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聚居地主体彻底竣工。
陆大古要求所有人将他们居住的这座规模前所未有的大聚居地称为城市、都城,而非“村寨”,以配得上它的身份,所有人为这令他们震撼的宏伟聚居地震撼的同时,也都心悦诚服地改变了称呼。
现在是收获时节。
种植的第一批豆麦渐渐成熟了。
青年和少女站在田埂上眺望,两人刚来的时候大约一、二月份,这几个月他们一直缩在国都里安顿族人,如今解决了所有人的住房、订立完初期的规矩,被憋坏了的大进强烈表示要跟大古出来巡视,刚好没什么必须看守的要紧事,大古也就同意了。
经过几个月的连续开垦,河岸附近的农田面积总算有了几分后世一望无际的样子,经过移土、修缮,这些农田大体平整,部分河段用石头修筑起简陋的堤坝,比河面高处一米有余。
为了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大约有400多名奴隶死去了。
捕奴队把方圆二十里内的野人都抓完了,带回1200名野人,用来替代这些劳力,并扩大工程面积。
此时,刚好可以看到远处的二十几名奴隶被看守着使用独轮车运送石头。
“实心轮子,勉勉强强可以运送个几十上百斤的东西。”他向助手解说道,“有轮辐的空心轮子当然更轻便,两轮拖车载重更多,但考虑到制造效率问题,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金属产量低得很.....令人担忧。”
他们一颗一颗地攒铁珠子攒到现在才勉强凑出几套粗陋的木工工具。
“然后这就是我们种出来的庄稼。”
他手里捏着一株麦穗。
不同于后世那长长的麦穗颗粒饱满地垂落,令人欣喜,他手中这株麦穗短小、麦粒干瘪,细数只有八九粒,这还是精心挑选的,平均来算。
‘啊.‘
他轻叹:
“种一收五,绝收了。”
“大古.....”
陆大进跟着难过了些,她如果跟她的原型一样有马耳,这会儿该趴下来了。
“丰收!丰收!”
不远处田地里收割完庄稼的族人们清点过一丛丛收割的豆麦,无比激动的高喊着,人群中的熊林,那个大黑熊一样壮实的汉子兴奋得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抱着装满收获的罐子冲到陆大古面前,捧给他看:
“王!丰收!!”
大古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
这才哪到哪,勉强超过8000年以后欧罗巴中世纪的英不列颠罢了。
“真的和您说的一样!”熊林平复不下来,满脸涨红地看着更远处开垦的田地,“把这里的地都种上,我们以后就不用挨饿了!”
依靠竹子水车引水、合理密植和有机肥,再耗死一些奴隶挖通水渠,工具也烂了一把又一把,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收获喜人,事实上,陆大古要求他们种植豆麦是有风险的,炎华文明早期,黍才是主粮,这种作物仅仅种一收三,但它长得快、生命力顽强、几乎无需施肥,不怎么需要打理,一直到先秦以前都普遍种植,秦人还做过一首名为《黍离》的悲歌。
可惜,它一年只收一季。
“我们下半年还可以再收一轮,只是,必须要让族人们和奴隶照我说的做。”他告诉熊林,“种过豆的沟起垄种黍麦,种过黍麦的垄变沟种豆,循环往复。”
“我们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田,专门种给家禽、牲畜吃的东西。”
“是!”
现在大古说什么他和族人们都愿意信。
目送熊林回到人群中带着人手搬运粮食,陆大古继续和同伴说着自己的规划:
“蓄养的牲畜还是太少了,我们需要扩大。”
“那我们怎么做?”
“你不必管。”他已有规划,“这是我的工作内容。”
之后的日子生活和建设都平淡下来,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它完全拖住了陆大古的雄心壮志。
六月,大进举行祭祀仪式。
为“太一”和“后土”献上三牲五谷,以及血祭六十余名年老、病弱的奴隶。
也是在这个月,夏都豢养的马下崽了。
整个都城里现在只有十几匹马,都是大古派人驱赶到提前建设的牧场里养起来的,古早时代,人类普遍开始驯养的都是中小型动物,如鸡鸭、猪、羊,而马,一般是杀死的对象,他认为,是时候开展驯化了。
尽管它们与他印象里的骏马相去甚远,又矮又小,至少未来拖动他的战车完全够用。
相较起来,牛则要难搞一些,只能猎杀了大牛,把小牛带回来,它们将会喝羊奶长大。
在他的强力推动下,畜牧业快速扩张。
七月,鱼塘区竣工。
桑基生态循环养殖可以搞起来了。
陆大古命人引水为池养鱼,将来在鱼获季节排干鱼塘里的水,得到养殖的鱼,这鱼塘被他设计为多层嵌套,放水的时候,小鱼可以穿过编网进入下一个鱼塘,只让大鱼留下来,保证鱼群繁衍。
此外,鱼塘周围种植桑树,挖坑沤肥,建立猪圈,用鱼骨和鱼的内脏喂猪,用猪粪、蚕粪沤肥,残渣和死蚕当饲料养鱼。
他顺手完善了纺织技术,搞出织布机。
以后的人们将可以穿上布做的衣服。
十月底,第二次丰收。
整个聚居地的生活彻底安定下来,即使他现在离开,他留下的这套体系也可以稳定地良性运行下去。
大古在王宫里捧着汇报情况的泥板。
出于效率和节省物资考虑,他暂时用泥板代替兽皮用于汇报和记录。
“王。”
包括熊林在内的几个负责不同生活区域的下属和几位祭司跪在地上恭顺地等待他下达命令,他们崇敬而狂热地预备聆听他的圣言,这一年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更安全、温暖的住所,稳定的食物产出,无数的新东西,都出于这位王者的指挥。
还有他那位拥有一对神异的湛蓝眼瞳的妻子,预测气象,订立时节,诸多未来从她口中传出,从未错误。
不少人私下里传,他们就是神在人间行走的化身。
“我知道了。”
陆大古放下泥板:
“熊林,你的儿子也快娶妻了,我已经命人送了些果实和肉干过去,今天早些回家去。”
熊林猛地抬起头,瞳孔一缩———王是怎么知道的呢?
五万工人、三百士兵都是他意志的延伸,大古当然知道,但他不做解释,任他们去猜测:
“你们都退下吧。”
“是。”
以比往常更加恭顺的姿态,熊林弯着腰倒退走出。
目送他们出去,士兵关上门。
以他的感知可以听见细小的议论声渐远。
他靠着椅背,一年来紧绷的神经真正放松下来,没多久,便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他确实需要好好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