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过日子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开心、快乐、顺心、轻松的。世家豪门的日子看起来光彩,却是典型的有面子没有里子。就像母亲一样,父亲敬重他,你和三哥也争气,这日子过得不错,可一大家子的内务管着,连个生病的时候都不敢有。我想来也是心累的。”
林雨韵笑着说道:“你别多想,我同你好才和你说这些心里话。”
“我知道。”林雨欣抿嘴道。
“你看,吴家门楣低我们家太多,我进了他们家门,他们肯定像菩萨一样把我供起来,虽不至于早晚两柱香,但轻慢之心是绝不会有的。你就放心吧,我将来的日子好着呢。”
毕竟还是闺阁少女,说起婚事免不了羞涩。
林雨欣仔细观察林雨韵的神色。
她在说这门婚事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光晕,面颊带红,眼睛清澈透亮如同一汪泉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林雨欣心里微微一动。
……难道九姐姐真的愿意这门婚事……
诚然,吴参军比起其他人选有不足,但他也有他的可取之处。
吴家人口简单,后院不会有腌渍的事情恶心林雨韵。吴家靠林家起家,哪怕林雨韵一辈子无子,只要林雨韵不点头,吴家就不敢往家里纳妾。
如此看来,吴家也不吝于一个好的选择。
林雨欣从来都知道林雨韵通透,却不想她竟通透至此。
出嫁从夫,吴家身份不显,将来林雨韵出来交际就要比往日的姐妹们矮一头,这种心理落差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林雨韵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高雅,可她将来要走的路却和高雅没有半分关系,她应该真的是很认真地想过吧。
林雨欣觉得林雨韵就像是波斯菊,看着柔美软弱,其实是坚强内秀。
张禹淳放弃他,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损失。
林雨欣好似真的被林雨韵说服了一般,面上有了轻快,笑着说道:“九姐姐开心就好。”
“十二妹妹能为了这件事情赶来,我心里是很高兴的。我和你交心才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你听的,你既知道了我的心意,就别再为这件事情烦扰了。”
林雨欣了解林雨韵,自然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雨韵是不希望她再拿了这件事情去找父亲和母亲。
这又何尝不是林雨韵对她的保护呢。
林雨欣再次感叹林雨韵的通透。
知足者常乐。
林雨韵从来都是容易知足的。
林雨欣心里酸酸涨涨的,她抓住林雨韵的背角,酸涩问道:“九姐姐,你真的会幸福吗?”
林雨韵心里柔软一片,摸了摸林雨欣垂下来的发丝,温柔笑道:“会的。”
为了你们,我一定会幸福的。
哪怕前方荆棘无数,可只要想到你们好好的,我就一定会幸福的。
林雨欣带着酸涩离开。
林雨韵躺在床上,安静地好似呼吸都听不到了。
正如林雨欣所言,林雨韵是个通透的人,所以这桩婚事背后的复杂她自然也能够看明白。
林家表面上鲜花簇锦,其实是烈火烹油,被天家架在火上烤。
当今圣上体弱多病,执政十三年膝下只有两位公主,血脉稀弱已经是朝廷各大臣的诟病。
瑞王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圣上不继,由他来接位是最好的,现今朝廷已经有一部分朝臣向瑞王靠拢,妄想博取从龙之功。
可是人都有私心,圣上在位十三年兢兢业业,虽没有像先帝那样扩张我朝的版图,“国泰民安”四个字却是当之无愧的。他辛苦维持的基业,自然是想要留给自己血脉的,瑞王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血脉。
圣上和瑞王之间风起云涌,事态爆发不过差一根导火索。
林家内部现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老宅为首亲瑞王,一派自然是以林芝峥为首保圣上,这也是林芝峥为何放弃林家上好资源不用,拖家带口跑到江南来创基业的原因。
林家稍有不慎便会迎来泼天大祸。
江南虽好,却不能大量屯兵,若是事起,手握兵权才是王道。
林芝峥选中吴大宗是无奈之举,也是一个赌注。
林家书香传家,翻遍嫡枝旁枝,竟找不出一个将才,兵书看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就算林芝峥想要培养出一个将才,奈何林家重文轻武,对待武将态度傲慢,思想根深蒂固,非短时日可以扭转。
如此情形之下,林芝峥只能退而求其次。
联姻,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他打算用林家的势给吴大宗铺路,只要吴大宗能够握住边城的兵权,林家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是瑞王还是当今圣上,他们在动林家之前,都要好生思量一番。
林家传承近千年,其中有太多的腐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林芝峥没有挥刀断腕的魄力,林家很快便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林芝峥是想要拉拢、培养吴大宗,林家几个女儿,林雨欣既是嫡女又年龄不够,自然排除在外,剩下林雨梅和林雨琳都不是上佳人选,他联姻是给林家培养后盾不是结仇,看来看去只有林雨韵最合适。
林芝峥做如此决定也是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林家的前程重过了对林雨韵的疼爱。
这就是宿命,要怪就只能怪她做了林家的女儿。
林雨韵辗转反侧,不时地咳嗽两声。
罢了,罢了。
既然做了林家的女儿,总不能只享福不付出吧。
若是能够用这桩婚事为耿姨娘换来更多的自由,也是值得的。
林雨韵又低低咳嗽了两声,翻个身,渐渐呼吸平缓,进入了梦想。
林雨韵的咳嗽声孱弱无力,福嬷嬷和汀竹守在外面听了心里难受极了。
她们姑娘就是太隐忍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此时多么希望林雨韵哭一哭、闹一闹,至少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这样憋着总是累了自己的身体啊。
汀竹红着眼眶压抑住愤怒,低声道:“凭什么,九姑娘前面不是还有八姑娘吗,为什么就是我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