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在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个商人绝对不会有的气势, 他抬眸看向男人双眸,眼里带上了警惕:“如果我说我会呢?”
“阿郁不必用这种目光看我,就算你要将我交出去, 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商君凛抬手,抚上青年脸颊,他自然舍不得伤害沈郁分毫,但对越王,就没什么顾忌了。
沈郁定定看了男人一会, 突然笑了:“我如果要将你交出去, 何必将你困在府里?”
只要沈郁放手不管,以越王的性子,不管男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岳州是越王的地盘, 他想让这个地方的人消失再简单不过。
“我就知道阿郁不会, 阿郁将我囚在府里,也是为了保护我吧?”商君凛动作轻柔,呼出的热气洒在青年脸侧, 成功让白皙肤色染上绯红。
知道沈郁在保护他的时候,商君凛的心情无法形容,所以他加快了对付越王的脚步,并露出一丝破绽让沈郁发现不对, 要将沈郁拉到己方阵营,他就不能始终保持商人这个身份。
被说中了心事, 沈郁目光闪了闪, 很快, 他想到什么, 开口质问:“你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他今日会来这里,是伺候在男人身边的下人告诉他,男人有事找他,他到了之后,没见到人,只见到了放在桌上的一封密函。
沈郁没打开看,这一切他不是没有预料,男人没回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处置这件事,私心里,他不希望这件事有第三人知道,也从没想过,将之告诉越王。
还没想出妥善解决办法时,男人回来了,看到他,沈郁心中升起一股被欺骗的不悦,想也不想,质问的话就出了口。
感受到从男人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沈郁猛然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了,他不喜欢这个处于下风的姿势,使了个巧劲,反手将男人压在墙上。
“觉得瞒不下去了,所以故意让我发现?”沈郁语气渐冷,“林兄,不,你既然是用假身份接近我,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怎么,戏弄我很好玩?”
手臂抵着男人胸膛,沈郁目光灼灼,一想到这些天的相处全是对方的有意为之,沈郁心中就烦躁得不行。
“除了这个身份,我从始至终都未曾戏弄于你,阿郁,”商君凛握住沈郁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这颗心,从未欺骗你。”
“扑通——扑通——”
掌下的心跳沉稳有力,沈郁知道,男人说的话是真的,若不然,今日等待男人的,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对峙了,他的待遇也不会是好吃好喝住在府里。
“你接近我,不是为了对付越王?”沈郁垂下眼眸,问。
“阿郁为什么会觉得,越王值得我这样做?我接近阿郁,只是因为阿郁,没有任何其他原因。”这一点很关键,商君凛不想沈郁误会。
“朝廷现在是打算对越王动手么?”
“是,而且朝廷这次势在必得。”商君凛直言。
“朝廷为什么会突然想对越王动手?”其实沈郁多少能猜到一点,无非是朝廷察觉到了越王的动静,当今皇帝对兄弟可没什么手足之情,越王威胁到他,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商君凛:“因为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沈郁:“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商君凛:“我确实知道你的身份,但这和我接近你没有关系,我想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沈郁。”
沈郁:“难道不是想通过我,对付越王?”
商君凛摇头,他指了指被沈郁随手放在桌上的密函:“阿郁不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沈郁挑眉:“你这是想和我投诚?”
既然要给他看,沈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松开男人,走到桌边,拆开密函。
越看,沈郁周身气压越低,这封密函里,说的全是越王做下的事,每一件事,都踩在沈郁底线上行走。
其中有一些,还经了沈郁的手,但那个时候,沈郁就像没有任何底线一样,只要越王吩咐,他就会去做,哪怕再违背他的本意。
“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阿郁真觉得,他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吗?”商君凛走到沈郁身后,双手按在桌上,将人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
沈郁手指不自觉用力,他当然知道,一个丝毫不顾百姓死活的人不适合当君王,越王今日能为一点利益牺牲无数百姓,谁又能保证,等他坐上那个位置,还会做什么?
大桓的前任君王便是如此,若不是现任帝王力挽狂澜,现在的大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我承认,越王不适合那个位置,”沈郁转身,似笑非笑看着男人,“所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吗?”
“越王注定要败,阿郁何必为了这么个人搭上自己?况且,阿郁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越王做下的那些事吗?比如为了能保证你听话,对你下的暗示……”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郁应该察觉到了吧,一些事情里透露出的不对劲,”商君凛挑起一缕垂落在青年胸前的发丝,放在手中把玩,“阿郁仔细想想,你对越王的忠心从何而来?身为镇北侯嫡子,你为什么会放弃京城的一切,千里迢迢来到越王封地,为他效力?”
沈郁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找不到原因,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沈郁生平最厌恶的事之一,便是受人控制。
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愿,到头来却发现,这个自愿只是他以为的而已,就好像在遇到林兄后,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越王的感情认知出了问题一样。
沈郁想起了越王府中诱使自己发病的香,他不相信越王从始至终都没参与进去,这个时候,沈郁已经顾不上男人的来历和目的了,他要先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脚步匆忙离开,商君凛站在原地,注视着青年离开的背影,待看不到人影,敲了敲桌子。
屋里悄无声息出现一名隐龙卫。
“将之前抓到的人送到阿郁的人手里,记得,不要留下你们插手的痕迹。”
“是。”
沈郁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招来“荧惑”的几位负责人,让他们去查。越王那边,他暂时没有露出破绽,如果查出来真的是人为,他肯定要让参与的人付出代价!
“荧惑”动作很快,又有隐龙卫暗中递线索,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一些事,除非不做,一旦做了,必定会留下痕迹。
沈郁知道了曾经出现在越王封地的箴言一事,“荧惑”还抓到了几个人,这些人吐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他初来岳州时重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为了给他下暗示造成的。
屋里一片沉寂,谁也没想到,会查出这样一桩辛密来。
沈郁坐在主位,脸上表情不明,沉默蔓延,坐在下首的下属都知道,这一次,他们的主子是真的生气了。
“你们之前不是查到了朝廷的人吗,给他们传消息,就说,我想见一见他们的负责人,相信他们也会对越王的势力很感兴趣。”
沈郁的语气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怒火有多旺盛,其中一部分是对越王的,剩下的一部分对自己,枉他一向觉得自己心智过人,没想到被人算计了这么久还没发现。
他!一!定!会!好!好!回!报!越!王!
那日开诚布公之后,沈郁便解了男人的禁制,知道他有自保能力,沈郁觉得自己不用再做多余的事,虽然男人也欺骗了自己,但如果没有他,沈郁现在还不会知道,自己身上被人动了手脚。
算一下日子,沈郁有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不论之前如何,沈郁觉得,单论这件事,自己应该去道谢一句。
去寻人时,下人说,林公子已经离开几天了,沈郁在对方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朝廷那边很快回了消息,沈郁坐上马车,去约定地点见人。
在朝廷的步步紧逼之下,越王势力不断收缩,除了沈郁负责的那部分,其他势力都受到了不小冲击。
越王好几次想见沈郁,都被他找借口岔过去了,越王不敢在这个关头惹沈郁不快,只能随他的意。
与朝廷的人约见的地点在一座酒楼,沈郁下了马车,发现这里和林兄一起来过,想起不知去了哪里的人,沈郁皱了皱眉。
江怀清跟在他身后,进了酒楼。
候在门口的护卫领着两人到了二楼雅间:“我们大人只见沈公子一人。”
沈郁微不可见朝江怀清点了点头,江怀清和护卫一起离开。
望着同样来过的地方,沈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推开门,沈郁看到一名身穿玄衣的男人背对他们站在窗边,听到声音,那人回头:“沈公子,请进。”
男人脸上带着玄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凌厉下颌和薄唇,沈郁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总觉得有点眼熟。
入座后,候在一旁的下人为两人倒好茶,沈郁端着茶杯,时不时看男人一眼,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沈公子为何一直看我?”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只是觉得大人有些眼熟,”沈郁和朝廷的人见面提的唯一要求,便是见最能说得上话的,“大人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为了减少一些麻烦,沈公子很好奇?”男人放下茶杯,看向青年。
今日沈郁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袍,衬的肤色越发白皙,和平日穿浅色时气质很不一样,整个人显得更为锐利。
“不是好奇,只是我诚心相邀,你们似乎不够有诚意。”男人说得不错,沈郁就是很好奇,他好奇见到男人时突然升起的好感是怎么回事,也好奇为什么会绝对对方眼熟。
若是以往,他不会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只要目的达到,对方是什么身份,长是多么样,都和他没关系,沈郁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沈郁似乎看到对方笑了一下,然后便看到男人缓缓解
——男人的脸竟然与越王有几分相似。
但比起越王,男人更为俊美,周身气势也更强。
有这样的样貌,还是代表朝廷来的,不用说,沈郁也能猜到,对方是什么身份。
大桓的君王,商君凛。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我们的诚意可够了?”商君凛轻笑一声,将面具重新戴上。
诚意确实够,但沈郁的心情更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