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老朱对于有些事情,也逐渐的回过味来。只见老朱脸色一沉,愤然说道:“韩度这小子虽然是个做事的,但是论起贪财来,他一点都不比那些贪官污吏弱。”“父皇何出此言?”朱标听父皇把韩度归于贪官污吏一类,顿时心里一紧张。他可是知道父皇对于贪官污吏有多么的痛恨,更是亲眼看过父皇是如何处罚那些贪官污吏的。要是韩度落到那样的下场,朱标才真是心有不忍了。再说了,在朱标眼中韩度这人还是很不错的。比如他写的那些奏折就不错,思常人所不思,想常人所不想,角度刁钻,但偏偏在其中又好似蕴含着煌煌大道。老朱眼中浮现起一丝亮光,沉声道:“上次那小子口口声声以市价卖给工部腰刀,还说他没有赚到什么钱。”朱标急于求成的想要为韩度开脱一二,连忙插话道:“那次的腰刀儿臣也在工部亲眼看过,也检验过啊。刀是不错的,不像以前那种包钢的腰刀,韩度提供的的确是和他说的一致,全部都是纯精钢的腰刀。这应该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吧?”“没有什么地方不妥?”老朱看了朱标一眼,同时讥笑道。“以前朕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后来才知道上了那小子的当了。那批腰刀韩度一定赚了很多钱,要不然他不会开出那么高的价格采买棉花。随手就是近两千两银子砸出去,好阔气啊。他要是没有在腰刀里面赚钱,他有钱买棉花吗,还是那么高的价格?他宝钞提举司才有多少钱?韩度接手的时候,宝钞提举司账面上不过才几百贯而已,就算是算上后来朕给他的一千贯,他宝钞提举司上上下下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不凑不够两千两银子出来。你敢说他没有在腰刀上,大赚特赚?”朱标听的目瞪口呆,顿时哑然。心里想着父皇不愧是父皇,这别出心裁的思考角度,也是没有人能够瞒过父皇。韩度要是听到老朱这话的话,心里肯定有句那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啊?哪里有通过自己的花费,反过来推算自己赚了多少钱的?老朱不讲武德。可惜老朱端坐在龙椅上,俾睨天下,就是可以不讲。正当朱标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一个如同空谷幽兰、悠扬婉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听来听去,皇上你怎么还和一个臣子置气?”马皇后边说着,边从外面走进来。“儿臣拜见母后。”朱标见了连忙起身行礼。马皇后挥挥手,示意朱标免了。径直到老朱身边坐下,马皇后见老朱面色不乐,便道:“怎么难道皇上你还真的要和一个臣子一般见识啊?”老朱没有说话。马皇后见此,继续道:“虽本宫没有见过这韩度,不过听皇上说的,本宫也知道,这是个有本事的官员呢。”“妹子为什么这样说?”老朱诧异的看了马皇后一眼。朱元璋虽然是皇帝,但是他可是清楚自己这位皇后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就算是向来深得他心的朱标,都很少能够从马皇后这里,听到溢美之词。朱标也是十分惊讶,低着头支棱着耳朵,准备听听母后究竟为什么如此夸赞韩度。马皇后白了两人一眼,顿时明白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说道:“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这个道理,不管是对于普通的农户,还是一个衙门,还是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样的。”“皇上你也说了,韩度刚接手宝钞提举司的时候,只有几百贯,但是现在他却是可以轻易的花掉两千两银子来买棉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宝钞提举司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他宝钞提举司的钱,还不是从朕这里赚到的。”老朱听了,顿时有些不满。虽然韩度是和工部之间的交易,但是在老朱看了,天下都是朕的,这工部的钱也是朕的。马皇后哈哈笑了起来,笑够了才慢慢说道:“那也是因为皇上你只让他当宝钞提举司的家呀,他自然只为宝钞提举司考虑。”朱标见此也笑着插话道:“母后说的有理。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够以更高品质的腰刀,以市价卖出去。换个想法,父皇你说他的那种腰刀,如果是放到市面上,值不值那种价格?”老朱顿时一阵沉默。值啊!这是肯定的。包钢锻造出来的腰刀都要卖到三贯钱一把,而韩度纯钢品质的腰刀才卖二贯钱。要是放到市面上,这可是千值万值了。这时候,马皇后也笑笑接着说道:“如果皇上你朝堂上的那些臣子,都像是韩度这样,不用你调拨一文钱,自己便能够把衙门的事情办的红红火火,那才是朝廷的幸事呢。那样的话,皇上前段时间你也不用为了筹备军需,而焦头烂额。”朱元璋想到马皇后提到的那种景象,忍不住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收敛心神,摇着头叹道:“这怎么可能?”挥挥手,打住了这个话头。马皇后也知道她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事情,说给老朱听也只不过是想要他看到韩度的不同之处。化不可能为可能,这就是韩度的强于他人的本事。既然韩度有着这样的本身,而又是在为朝廷做事,那皇上自然也就没有了怪罪的道理。如此一来,马皇后想要帮韩度的目的,便算是皆大欢喜的达到了。朱标看见父皇对韩度的怒气消解,心里送了口气。把话题再次转圜到了开始的时候,“启禀父皇,石炭定价的事,还请父皇定夺。”马皇后听了,没有半点反应,好似没有听到朱标的话一般。她是一位极为聪慧的女人,自然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今天她已经劝解过皇上一次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够再牵扯到第二件事情里面,以免让皇上误会她多事。因此,哪怕是她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只会在一旁静静的做一个忠实的听众。老朱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一百二十文高了一点,朕的石炭是用来惠及百姓的,不是用来让他韩度发财的,就按二十文一百斤发卖吧。”朱元璋不愧是从布衣出身的皇帝,但凡有能够让百姓得利的地方,他就毫不吝啬的一个都不落下。当然,因为他不懂经济的原因,经常出现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否认,朱元璋对于百姓的心是好的。朱标听了十分诧异,不过他可不敢违背父皇的旨意,连忙回道:“是。儿臣马上就通知韩度,按二十文一百斤发卖。”马皇后在一旁,脸上保持着微笑看看皇上,心道:皇上你倒是惠及百姓了,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惠及宫里?臣妾都三年没有做过新的衣衫了。见皇上更别就没有看到她的眼神,马皇后有些小性子上来了,转头朝着朱标狠狠地刮了一眼。朱标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还把自己的一角磨白了的衣袍暗暗展示给母后看。示意自己也是穷,可千千万不要打自己的主意。马皇后没好气的瞪了朱标一眼,朱标连忙低头装作没有看到。马皇后悻悻的收回目光,转头朝老朱笑着说道:“说了这么久,都累了吧,开膳吧。”朱标陪着父皇母后用完了膳,便起身告退。马皇后见朱标出了殿门,连忙高声喊道:“皇儿慢点,夜深露重,多披件袍子吧。”说完便起身拿起一件衣袍,追着朱标出去。老朱继续坐着用膳,也没有去管那母子两人。 朱标见母后拿着衣袍出来,连忙接过,感动道:“儿臣谢母后关爱。” 马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先不忙着道谢,母后问你,韩度是不是给了你四成石碳矿?” 朱标点点头,不明白母后问这个干什么。 马皇后听了心里满意极了,不过脸上却陡然浮现出凄苦的神色,“母后难啊,说是贵为皇后,掌管后宫,一言九鼎。其实这宫里啊,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别说是那些妃嫔了,就算是本宫的用度也是一减再减。你父皇都在御花园里把花木拔了,用来种菜了。” 朱标这时候也回过味来,高声道:“父皇勤俭令儿臣汗颜,儿臣决定这就回东宫减免一些用度。”说完,朱标转身就想要离开。 可是,有人既然已经费尽心思的铺垫了那么多了,岂能让他轻易脱身? 果然,马皇后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朱标的手臂拉住。眼神灼灼的盯着他:“母后还没有说完呢,你想去哪里?” 朱标见自己想要溜走的心思被母后识破,脸色一正道:“母后请吩咐,儿臣洗耳恭听。” 马皇后眼帘一动,狠狠地刮了朱标一眼,“你父皇给了你东宫那么多产业,比皇宫的都多。你把四成石碳矿的股子给本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