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无法交流, 便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一直未曾言语的天帝身上,却是还未来得及转眼,便听得一道带着威仪的清淩女声说道:“怎么, 本宫可是使唤不得二位大人?”
二人一听不敢再想忙跪地请罪:“天后娘娘息怒,微臣并非此意!”
“既是如此,那便莫要耽搁, 你们跪安自去安排吧。”
“”
“微臣遵旨, 谢天后娘娘,微臣等告退。”
殿内再无外人后, 缪斯才好似睡醒般起身将坐了许久凤仪天成的女子小心搀扶起身, 磁性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愉悦:“天后娘娘果然好威仪,便连堂堂朝中大员都一眼震慑, 实在让朕讶然。”
纪妤童顺势活动了下身体, 愚见隆起的肚子使得她现下行动都有些受限。
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微微舒了口气,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顺利, 或可说是, 他于这朝堂上的威信,乃至于这个时代对皇权刻入骨髓的听从盲从有多重。重到那所为被铭记于心触之即死的规律条框,不过是掌权者的一句话,便令得规矩破戒, 一切都变得那般自然合理,便是有不合理, 也会自行为其寻找理由自动修补。
她轻轻叹了口气,权势,果真是个好东西,在这样特权极其严重的时代, 更是体现的尤为明显。
斜看了眼身旁面色如常的男人,纪妤童似家常般随意说道:“天帝认为我方才的安排可妥当?怕不是明日上朝便会有人上谏说我干政了。”
缪靳原以为自己喜爱她,是因着她不同于旁人聪慧,果敢,理智,和娇柔的身段清冷美丽的样貌。后又因她果真乃天上娇女,就更加有要夺了她之念。可现下,他方知,她这般锋芒初露的模样更令他心动。也方眀悟,原来他喜爱的从不是那些他施加于她身上的词字,而是她本身这个人,这个永远不屈,愈挫愈勇的灵魂。
如是想明白后,心中便越觉澎湃,为他遇到一个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子,为他能拥有这样一个女子,亦为他的女人能够与他比肩傲立于众生之上的与有荣焉之感。
遂望着她的眼中便流露出赞色与热意:“那妤儿可会因此放弃?”
纪妤童移开视线,眸光睿利:“自然不会。”
缪靳从不知她露出这等傲然睥睨之色会是如此夺目神采,令他越发着迷,他对她越来越期待了。
“既如此,妤儿还有何需担心的。”
纪妤童回头看他,现下他的态度倒是变了些,于她之间竟也会以看似商量的口吻言讲。她知道他态度的改变为何,许是他仍不相信她可以胜他,但却不再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只会徒劳挣扎无能的女子,而是有将她当作一个脱离了时下对女子固有认知的,微不足道的对手。
“朝臣我自是不担心,只是担心天帝抵挡不住众臣压力,后悔了。”
缪靳眸中带着笑意回视她:“妤儿放心,朕既与你约法三章自不会毁诺。且难道在妤儿心中,朕便是能被朝臣左右之人弱帝不成?”
纪妤童自不会去奉承他,得了准信后,本就极淡的笑容便再看不见。
且说几人告退出去后,方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
“这,众位大人,天后娘娘这是,摄政了吧?这女子怎可插手国事?这岂不是坏了规矩,乱了纲常?”
“”
“”
柳承德暼了眼突然安静下来神色莫辩的几人,又看了眼仿似无事发生的钟昌闻,垂眸想了下方才御书房时的情景和天帝那时的态度,眼眸转动了下慢条斯理道:“这官陈书一事本就是天后娘娘发起,如今不过是加以完善有始有终而已。诸位大人怎就扯到摄政一事之上?且天后本就与天帝同尊,过问朝政,也并无不可,诸位大人,钟大人,以为呢?”
此时几人不过刚出了内宫大门,怎敢一再非议天后娘娘?虽心中嘀咕隐有怪异,却刚才那脱口一说本就不妥,现下经他一提,无不头冒冷汗。且那天后娘娘之兄此刻就在此处,若被他传入天后耳中,再入了对天后独宠爱重的天帝耳中,那
“柳大人所言极是,天后娘娘虽为女子,却凤仪天下,受天下万民感恩戴德万般爱戴,如今这官陈书,择优示,于国于民确是一举两得。天后娘娘万岁,真乃我天启之幸甚也!”
“不错不错,都是下官词不达意差点令得诸位大人误解,天后娘娘位同天帝,便也是你我,乃至天下的主人,谈何摄之一字?天后娘娘凤姿卓绝我等心内拜服,绝无不敬之意!”
“柳大人,钟大人深受天后娘娘看重,我等着实羡慕,若有何处需要我等出力的只管道言便是,为天后娘娘做事,乃我等之责亦是荣幸也。”
钟昌闻笑容不变的对有些紧张的官员颌首拱礼以做回应,又看向身边抛了个浪头却独善其身的柳承德微微一笑:“柳大人与众位大人皆都言之有理,我等身为朝臣,自是一切均听令于天帝天后,忠于君后忠于国,忠于民,自当恪尽职守方算不辱使命。”
柳承德闻言转过头,恰与他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二人眼中神色未明,却是忽而相视一笑,又做无事般如常告别。
次日早朝时,确如纪妤童所料,官陈书一事,交代礼部行事终不算插手政事,遂众朝臣得知后也只些微感叹了下。可现下天后竟插手吏部任免升迁之事,这已是明明白白的摄政了啊!
于官陈书上夸大其词之人心虚被公开处刑自是不愿此凤令落实,而那言官,乃至于思想腐朽的老臣听闻此事后均都反应甚大,遂刚一上朝,便连连出列启奏。
“启奏天帝,自古女子不得干政,此乃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不可轻破。遂臣以为,天后娘娘虽身份尊贵,可于前朝国事后宫之事却应泾渭分明。臣亦并无不敬天后娘娘之意,只事关国体,请天帝明鉴!”
“启奏天帝,臣附议!臣等谨遵天帝御旨尊天后娘娘如尊天帝,只此干政一事却恕臣等不敢苟同。遂臣请天帝明鉴!”
“臣附议!且臣认为将官陈书公告天下此举亦有不妥,且不论百姓学子是否会如天后娘娘所想备受激励从而奋发之事,便是这官陈书之内容多涉及朝政,如何能公开示之?若被有心人从中窥得,必会生乱。我朝好不容易安享盛世,万万不可再主动生乱。臣恳请天帝收回成命!”
“臣亦附议!天子权威大如天,天帝爱重天后娘娘愿与天后同尊臣等无有不同,可臣便是今日大不敬,也要奏请天帝约束天后娘娘摄政之权!”
“臣等附议!”
满殿官员,唯武官一列一人未出,虽其中不乏有极认同女子不应干政之人,却是更谨记一点,他们要做的只有唯天帝令是从,遂似此刻这般公然对抗天帝天后之举,他们是万万不会做的。
而文官一列,却也有不少人老神在在的垂眸恭立。他们也多是忠于天帝之臣,心中与武官所想也不差多少,只他们更相信自己效忠的天帝不是那等会因一女子而误国之君。
遂在一众激慨难当的官员跪地请奏而无得到回应后,这些人心中便更已有了底。
钟昌闻率先出列恭拜道:“启奏天帝,臣以为天后娘娘此举大善,应当施行!正如天后娘娘所言,我朝百姓大多贫苦,却仍一心向学,便是倾家荡产亦甘之如饴。可供一学子出来却要令得全家衣食不饱,又因所学有限,银钱不足而折戟沉沙,诸多聪颖好学之人,便因无钱向学而荒废只能做一农户。幸而天后娘娘大善慈悯体察民心推行公办学院,又物尽其用令那满腹经纶却因诸多因由荒废在家之学子重返学堂得以施展抱负而人尽其用。而今这将官陈书公告天下激励民心,亦鞭策朝臣之举更是恰到好处。且臣亦听得一句民语,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话虽糙,可理不糙。臣等为官本就是要为天帝,天后娘娘,为百姓做事,好与不好自当也要由天帝天后娘娘与百姓来决断,那这任免升迁,自然就与之息息相关。天后娘娘英明通悟,是将我等未曾察觉之象加以修补,更亦是一片纯善,为国为民。遂臣以为,天后娘娘不愧为一国之母,更不愧天帝爱重之意!”
这一番长词大论直接将地上跪请多时的官员说的有些发蒙亦是激动,他们参的是天后摄政,他却在那里歌颂天后功德,啊呸,现在还算不上什么功德!
本来那条凤旨他们就心有不忿,可那时帝后大婚不久,天后又怀上龙子,又适逢将要闭朝迎新,遂大家都不想在此时找不痛快,便是给天帝面子听了那凤旨。
可如今,这天后的野心欲望未免膨胀的太快,手也伸的太长,不过刚刚坐上后位不足几月,就算是怀了龙嗣,可现在还没生下来呢就这般狂妄,若不加以阻拦,日后她岂不是插手更多?
且说句大不敬的,天帝现下是对她痴迷爱重,可帝王薄情,再等其他后妃入宫,这天后也早晚是泯然于众生之人。届时天帝醒悟,必也是会后悔今时给予的太多优容,遂他们不过是提前将天帝唤醒,想到此,便就越觉得那天后有妖后覆国之嫌。
此刻,跪地请命的众臣多已被自己自以为的忠心感动,更加坚定了要天帝免去天后同尊且不得干政的旨意。却刚抬起头便又听得其他官员此起彼伏的赞誉声,待转回头看时,赫然多是与纪家关系匪浅之人。
“启奏天帝,微臣亦认为钟大人所言极是,天后娘娘心慈仁善视民如子,乃是全心全意为国为民着想,我天启能有此国母真乃是大幸也!”
“天后娘娘之令贵在福泽万民,也能警醒我等朝臣不可怠政,微臣拜服!”
“臣等附议!”
“尔等简直一派胡言!女子干政只会误国,天后娘娘能为天帝打理后宫绵延子嗣便已是所尽其职,现如今已然插手朝政,简直是胡闹!”
“正是!女子无德怎可插手政事?国家大事又岂是女子内宅之小事?一道旨意下来便能令举国动荡,怎么如此妄为?”
“迂腐!于国于民有利之事为何不能做?天后娘娘一纸天花解方救万民于水火,如斯大爱怎会误国?!我看你们才是荒谬!”
“天后娘娘与天帝同尊,尔等如此诋毁天后娘娘,可是对天帝旨意置若罔闻,欲要抗旨不成?!”
“你少胡说!”
“你才胡说!”
“你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你心虚自大,扯大皮!”
“你!”
“你!”
平日里庄严肃静商讨国事的金銮殿内,此刻,眼下,竟好似那菜市口一般吵吵闹闹乱成一团,一个个朝廷大员,也如那市井大汉互喷口水相互指责,就差没有挽起衣袖大打出手,早忘了身上穿的那身威风凛凛的官皮,忘了此刻身在何处,也忘了御阶之上龙椅上端坐那如神袛般俯瞰众人高坐的帝王。
庞青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便连那官员当朝互殴他也是见过的,眼下不过是争论个脸红脖子粗,并不算什么。只是他们话中带着的人却令他浑身直冒冷汗。
他们只看到了天帝对天后的爱重独宠,却不知天帝对天后究竟执念多深,那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没了天后动静的地步,且不仅帝后同寝,天后的更衣用膳全不假他人之手,是真真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真是舍不得令天后娘娘受丝毫的委屈,那随侍的宫人但凡有丁点伺候不周便会受到降责,乃至于打回宫人司去。
现下这些大人们竟敢将天后娘娘搬出来不敬诋毁,还言词越加过分,天帝那护如心头血般霸道的性子怎会忍得了?!
果不其然,他刚欲小心问询是否要喝令百官不可御前失仪,便听得天帝不掩饰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肆!”
缪靳寒厉的眸缓缓自下方如被点穴般骤然停下的官员,尤其在那几名言语放肆,以及回护的朝臣身上扫过,携着帝王威压的凌厉嗓音在重新恢复肃穆的殿中响起:“众位大人,可是对朕有何不满?”
先前请奏的几人当即膝盖一软扑通便跪倒在地,心中发紧额上冒汗连道不敢。
“既是不敢,怎就敢当着朕的面诋毁天后!朕早已说过,命百官与百姓,敬天后如敬朕,亦特许天后与朕同尊。如今天后不过要施行利国利民之策,你等便如此加以揣测妄言,是不是朕要下令,你们也会这般抗命不尊?”
“天帝息怒,微臣不敢!”
“微臣等绝无此意,亦绝无不敬天后娘娘之意,还请天帝明察!”
此时此刻,这金銮殿内哪还有人敢再重提前事,天帝威严谁人敢扛,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至于那女子不得干政一说,与自己身家性命来说,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而喻。遂一时间,这大殿之上奇异的风平浪静。
缪靳冷哼一声,极度不悦的目光锋刃般扎在几人身上正欲治罪,便听得殿门外的侍卫现于门前拱手拜道:“启禀天帝,天后娘娘身边女使,道是奉了天后娘娘之命前来求见,请天帝示下!”
缪靳微眯了下眼,却是转瞬便猜到她的用意,“宣。”
随即,殿门外便背着光进来一身形高瘦的女子,一路微垂着头却腰背挺直,目不斜视的绕过地上跪着的官员,径直来到御阶前行了大礼,待听得叫起后方起身昂首挺背说道:“启禀天帝,天后娘娘因事未能前来,便派奴婢来给众位大人传旨,请天帝恩准。”
缪靳却是轻飘飘斜了眼旁侧,庞青立时便会意过来,弓着身附耳说道:“回天帝,今日是天后娘娘娘家进宫求见。”
纪家?他们来做什么,投诚?巴结?
含英得令后深吸口气转过身自御阶侧面步上高台,行至自帝后大婚时摆放便再没被撤下去的凤椅侧前方站定,面向分列两旁以及地上姿容狼狈跪地的官员,用力掐了下手心,不断提醒自己莫要丢了娘娘的面子,才稳下气息扬声说道:“诸位大人,天后娘娘有口谕降下,请诸位大人听谕。”
有天帝方才那一勃然大怒之余威在,众人不管心中如何,面上却都无比敬重的跪下听令。
“臣等恭听天后娘娘凤谕!”
百官俯首的一幕,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潮澎湃。含英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一地位卑贱的奴仆有朝一日竟能登得这唯男子上得,天子朝堂与高官显贵们商讨国事的金銮殿上,且还能以卑贱之身登上这御极台,代天后娘娘享百官叩拜,传达凤令。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如此顶天的荣誉和尊严全是天后娘娘给予她的,她便是倾尽一切也难以报答娘娘万一,唯有全心竭力粉身碎骨为娘娘做事方不辜负此番大恩!
“天后娘娘有旨,若为国为民之故,无有规矩不能破,无有新法不能立,百官当以一颗进取开阔之心来为我朝开启盛世,摒弃糟粕取其精华方能开创盛世,固步自封之思之行,切切不可取之。凤旨已下,等同圣旨,百官听令,勿要抗旨不尊以身试法!”
这道言之有物且其内容可谓异想的凤旨,被含英抑扬顿挫慷慨有力的念完尤显得天后娘娘凤意之强势,威仪之深重。且那最后一句,明明白白的在告知众人,谁若有意义便直接以抗旨罪论处,又提醒众人凤旨与圣旨同意,抗凤旨便是抗圣旨,如今天帝就稳坐朝堂,却未出言斥责,其中态度已万分明确,如此形势,谁人还敢抗旨?
可难道就任由天后摄政一事就此成为定居不成?却还未待开口便又听得御台上那未曾听说过称谓的女使再次开口。
“天后娘娘另有口谕,若百官就事论事,于这官陈书列入考校官员任免升迁一事有何疑虑,见解,均可书折上奏,天后娘娘阅后自会批复,亦或众位大人可直接求见!”
含英站得高,自是将下方官员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亦用力将那对天后娘娘不敬的几人的样貌记在心里,回去后定会将今日朝堂之事尽数告知娘娘。
缪靳至此方开了尊口淡声说道:“凤旨已下,众卿还不接旨,是意欲要抗旨吗?”
钟昌闻与柳承德一众待话音一落便高声应道:“微臣谨遵天后娘娘旨意,天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最先扬言天后干政的几名官员仍心有不甘僵持的跪伏在地,在一众已听命起身的官列中尤其显得突兀。
在感觉到上方愈见威势的逼视下,心中左右思量,如今天下安稳,天后于民间的威望赞誉亦是不低,若以此事死谏血溅朝堂只会触及百姓利益怕亦是只会留下骂名,实是犯不着。是做一太平盛世朝官,还是做一遭人唾骂的罪官,已是分明。
“臣等,谨遵天后娘娘旨意,天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妤童听得含英回报后并无意外,只微点了下头便又转向殿中坐着的几人淡笑道:“林小姐方才想说什么?”
林姣儿听到天后独有的清凌含威的嗓音方如梦初醒,却身上仍有方才听得天后吩咐那女使时淡然却不怒自威之势时的颤栗,亦对此次入宫的的目的更加坚定。
便从圆凳上起身双手紧握用力深吸几次将激动的情绪堪堪压下,柔婉的双眸抬起望着殿中主位上的女子时有着难以掩饰的崇敬之色。
“回天后娘娘,臣女仰慕娘娘风姿威仪,愿跟随娘娘身边,任您差遣,还请娘娘成全!”
一同而来的安远候夫人已知女儿心意,遂便未有过多惊讶。可纪母与纪家同族而来的女孩却是大为震惊。但有赖于家中教养有方,虽惊闻却并未露出失态之色,甚至连那纪家族女恭谨内敛的眸中亦有异光闪动。
似是又想到什么,林姣儿又从半蹲着的姿势改换为双膝跪地,以仰视的姿态望着上方比那最洁白的冬雪还要白,还要清冷,姿容绝世,拥有仙人之姿的天后娘娘,咬了咬牙终是开口说道:“天后娘娘容禀,臣女不敢欺瞒娘娘,臣女名声有瑕,身负晦气污名,概是因臣女连续两任未婚夫婿意外身故之事。但臣女却不认为是自己命硬克夫之故,天灾人祸意外之事,岂是人力可以左右?但臣女百口莫辩。臣女本已立志此生不嫁,于侯府内长伴青灯,却叫臣女突闻娘娘道道凤旨凤令,不禁心潮浮动,亦思及自己识文断字不应因此而荒废余生,便未见娘娘便已诚心拜服,遂,臣女恳请娘娘能收下臣女,令臣女能跟随左右濡得几分娘娘之风,便不枉此生了。”
说完便双手抬起置于前额,深深拜了下去。
林母看着女儿如此模样,心中酸涩难当,这是她侯府千娇万宠的女儿啊,如今却被那莫须有的克夫之名逼得立誓不嫁,自愿为奴。可看着女儿那亮起来的双眼,以及恢复朝气的身形,她与夫君亦觉高兴。
且他们侯府是知天帝对天后有多宠爱爱重的,而天后娘娘又不飞扬跋扈,反处处为国民着想,亦不惧那前朝联奏,天后之尊威凛,今日一见又如此平易近人,女儿若能跟在这样的女子身边,想来假以时日定是能心胸阔朗,再无卑念。
便也从凳子上起身,轻步来到女儿身边端端跪下,仰首说道:“启禀天后娘娘,小女并非那传言中身具晦气之人,若是,亦不敢携晦入宫冲撞娘娘。小女自小便熟读诗书性情谦和从不与人结怨,臣妇托大,若无那二事,如今京都才女必有小女一席。如今小女仰慕天后凤姿终于愿回归尘世,臣妇与侯爷别无他求,只愿小女随心行事,臣妇与侯爷亦愿以候府之名为小女作保此番言语之真假。遂,请天后娘娘能给小女一个能随侍身侧的机会!”
“请天后娘娘成全!”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说完后,不约而同齐齐拜下,恭敬而紧张的等待结果。
纪妤童沉默许久方深吸口气平复了有些波动的心绪,亦在端起杯子饮水时不着痕迹的按了按眼角。她想孕妇果然情绪不稳,只是看着下方林母一片慈爱之心,她竟就心中发苦眸中酸涩,既是怀念,又是艳羡。
在这样一个视女子名节比命还重要的时代,竟也有这等拳拳爱女的父母,真好。
父母之爱,不求回报但求遂心平安,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