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好绷带,张海客站起身来,收好(没啥用)的钩锁,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话说好像自从他遇到这个族长以后就一直在挨揍和自残的路上狂奔,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张海客正打算当场给自己算个卦看看自己是不是最近不适应出门,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多谢。”
张海客:!!
他一个激灵,瞬间精神起来,抬头看过去,张启灵正定定地看着他手腕的绷带,良久才移开目光。
张海客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然自诩是一个现当代青年,但在张家这个地方平等二字是根本不存在的,他也从未有过从族长这里得到感谢的想法。
眼下张启灵虽然只说了简单两个字,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但张海客完全能看出他眼神中的真心。
而就是这份真心,让他反而感觉自己无法承受了。
他一时定在原地,不知道该像普通人一样回复“没关系”还是该和正宗张家人一样立刻跪下来表忠心,但好在张启灵没让他纠结太久。
“鬼熊虫,里面有东西。”
张启灵拉了下兜帽,好像很平淡地将目光停在惨死的鬼熊虫老伙计身上。
刚刚黑金古刀穿透过去的触感,像是一个空心的物体,张启灵回忆中隐隐觉得那大概是一个盒子。
他扶着刀往前走了两步,透过鬼熊虫背上那个血洞往里看去,只见里面绿色白色黑色的粘液肉末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那物体的形状。
……看来只能将它整个儿剖开才行。
张启灵心念变化,手下用力作势就要把黑金古刀拔出来,但却突然感到一阵不明显的嗡鸣。
显然,黑金古刀在注意到鬼熊虫肚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脏组织以后,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对再次进去游泳充满了抗拒。
但它又不想让张启灵失望,于是它只弱弱嗡了一下就完全安静下来,一副闭眼认命的感觉。
张启灵:……
他略微顿住,盯着那个血洞陷入沉思。
黑金古刀提醒了他,他突然想到刚刚自己只注意到张海客的手,好像没有认真擦刀就把它插回了鞘里。
……他现在感觉那个刀鞘不干净了。
而就在小张认真纠结要不要把刀鞘丢掉之时,后面一直在心里狂背“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八百遍的张海客终于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并对张启灵眼下的停顿做出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他觉得张启灵是嫌虫子肮脏。
怎么说呢,猜对了,但没完全猜对,张启灵本人还是不太在意这些,只要用完把刀擦干净就行。
总而言之,张海客坚定地越过张启灵,把还卡在鬼熊虫脑壳下的寒刀拔出来,在高昂情绪的协助下一瞬间就把这个可怜的脑壳子片成了厚薄均匀的几十片。
肉片携着汁水向两侧倒下,正正好将中间的硬物露出。
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精美的盘子,他这个操作还真的挺像是宴会上片牛肉。
张启灵茫然地看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模糊不堪,像是打了厚厚马赛克,又像是隔着毛玻璃注视,什么都辨认不出。
张启灵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人在,也许会想要尝试鬼熊虫的味道也说不定。
奇异的喜悦之情微微冒出,但很快又被一片空白带来的空虚淹没。
张启灵把这些心绪压下,仔细看向那个硬物。
只见那赫然是一个奇特材料所制成的盒子,在鬼熊虫体液的长时间浸泡下也没有腐坏,此时打上灯光还显出一点华贵。
寒刀顺着那个被黑金古刀刺穿的孔洞劈下去,盒子应声而碎,里面显出一枚形状熟悉的钥匙。
……鳞片形状。
张海客心下一惊,脱口而出:“族长,您刚刚下去,难道是已经知道钥匙所在了吗?”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张海客不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但若这真的是张启灵在那短短时间里看出来的,那他决定出去以后在家里把张启灵供上天天拜见。
但很显然,张启灵本人也很疑惑:“不是……”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跳下去时的想法,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题:
“发现了鬼熊虫,想试试能不能制服。”
张海客:?
“……制服?”
张启灵坚定地点了点头。
张海客明白了,这位独具巧思的族长大人是发现没有螺旋楼梯,想看看能不能抓住鬼熊虫骑着下去。
但是——
张海客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滴血的寒刀,和地上稀巴烂,死的特别没有尊严的鬼熊虫,陷入了沉默。
他又转头看向杀虫杀得毫无犹豫的张启灵,张启灵略垂了下眼睛,很快又抬起来,理直气壮道:
“失误。”
变成烂肉的鬼熊虫:……我申请捍卫我的合法权益。
总之,最后张海客还是把自己的笑声成功憋了回去。
虽然他觉得就算他狂笑出来族长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他觉得还是稍微维护一下族长的威严。
两个人在诡异的沉默中拿起了钥匙,又在诡异的沉默中打开了机关。
然后那座神秘的,隐藏在石壁内侧里的螺旋楼梯终于显露了真面目,那些有着石纹分布的石质阶梯一点点从石壁中挪出来,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乍一听特别像什么人的笑声。
张海客特别想在此刻失去听觉,这声音对正在憋笑的他来说太过于残忍。
“走。”
冷冷的声音落下,张启灵用死亡视线看了那台阶一眼,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