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弹指神通,一发竹筷就打发了不长眼的过路鬼,也就是没想到此人对人心狠、对自己更狠,硬生生摘走腰际锦囊,好在新妇霍藿小试神通,又给凌空挪移地找补回来。
罗迪这才有心情慢条斯理地嗦粉,只觉得油汤酸辣鲜香,米线软糯劲道,十分可口。
“……也就是炆煮的时间长了,有点糊烂,磨米成浆,尚且欠少许木薯粉粘合塑形,否则定会久煮不烂……”
罗迪小声嘀咕了两句,万万没想到的是,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小心提防他们两人的江湖客实在是太多了些。
打打杀杀的普通江湖人未必听得进去,少数几个厉害角色却听出了好处,纷纷转头找人打听。
这年头,衣冠南渡的北人源源不断带来新的食尚,以米替面作成的米线,很难不让故土难离的北人想起帝国中原丰富到不可计数的面食。
原本已经改良到极致,没想到还有上升空间,唯一弄不清楚的,大概就是这所谓的“木薯”,究竟是什伍东西?
总不会是着白龙鱼服的贵家公子自己随口杜撰的物什?不该啊,他又没像方才指点江山,给米线取个剑桥米线的诨名,完全是自言自语。
别小看一碗米线,值不了几个钱,单看这条铸剑炉长街上,至少有一百多个挑担贩子,有条件的摆放几张桌椅,多招揽几个食客,没闲钱的置办几张高低脚凳子,买卖是流水似的做着,胜在细水长流。
不然的话,桥水两岸的衙门税吏会在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睛盯着这里?津门那么多江湖帮派,为了盘下收长街茶水费的买卖,怎么会狗脑子都打出人脑子来。
还不是其中油水实在是过于丰厚,有天大的利害可徐徐图之。
反观心平气和的罗迪,凭着智脑强化脑电波而来的“天眼”,不仅看到更多更细的细节,还强化了听觉,再一片市井小民叫卖声的噪音背景下,着实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了么?盐津地牛翻身,坏了许多人的性命,几口盐井沾了血腥,怕冲撞了地母娘娘,都暂时封禁了!”
智脑及时提供具体数据:盐津盐井出产食盐,占据大不列滇王国将近四成日常所需,那是一丁点都不能出事的要害,至今掌握在王室手里,有心向王室的重兵镇守。
罗迪眼眉一跳,立即下了决断:最近食盐肯定会涨价,没准会带动其他日常消费物品,一起涨价!这时候没有国家出手调控,又是一笔经济坏账呆账死账。
人说,清晨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那只是帝国中原百州风传的小民经验,在大不列滇王国可不兴这样。
米盐酱柴油醋茶,这样的排序还稍微靠谱些。
大不列滇王国出产稻米、糯米,其次是制作粉丝粉皮的蚕豆、豌豆等杂粮,至于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市井小民可以不吃辣酱、米醋,却绝对不能少了食盐。
“我若是大不列滇王国财相,利用这一波食盐暂时短缺风潮,能掀起滔天巨浪,狠狠地收割一波小民的韭菜……不过,我既不是财相,做不到把控王国物资流通,手头上也没有一粒食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发横财的机会,失之交臂。”
智脑及时提醒:“坤明城是大不列滇王国权臣高家的固有地盘,砸了高家的基本盘,势力此消彼长,有利于王室……”
罗迪摇摇头,想起坤明城每一个铜板都姓高的传闻:“难道高家会没有库存?能够有权臣格局,坤明城里没准有几十囷食盐储备。我相信,高家做好了各种准备,尤其是物资方面!”
智脑继续建言:“这样做,至少可以让高家动用家族底蕴储备,哪怕启用陈盐,日后倒腾新盐进仓,却也可以趁机摸清楚高家的一部分底细。”
乌蛮部的事暂时放一放,旁敲侧击地用市场食盐恐慌,对高家敲打一番,一个短期的资本操作,想必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本金,渠道,人手……一个都没有!”
狐女霍藿看到良人突然陷入“天人交战”中,还以为着了谁的道,警惕的目光快速巡视周围一圈,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不是低下头,装作找东西,就是歪过头去,装着和身边伙伴闲话。
罗迪却从百忙之中抽空察觉到新妇卫护自己的好意,伸手抓住她的柔荑,轻轻捏了一把,示意自己没事,无须担心过甚。
霍藿这才松了口气,小口小口喝着色泽金黄,散发异香的鸡油汤,这点热气还伤不了唇舌,反倒是被体内狐火转渡吞噬消化了。
智脑继续回应:“据悉,坤明城并不是高家说了算,他也是盟友的,一个通过婚姻嫁娶勾连成形,异常庞大的人脉关系网,延伸出无数触角,在方方面面深入坤明城的肌肤血肉骨髓里。”
各级衙门是头脑,驻军是脊梁,城卫军、巡防营是四肢百骸的骨头,而城中坊市、城郭城外、城乡结合是血肉肌肤,市井民众不过是依附其上的皮毛。
任何地方都有利益阶层,因为共同利益结合成一体,却不是铁盘一块,内部总会有矛盾,积累下来就成了心病。
通过食盐短期时间里的短缺,人为制造市场恐慌,掀起抢盐风潮,手里有盐货的各级商人——别小看他们的力量,连起手来恐怕连高家都压不住。
重要的地方是,哪个商人背后没有后台背景,一旦起了利益冲突,高家基本盘的人心就散了,队伍就更不好带。
罗迪已经被说服了,没想到手头上什么都缺少的极端不利开局环境,智脑却已经想要利用无处不在的商人。
也就是大不列滇王国臣强主弱的格局,虚弱的王权和强势的臣权互相争斗,给了各地各级商人松绑、松口气的余地,否则的话,还真是不好弄。
智脑不慌不忙地回应:“大不列滇王国境内多山,平地平原稀少,被几条山脉切割成了破碎地势,稍微封闭道路就成割据之势,这才是王权暗弱、臣权强盛的根本。”
或许在诸位臣公看来,王室顶多也就是比较强壮的豪强门阀,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罗迪按下心思不说,决定和智脑好好盘算计推演,坑一把坤明高家,顺便为自己积攒起家的资金。
智脑很快提交出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这场经济战,称之为伐毛洗髓!”
砍伐依附于坤明城高家的皮毛,将利益冲突一步步往上传递,最终导致高家倚仗为股肱,有份分享权势红利的骨髓派内部大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