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的天上没有半丝云彩,鸽哨响亮地掠过紫禁城红墙黄瓦的块状天空,马车辚辚的驶到神武门内,杏贞依旧在顺贞门下车,踩着花盆底,走过御花园,走过漱芳斋,一颦一笑都是年华的倒影,杏贞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忐忑和悲戚,胆大志高的她,身心坦然,斗志昂然。
千秋亭的前头,就是杏贞现在的居所储秀宫了。
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杏贞缓缓走进储秀宫,正殿檐下是一对鲜活生动的铜鹿,庭院内松柏深深,清幽富丽。
储秀宫,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初名寿昌宫,嘉靖十四年更名为储秀宫,清朝沿用明朝就成,顺治十二年年和嘉庆七年两度翻修,清朝对这座公元做了较大改造:拆除了储秀门,将翊坤宫后殿改成前后带廊,面阔五间的体和殿。两殿是倒座式宫殿,有幽深、华丽的游廊通向主殿。
储秀宫是单檐歇山顶式的宫殿,面阔五间,前出廊。檐下斗拱,东西配殿为养和居和缓福馆,面阔三件,是硬山顶结构。后殿面阔五间,单檐硬山顶,东西配殿分别是凤光室、漪兰馆。
“储”即储存、积聚,“秀”为美好之意,储秀宫意思就是“积蓄美好的人和事”之意。孝庄皇太后和嘉庆帝的两任皇后喜塔腊氏和钮祜禄氏都曾以此为寝宫。在杏贞之后,末代皇后婉容也曾住这里。
储秀宫首领太监唐五福生的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眼睛都瞧不见,正垂着手预备着听着新进宫的兰贵人使唤。早就听那日在延晖阁这位兰贵人一鸣惊人,当场天音亲封贵人!又赐了储秀宫住,今日一见,果然是仙葩不同凡花,比那些鹌鹑似的答应、常在们多了几份别人没的大方爽利。
杏贞环视一周,开口了:“这宫里没有别人住了?”
“回贵人,这宫里就您一个人住呢,您看,您要哪个当您的寝殿?我好叫小太监们把您的行李呀,赶紧归置起来!”
“我的位份住主殿于礼不合,就住后殿的凤光室吧。”
“喳!”
一群宫女太监忙活了一会,将东西收拾好后,杏贞升了座,一干宫人前来行正式的见面大礼,首领太监唐五福之外,另外有小朱子、小夏子,宫女这边是一个叫安茜的姑姑(金枝欲孽乱入了!)领着三个小宫女:听云、抱雪、莳花。
杏贞拿着帆儿敬上来的盖碗茶默不作声,一起子跪地上的宫女心里暗暗想着:新主子这是要立威了。
其实杏贞心里激动万分:我了个去,上辈子尼玛地都要辛辛苦苦伺候我那娇贵的女朋友,这辈子居然有这么多人伺候我,老子真是穿越的太值得了!
帆儿拉了拉杏贞的袖子,杏贞在意淫中醒过来,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一挥手,淡淡地:
“起来吧,今个儿第一次见,这礼是少不了的,以后日常见就不用闹这么虚礼了,如今我只带了一个帆儿进宫,少不得要操劳你们。”众人皆道不敢,“在我这里差事好做也好做,难做也难做!好做就是只要我吩咐的,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儿办完了,自己回房休息,出门遛弯都行,不必每时每刻都要跟着我。不好做,那是我的脾气不太好!容不下不忠心的人!在这储秀宫里,只有我一个主子!不会做事没事儿,别做那些歪了心思的事!要是有那样的人,我第一个就回了皇上,打发到慎刑司让那些精奇嬷嬷折腾你们去!”
“帆儿,每人赏五两银子,好好做事,以后还有你们的好处!”
“谢贵人赏!”
“唐五福,今日还有什么事?”
“回主子,内务府传来消息,今日各位新进宫的小主舟车劳顿,请大家先休养几日,最近就不用去皇太贵妃处请安了,等侍寝了再去寿康宫谢恩就可。”
皇太贵妃?那不就是恭亲王六爷奕的生母吗?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不必管我了,帆儿,来帮我宽了衣服,我睡个中觉补补眠。”
“是。”
咸丰二年6月底,西王萧朝贵闻长沙兵力空虚,率偏师进攻长沙,7月12日在攻城时受了重伤。洪秀全、杨秀清闻讯后急率主力来到长沙城下,但此时清方已重兵云集,太平军攻长沙近三个月仍未能成功,撤围北上攻克岳州。天下粮仓受到长毛逆匪的叛乱,北京城的粮价应声而涨,到了每斗三两银子之多,足足比前年涨了一倍有余。
养心殿。
咸丰皇帝把个青玉墨砚摔的粉碎,大发雷霆:“湖广的全是废物!传旨:湖广总督就地免职,即刻押送进京着大理寺问罪!湖南巡抚昏聩无能,斩首!布政使等省以下官员降三级顶戴,以观后效!军机处拟几个人上来填着湖广的窟窿!”
跪在地上的军机大臣们瑟瑟发抖,看着那些木偶一样的大臣,咸丰皇帝连训斥的力气都没有了,“跪安吧!”军机内阁大臣们连忙接了旨意跪安出了养心殿。
“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就眼睁睁地看着湖广局面糜烂至此!”每到这个心力交瘁的时候,咸丰皇帝分外羡慕明朝的那些皇帝们,外面有内阁支应着,内里有司礼监一群太监帮着批红,自己找乐子就好,何必像现在这样连想静静的听一出戏都不成!
养心殿大总管杨庆喜瞅着皇帝心情着实不好,连忙上前打着千:“皇上,最近这新晋的宫嫔您是忙得一个都没去瞧瞧,眼见得还瘦了,可真是心疼死奴才了哟,赶紧喝口热茶吧,要不,我这就叫敬事房进来预备着皇上翻牌子?”
咸丰皇帝被杨庆喜的插科打诨逗笑了,“你这奴才,越发油嘴滑舌了。”被杨庆喜的话头一勾,突然想起来选秀那日那个爽朗的佩兰女子,兴致也上来了。“别翻牌子了,朕看着今天月色不错,去储秀宫走走。”
要不紫禁城的风儿雨儿都会传递消息呢,咸丰皇帝还没出养心殿西暖阁,已经有一个小太监巴巴的跑来储秀宫报喜,然后拿了兰贵人杏贞的打赏屁颠颠地走了。帆儿和安茜陪着杏贞站在后殿的月台上,月色如水,显得兰贵人的轮廓分外深邃。
“贵人,咱们需不需要预备什么?”安茜问道。
兰贵人摇了摇头,“无需预备别的什么,就要让皇上觉得咱们不知道才好,安茜,你叫停云预备好热水,小夏子,你在宫门口暗暗地找个地儿等着,等皇上一过来就马上进来告诉我,安茜你在凤光室外候着,皇帝要是进来,你就迎他进来,帆儿你在殿内伺候着,其他的人全躲着就好。”兰贵人挥洒自如,指挥着一个个风轮似的转开了,嘴角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咸丰啊咸丰,今天就算不让你人留下来,心也要让你留在这储秀宫!
咸丰皇帝带了几个太监信步走到了储秀宫门口,眼看着别的宫殿灯火通明,而储秀宫就在照壁处点了一盏红铜长杆莲花八角灯,整个宫落沉浸在溶溶月色里,皇帝惊诧地问杨庆喜:“这个点难道兰贵人就歇息了?”
杨庆喜张望了下:“奴才觉得不会,皇上您看,宫门还开着呢。”
咸丰皇帝点了点头,几个人簇拥着他进了宫门,转过照壁,就听到一阵歌声。
那歌声不是宫里歌姬寻常见的婉约风格,而是天真烂漫中又带了一点爽朗,在清净的月色下回荡在储秀宫里。咸丰皇帝隐隐约约听得不甚清楚,快步走了几步,绕过正殿,才把歌声听清楚了。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庭院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
兰花都依然,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
但愿花开早,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开的许多香。”
咸丰皇帝难得听到如此爽朗富有朝气的歌声,白天郁结的烦闷都一扫而空,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快步走到凤光室殿前,安茜一个眼尖,款款拜倒:“皇上万福金安!”
“兰贵人在里头唱歌?”
“回皇上,是兰贵人在唱歌。”
杏贞听得外面的交谈声,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于是停下了歌声,假意开口问道,“安茜,谁在外头?”
“是朕。”
杏贞无声地笑了一下,疾步走出殿外,朝着穿着万福万寿连不断纹绸衣的年轻咸丰皇帝施了个大礼:“臣妾杏贞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外头的奴才好不晓事!皇上来了都不通传一声,叫臣妾君前失仪了。”
咸丰皇帝亲手扶起了兰贵人,眼里全是笑,“什么失仪,要是叫他们通报你了,朕怎么听得到如此美妙的歌声!”
杏贞被咸丰皇帝的龙手抚的有点起鸡皮疙瘩,按下心中的不适感,“皇上喜欢就好,这是臣妾自己乱编的,要是被宫里的南府乐师听见了,要笑我不通音律呢!”
“南府那起子奴才,编的全是千遍一律的歌舞,朕实在是不耐烦看,”咸丰皇帝牵着杏贞的手,进了凤光室,看了看殿里的陈设,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住这么小的宫室,前殿不是空着吗?”
杏贞把皇帝引导到榻上坐下,不留痕迹地把手抽出来,“臣妾只是个贵人的位份,居于正殿于礼不合,且对面就是漪兰馆,臣妾叫人种了几株兰花,日日常常见,倒也方便。”
“这倒罢了,你是个知礼的人儿。”咸丰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兰贵人又知书又达理。“怎么就这几个奴才?”
杏贞噗呲地笑了起来,咸丰皇帝有点摸不到头脑,“皇上还不嫌每天满地的奴才不够看啊,臣妾实在是嫌人多,头蒙的慌,所以叫用不着的奴才都回去歇息了,臣妾好图个清静”帆儿送上了在井水里冰好的绿豆汤,杏贞接过青花粉底的盖碗,盈盈地献给了咸丰皇帝,“臣妾伺候皇上不就是很好吗?”
咸丰皇帝哈哈大笑,“甚好甚好”,他接过了绿豆汤,饮了几口。“兰儿,”咸丰皇帝就这么叫起了杏贞,“你那首歌再唱一遍给朕听听?”
“遵命,皇上。”杏贞站在炕前,穿着浅紫色旗袍的兰贵人不卑不亢,宛如一株挺立的蕙兰,加了三分天真,三分烂漫,再加上三分故意为之,再次唱了这首《兰花草》。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庭院中,希望花开早
但愿花开早,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开的许多香。”
歌声悦耳,迷得人都醉了。
一曲歌罢,凤光室里传出了咸丰皇帝的声音:“杨庆喜,今晚朕就歇在储秀宫!”
“喳!”
杏贞看着咸丰皇帝慢慢压上来的身子,神情有点慌乱,怎么办?老子完全没有准备好被一个男人上!老子是直男好不好?今天这歌的效果也尼玛实在太好了!看来今天我要**了慌乱的神色被咸丰皇帝看的正着,皇帝呵呵笑了起来,宠溺地点了点杏贞的鼻子,“还真以为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怕,看来还是有点怕的,无妨,朕会好好怜惜你的。”
窗外月色似水,殿内红烛滴泪,芙蓉帐暖度**。
次日,皇帝口谕:“册封储秀宫叶赫那拉氏为兰嫔,居储秀宫正殿。八月十八日行册封礼!”
消息一出,六宫震动!
ps:这首诗是胡适晚年所做,原名《希望》,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