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偶尔有一两人路过,一丝一毫的声音,无一不都是踏在了白玉安的心上。
她甚至不敢想,要是沈珏当真知道了她的身份时,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确定沈珏到底有没有听到。
她向来看不清沈珏脾性,但沈珏现在还能这般淡定的与她打机锋,或许还有一两分余地。
心中正百转千回时,白玉安忽听沈珏一声冷哼,冰凉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玉安,你当本官这么好骗?”
说着沈珏面目沉沉的靠近,一双眼锐利的好似要穿进白玉安的身体里:“看来你是不怕牵连下去了。”
沈珏还是有几分了解白玉安的,她这性子也不可能做些十恶不赦的恶行。
能让他瞒着的,要么是牵连到了身边人,要么是这件事是她不能说的。
沈珏不过诈一诈身份,倒真从白玉安眼底看出些什么。
白玉安被沈珏忽然压下来的声音惊住,身体不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沈珏平日里对白玉安说话是压了两分威严的,这会儿施压下来,白玉安眼底不由露了慌色。
沈珏看在眼里,又往前一步,冷峻的脸上更带着两分严酷:“到这步了你还不肯实话,看来是要去刑部说了。”
那从刚才过来就一直提着的心,在沈珏这话落下时,一下子就跌落了下去。
白玉安险些没稳住身形,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那清瘦的身形晃了晃,一只手抬起,撑在了旁边的柳树上。
白玉安脸色惨白,一身落魄的不成样子,那放在柳树上的指尖都在不自主打颤。
沈珏尽数将白玉安的表现看在眼里,看人被吓成这样,不由深皱了眉。
到底看着可怜,将人给吓坏了。
从来在他面前半点不服软的白玉安,这时候这般失魂落魄,倒让沈珏有些舍不得了。
难不成是白玉安年少时顽劣做了什么荒唐事?
这般害怕刑狱,莫非涉及了人命?
他瞧着摇摇晃摇站立的白玉安,挑眉想着,这白玉安小时候到底能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竟将人吓成这样。
被人那样威胁都半句话不敢还口。
到底还是伸出手将白玉安拉到自己面前,沈珏的手掌扣在白玉安的肩膀上,躬身在白玉安耳边淡淡道:“刑部也不是非去不可。”
“这事儿我可以帮你,秘密我也可以替你守着。”
说着沈珏眯眼看向白玉安苍白的脸,伸手替他将额前落下的鬓发抚到耳后,声音沉沉:“不过,玉安该怎么谢我?”
无论白玉安年少时做过什么,在沈珏眼里都不过一桩小事。
谁少年时没犯过错。
且就白玉安这性子,即便犯了事,沈珏也觉得这事有蹊跷。
不过现在他不想追究这些,现在他一颗心都放在了白玉安身上。
瞧瞧人这被欺负的样子,满身的泥,前脚刚被人恶语威胁,后脚又被吓住,沈珏都觉得人可怜。
那双落魄的茶色眼眸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沈珏看着那双眼,又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又是趁人之危。
白玉安惶然无措的对上沈珏的眼睛,那双眼里如一口深潭,白玉安甚至有些害怕。
她不发一言,理智也收不回。
甚至没空去想沈珏的话。
只觉得一脚悬空,身前身后都是万丈深渊,进退两难。
沈珏瞧着人始终不开口,要不是在外头,早将人抱在怀里好生抚慰了。
只要不是涉及朝政的事情,在沈珏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
他按在白玉安肩上的手微微重了些,黑眸压下去,看着白玉安低垂清疏的眉眼,暖色透过枝桠落下来,落在那白的不像话的脸上。
他漫不经心道:“玉安若开口,那人在明日之前,便能悄无声息的消失。”
“没人能想到你。”
白玉安一愣,这才总算抬了头,将眼神对上了沈珏的眼睛。
她看他神色淡淡,心就无端有些害怕。
让一个人消失,他竟能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
忽然白玉安想到,沈珏明明就是个断袖,若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不可能会帮他。
依照他的脾性,发现自己骗了他,甚至可能还会报复。
只要沈珏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事情还有转机。
心里这才动了动,白玉安思量几下才低声开口:“我七岁那年不小心将他哥哥推入水中摔了脑子,如今已同傻子无异。”
说着白玉安眼眸一别,看向别处:“的确是我欠他的。”
“将我的命送上去也还不干净。”
白玉安又对上沈珏的眼睛:“所以就算沈首辅让他消失了,我亦不能安生。”
沈珏扬眉,沉静看着白玉安不说话。
白玉安亦沉默,心里却砰砰跳了起来,等着沈珏开口。
过了半晌,她才听见沈珏淡淡的声音:“那玉安想让我怎么帮你。”
直到现在,白玉安的心里才总算微微松了。
沈珏还不知道。
白玉安忽然抬手,第一次主动将手放在了沈珏的袖口上,语气坚决:“下官想让沈首辅不要插手这件事。”
“是我自己闯下的祸事,本就该由我来还,沈首辅若是插手,只会让我坐立难安。”
沈珏看了眼白玉安拽着自己袖口的手指,挑眉之后无声勾了唇。
白玉安现在在讨好他。
只是为了不让他插手。
沈珏作势就反手将白玉安的手握在手心里,看向白玉安:“既玉安开了口,我不管就是。”
白玉安被沈珏握着,心中动了动,忍住没有挣扎,而是仰头看向沈珏:“沈首辅可说话算话。”
沈珏知道白玉安没说实话,从白玉安口中也听不到什么实话。
不过难得白玉安要求他,沈珏怎样也要捞捞好处。
他松了白玉安的手,对站在身后不远的长松道:“去将马车开来。”
说着沈珏看向白玉安笑了笑:“白大人,我送你一程。”
“有话不如马车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