“你——”

“介不介意给我指个路?我打算去卫生间洗个手。”

“我让李婶带你去。”

周叙深失笑,“不用这么防备我吧?”

姜嘉弥没办法,只好给他领路。

走廊上只有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越往前走,那扇透入阳光的玻璃门就越远。空调的凉气与走廊的暗影交织,令她后颈一点点发紧。

“就是这里。”最后几步她加快了步速,站定后推开面前的门,“那我先上去了。”

身后的人却并没有让开,反而恍若未闻地继续上前,逼得她本能地转身后退两步,正好退入卫生间的外间。

阴影极具压迫感地蔓延而上,后脚跟进来的男人挡住门外大半光线,她眼前蓦地一暗。

“咔嗒”一声,门被他锁上了。

姜嘉弥懵了一瞬,“你这是干什么?”

周叙深收回锁门的手,慢条斯理地转头看向她,五官轮廓在感应灯灯光中渐渐清晰。

他抬眸,瞳色在阴郁的暗影中显得有些晦暗,目光无声锁定她。

明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但他的神态与气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就像她也在假装一样,他只是配合她在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现在姜言东不在旁边,他们共同置身于一个安静而封闭的空间中,有些东西就不必再掩饰。

现在的周叙深,更接近于昨天早上她见到的样子。

但不管是哪副面孔,都和他在床上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抿着唇,不自觉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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