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白玉安说是半个时辰,阿桃进去就见白玉安还凝神在棋盘上。
往日里从未见白玉安下棋这般认真过,棋谱什么的也都是粗粗看一眼便仍在了一旁,哪见细心钻研过。
当初老爷看白玉安有些悟性,还特意给请过先生传授棋艺的,偏偏白玉安不上心,下棋时就打瞌睡,气得老先生再也不来。
白玉安自然是少不了手板子,但也不能全怪白玉安。
阿桃在旁边看着的,那老先生下棋慢得厉害,连她都要打瞌睡了。
阿桃也不忍打扰人,端着热茶去白玉安的身边,轻手轻脚的放在了桌上。
倒是白玉安注意到了她,松了手上的棋子,端起茶杯朝着阿桃笑道:“你怎么不叫我?”
阿桃看白玉安去坐在椅上,便跟着走过去替白玉安揉着胳膊道:“看公子入神了,怕扰到公子了。”
说着阿桃又道:“奴婢看公子的手举了这么半天了,也不累的?”
白玉安被阿桃揉着肩,放松的呼出一口气:“也还好,没往累处里想。”
将茶盏搁到桌上,白玉安理了理袍子,对着阿桃道:“这时候去吧,去看看魏如意。”
“正巧也在外头吃了,让陈妈妈也歇歇。”
阿桃应着走到白玉安面前,替她将微微皱了的衣襟抚平。
出了门去了柳河街,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沉了。
河边两岸都挂满了灯笼,铺子外头的灯笼更是造型各异,一条长街看过去,宛如一条火龙,将阴沉沉的暮色划出了一道口子。
路边的人更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穿梭在街道上观灯。
烟火气喧闹,红黄灯笼映亮了白玉安的脸,眼中是万家灯火。
阿桃站在白玉安的身边笑道:“这条街倒是热闹,如意的铺子生意一定好。”
白玉安笑着点点头,带着阿桃沿着河岸往前走。
路上沿河叫卖的小摊贩多,各色稀奇小玩意不少,阿桃看得目不暇接,走的也是走走停停。
前面有卖糖葫芦儿的,阿桃扯着白玉安道:“公子,去买两串吧。”
白玉安就跟着过去,阿桃挑挑拣拣买了三串,给魏如意也想到了。
白玉安拿着糖葫芦,站在河边看着河道上不时划过的小舟,舟上灯火通明,还有女子舞蹈,荷花花灯绚烂,随着河水带去远处。
阿桃咬着糖葫芦,指着船上跳舞的女子兴奋道:“公子你瞧瞧,她怎么露肚子出来?不冷的么?”
白玉安看了阿桃一眼,又淡淡道:“好看便行了。”
小舟上还有琵琶女弹奏,曲调轻快悠扬,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喧哗夜幕。
白玉安也咬了一口糖葫芦,抬头看到空中缓缓随着风扬起的孔明灯,不知里面又承载了何心愿。
河风带着潮湿的冷气吹来,不清明的人也清明几分,异乡人又多想家几寸。
阿桃看白玉安站着不动,又拉着她去看前头灯架上的灯谜,旁边的摊主吆喝着:“两文钱一试,猜中给十文。”
阿桃眼神亮晶晶的看向白玉安:“公子,要不我们也试试吧?”
白玉安笑了下:“许久未猜谜了,也可。”
灯架旁站满了人,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了,阿桃准备拿钱袋子出来时,在腰间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摸到。
明明刚才还买了糖葫芦的,不过才这么点功夫,怎么会不见。
阿桃脸色大变,赶忙在地上去找。
白玉安瞧见阿桃的不对,侧头看向她:“怎么了?”
阿桃急的快要哭了出来:“钱袋子丢了。”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过衣料摩擦,被人顺手牵羊偷走了也正常。
白玉安看阿桃急的出了汗,拉着她出来安慰道:“落了就落了,总归还吃了串糖葫芦。”
阿桃看白玉安不怪她,反而擦着眼泪:“可是钱袋子里还有一贯钱呢,那能买多少糖葫芦了。”
白玉安哑然失笑,又拿出帕子替阿桃擦了泪道:“不过一贯钱,我也不怪你。“
阿桃看白玉安淡然的神色,心里面愧疚:“可公子还有好几个月不能领俸禄呢,就算丢一吊钱奴婢也舍不得。”
白玉安不在意的劝了劝:“又不是少那一贯钱便不能活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别耽误了这热闹。”
阿桃这才擦了泪点头。
猜灯谜定然是去不了了,白玉安就拉着阿桃道:“这会儿时辰晚了,还是先去魏如意铺子里瞧瞧再说。”
主仆两人说着往外走,不想面前却拦了四五个人。
个个体彪肉厚,抱着手凶神恶煞的看着白玉安。
白玉安一愣,抬头看了看这几人,作揖道:“劳烦借过。”
说着她就带着阿桃往外走。
谁曾想这几人竟十分听话,自动就给让出了道,还将来往的人群隔开,让她走的极为顺畅。
白玉安心下疑惑,刚走出去,就看见面前站了位一脸笑意的蓝衣少年。
那少年锻蓝窄袖锦袍,腰间佩了四五个玉佩,头发高束,手腕上还缠着黑色腕带,领口是繁复云纹。
这人不是顾君九是谁。
白玉安一看见这张脸就头痛,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打算冷漠的与他擦肩而过。
哪想顾君九竟是个脸皮厚的,躬着腰跟在白玉安身后,笑着问:“白大人可是钱袋子丢了?”
白玉安的步子一顿,眼神冷清看向顾君九:“是你让人偷了我的钱袋子?”
顾君九看白玉安一张冷脸,就像是十二月份的霜花,生起气来也好看的紧,直让人瞧着心里头欢喜。
怕人再生气了,他连忙否认道:“白大人的钱袋子我怎么敢拿,不过碰巧听见了而已。”
白玉安看顾君九一眼,阴柔清秀的长相,笑起来隐隐有股邪气,又几不可察的皱了眉。
不打算再理会,抬步要走时,耳边又传来顾君九期盼的声音:“白大人可愿抬头看看?”
白玉安的步子一顿,也不知这顾君九要闹哪处,闻言还是好奇的抬头往上看了过去。
只见前面不远处正立着一座挂满花灯的高楼,高楼约有三四层,每层便有一丈半高。
直接往最上面看过去,在顶层处有一处楼台,楼台高出其他阁楼许多,往下俯视可观大半条柳河街的街景。
又隐隐见楼台上面有人影攒动,灯火辉映,好似十分热闹。
顾君九看白玉安仰头往上看,那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像是盛世里的芙蓉花,比灯火还要艳丽几分。
他看得痴了痴,情不自禁靠近了过去,低头看着白玉安轻轻道:“这座楼是我顾家开的辉楼,顶层上是佳宁郡主正带着贵女在上头观灯呢。”
“白大人若愿意,我带白大人上去,位置比佳宁郡主的地方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