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辆推车前面树起挡板,并排向魏营而去。 魏营之中仍在争吵不休,有人要率军迎敌,有人要用箭防御,等到推车接近,仍未争出个结果。 强势的带了自家部众打开寨门杀了出来,与杨安玄等人战在一处。 营寨内的守军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人群便放箭,结果那些魏军被自家误伤,只得奔逃回营。杨安玄率军紧追不放,随在身后冲进营中。 跟随出战的百姓原本心中惴惴不安,却发现魏军原本跟自家差不多,勇气倍增,想着杨安玄升官发财的许诺,个个精神百倍,呼号着杀进魏营。 魏营中能战的将士不满六百,其余的被腹泻折磨得欲死欲死,稍加抵御便四散逃命,那些役夫见魏军逃走,要不跟着逃命,要不索性投降。 杨安玄松了一口气,战事进行到现在总算看到了胜机。 拄着刀喘息着,看着身边兴奋奔跑的下邑百姓冲进魏军营帐搜寻财物,杨安玄吩咐道:“夺马,通知城中百姓来取粮草,能得到多少都算他们的。” 魏营,下邑百姓如同蚁群搬运着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粮草、毡毯、猪羊、兵器、帐蓬等等。半个时辰不到,魏军大营便被搬得支零破碎。 杨安玄不敢久留,下令四处点火,将魏军的尸体连同喂马的稻草点燃,驱赶着百姓回城。 ………… 长孙肥带去的一千一百名魏军被烟熏死四百多,被水冲走撞在木刺上扎死了二百多,孟龙符、胡藩利用地势轮番冲杀,杀死魏军二百多,等在下游五里处逃脱上岸,只剩下二百来人和二十几匹战马。 强忍伤痛,长孙肥下令搜寻失散的将士,找寻马匹。半个时辰后,下邑的援军寻来,长孙肥这才心中稍定。 代芒腹部中了一箭,血水从皮甲中渗出,胡乱地扯下旗帜包裹着,咬牙切齿地要杀过岸报仇血恨。 长孙肥道:“方才那些人中有些骁勇异常,便是儿郎们亦有所不如,应该是晋军精锐,本公估计是杨安玄暗中潜在下邑伏击。” 喘了口气,长孙肥继续道:“他在朱家庄伏击本公,自然不会放过下邑城和营寨,朱家庄跑不了,咱们要赶紧回师救援下邑,本公估计晋军的人数不多,要不然侦骑定会发现。” 代芒恨恨地骂道:“只要下邑和营寨安然无事,仆定要血洗朱家庄,让晋人加倍偿还。” 稍加歇息,长孙肥带着一千四百余人返程。 酉正,在血色的晚霞中,长孙肥率领一千余魏军折返,看到冒着滚滚浓烟的营寨,欲哭无泪。 下邑城头,杨安玄看着出现的魏军,脸上露出笑容。魏军只剩下一千余人,再无力进犯下邑城,攻守之势异矣。 长孙肥策马在成为废墟的营寨中驰过,心中绞痛,他征战二十余年,也曾遭遇到失败,却从未有过挫败感,仿如被人戏耍于股掌之间。 勒马回望,下邑城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有如血色。长孙肥感觉胸口发闷,当年攻打中山时留下的暗伤发作,在马上摇晃着向下摔去。 身旁亲卫忙上前扶住他,轻唤道:“卢乡公保重。” 长孙肥喘息了片刻,推开身旁的亲卫,下令道:“撤军返还寿阳城。” 离开下邑二十里安营,长孙肥旧疾发作,强打精神吩咐代芒小心晋人偷袭,晚间谨守营寨,不要出击,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下邑城,孟龙符、胡藩以及何谦领着朱家庄的百姓前来汇合,整个下邑城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何谦原本打算赴死,不过蝼蚁尚且偷生,找到机会借尿遁离开,藏在梨林之中,侥幸逃得性命。 杨安玄见众人兴奋中带着疲惫,心知晚间无法偷袭,安排好值守便让征战了一天的将士早点安歇。 第二天卯初,杨安玄从梦中醒来,天色微明,一两声鸟啼清脆。 杨安玄起床,来到院中舒展筋骨,感觉精神抖擞。自从习练了大雁功后,他愈觉神清气明,气力见增,耳聪目明。 孟龙符、俞飞等人随在他身边,时常与杨安玄较技,被其武技所折服。彡彡訁凊 遇战,杨安玄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这让孟龙符等人以及军中将士愿意追随。 吃罢早饭,杨安玄将众人召聚到县衙大堂,商量下一步打算。 孟龙符等人磨拳擦掌有心趁胜追击,杨安玄道:“魏军大败,定然会退守寿阳城,以下邑军力无力攻打。” 何谦笑道:“下邑兵力不足,彭城却有数千人马,何不向青州求助,让刘刺史发兵攻打寿阳。” 杨安玄想了想,魏军大败刘该应该会愿意痛打落水狗,谋取战功,便道:“愚这就派人给刘刺史送信,请他发兵寿阳。” 刘该此时前来摘桃让孟龙符等人有些不快,不过自家无兵亦无可奈何。 杨安玄道:“魏军实力大减,应该趁热打铁,派轻骑前往许昌送信,让赵田率军夺取扶沟城,合围寿阳。” “另外,请辛太守从洛阳出军,会合杨安远所部攻打萦阳诸县,收复失地。” 彭城,刺史府大堂。 侦骑将魏军夺取寿阳、下邑的情报送到,刘该与诸官吏长吁短叹,下邑离彭城不过百余里,三日之后魏军就要兵临城下。 长史涂旭愁眉苦脸地道:“彭城仅有五千兵马,老弱不在少数,如何抵御魏兵。” 别驾孙涛看了看刘该的脸色,试探地道:“听闻寿阳、下邑归降,魏军秋毫无犯。为城中十万百姓计,不如派人向魏军送礼请降,也好过生灵涂炭。” 刘该点头道:“打是打不过的,还是以保全百姓为上。魏军驻扎在下邑,派人带了礼物前去,探探魏人的口风也好。” 堂外小吏入堂禀道:“刘刺史,都亭侯、广威将军杨安玄从下邑派人前来送信。” 刘该一愣,杨安玄在周屯击败魏军后不是还师许昌了吗,他怎么会在下邑。 “信在何处?”接过信,刘该扫看一遍,得知杨安玄在下邑大败魏军,万余魏军只剩下一千多人逃往寿阳。 刘该兴奋地将信拍在案几上,站起身慨然道:“魏人无故犯我疆土,身为刺史守土有责。钱司马,点齐本州三千兵马,本刺史要亲率大军收复寿阳。” 涂旭和孙涛对视一眼,这位胆小如鼠的刘刺史怎么一下子变得雄壮起来。 涂旭从案上拿过信,飞快地扫看了一眼,眉飞色舞地笑道:“捷报,杨将军在下邑大破魏军,魏军仅剩下千余人逃往寿阳。刘刺史,青州大军岂甘人后,定要收回失土,愚愿随刺史前往寿阳。” 捞取军功的机会谁也不愿放过,堂上官吏纷纷出言要随军,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方才的凄惶一扫而空。 ………… 车轮落入凹沟,车身猛地一震,长孙肥从昏睡中被摇醒。 挣扎地坐起身,长孙肥呼道:“谁在外面,这是哪里?” 牛车停住,亲卫贺兰波掀开车帘,道:“卢乡公,你醒了,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寿阳了,寿阳的呼和将军已派兵来接应了。” 长孙肥问道:“下邑的晋军可曾派人追击?” 代芒听到长孙肥醒来,催马来到车边,接口道:“下邑城有二百余轻骑跟在大军身后二十里处,侦骑昨日探知彭城出兵了。” 长孙肥苦笑一声,道:“这二百轻骑估计是杨安玄了,彭城兵马战力不足,本公倒是担心许昌兵马会趁机攻打扶沟。” 略思片刻,长孙肥道:“眼下兵力不宜分散各城,到达寿阳后立刻移遇雍丘,传令扶沟以及荥阳各城弃守,齐聚雍丘城与晋军一战。” 七日后,长孙肥到达雍丘城,青州兵马占领魏军弃守的寿阳城,刘该兴奋莫明,当即写信向朝庭请功,称自己率军与魏军血战,杀敌千余,夺回寿阳城。 杨安玄与赵田等人汇合,司马休之闻讯从颍阳引兵一千前来,合兵将近三千前往雍丘。 雍丘城,长孙肥焦急地等待萦阳的魏军前来。 两日后,收到荥阳魏军前往雍丘途中遭到河南太守辛恭靖和杨安远偷袭的消息,六千兵马损折过半。 侦骑将晋人兵马正陆续向雍丘城合围的消息报来,长孙肥看着城中不足六千守军,当机立断趁着晋军尚未合围,率军北返渡过黄河,回归魏境。 历时二个月的战事结束,魏军折损了一万三千余人,大败而回。 八月底,朝庭的封赏颁至。 杨安玄杀敌有功,夺情起复为萦阳、颍川两郡太守,迁升为建武将军,操练兵马抵御魏军;青州刺史刘该收复寿阳,杀敌有功,晋封关内侯;下邑县令何谦升迁为寿阳太守;立功将士皆有封赏。 此次受封的还有屡败孙恩的刘裕,下邳太守、建武将军。 两位建武将军一南一北,如同两颗新星光芒四射,引来无数有识之士瞩目,摇摇欲坠的晋王朝似乎多了两根中流砥柱。 建康城,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大摆筵席,庆贺江山重固,社稷安定。 荆州江陵,桓玄正厉兵秣马,迫不急待地准备东进建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