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生病了。
来势汹汹, 就在从镇北侯府回来之后,发起了高热。
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中,青年躺在床上, 眉头紧蹙,汗水沿着额际滑下,脸上一片潮红。
商君凛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男人脸色平静, 唯有紧抿的唇可窥见一二端倪。
“阿郁……”
温柔抚顺被青年蹭乱的头发, 商君凛眸中溢满担忧。
“太医呢?”平稳语气下,是尽力压制的暴戾。
“已经着人去请了。”孟公公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弄出一点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红烛高照, 殿内却是一片森寒。
商君凛还穿着寝衣, 他是半夜发现不对的,窝在怀里的人体温越来越高,商君凛醒来后,发现怎么也叫不醒沈郁,慌了神。
第一次在后宫中受到欺凌时他没有怕, 第一次上阵杀敌染上敌人鲜血时他没有怕,第一次被敌人困住与死亡擦肩而过时他没有怕……但这一刻,他害怕了。
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他想到了白日时,姬无妄说过的话,他不知道沈郁这次生病是不是和白天的事有关,更不知道, 如果有关,他该怎么做。
初夏天气里,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维持一个动作,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听到孟公公的声音响起。
“陛下,太医到了。”
因为顾太医不在,这次商君凛叫来了太医院所有太医,大家不明所以,但请人的宫人神情急切,他们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尤其是当他们走进玉璋宫,感受到周围低沉的气压时,他们隐隐觉察到,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顾太医不在?
重重床幔下,一只白到近乎透明的手从里伸出来。
“你们来给他瞧瞧。”
一位资历颇高的太医走上前,为手臂的主人把脉。
脉象很奇怪,太医渐渐皱起眉头,他松开手,道:“臣需要看一看贵君的情况。”
商君凛沉默了一会,将沈郁裹在被子里抱了出来。
另外几位太医也逐一过来为沈郁把脉。
太医检查完,脸色凝重:“可否告知臣,贵君这两日接触过什么?”
“孟常,去将东西取来。”
商君凛说的,是从沈清然身上搜到的荷包,被妥善放在一处不会被沈郁接触到的地方。
“不,带太医过去看。”想到姬无妄说的话,商君凛改口。
太医们被带了出去,商君凛动作轻柔将沈郁放回床上,这般折腾下,沈郁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商君凛的心沉了沉。
小半个时辰过去,收拾妥当的太医们被带了回来。
“贵君的病可与那物有关?”商君凛语气低沉。
“回陛下的话,臣暂时无法断定二者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
话音落下,殿中气压更低了。
“你不知道?”明明是很平静的话,却让听到的人胆战心惊,商君凛看向另外的太医,“你们呢?”
“恕臣等学艺不精。”瞬间,太医跪了一地。
商君凛垂下眸:“若是治不了贵君,你们……”
“陛下,”孟公公壮着胆子开口,“不如去问问那位姬公子,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派人去请,”商君凛闭了闭眼,克制住翻滚不休的杀意,“至于你们,一日无法让贵君醒来,便在宫里待一日。”
“臣等遵旨。”
“带他们下去安置。”商君凛挥挥手。
孟公公带人走出寝殿,太医们才敢大口喘气,方才若不是孟公公出声打断,他们极度怀疑,陛下要说的话是“治不了贵君,你们便为贵君陪葬”。
“多谢孟公公为我等解围。”为首的太医朝孟公公拱了拱手。
“陛下只是太担忧贵君的身体,希望诸位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尽心救治贵君。”孟公公态度温和。
“我等明白,必会想法子治好贵君。”
孟公公将人带到后,回了商君凛身边伺候,这个时候,纵然他想劝,也劝不了什么。
陛下和贵君走到今日,是他亲眼看着的,他清楚的知道,陛下对贵君用情多深,若是,若是贵君有个万一,陛下肯定……
如今只希望,能早点找到病因,贵君能早点醒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孟公公看了眼天色,小步走到床边:“陛下,今日早朝……”
“今日不上朝。”
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孟公公恭敬低头:“奴明白了。”
突然被通知早朝取消,大臣们都是懵的,商君凛登基这么多年,没有无故不上朝过,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说直接取消,还是第一次。
“孟公公,为何今日突然说要取消早朝?”一位大臣走到孟公公身边,问。
“陛下决定的事,奴不好置喙。”
无论大臣们怎么试探,孟公公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得不到答案,大臣们只好离开。
孟公公望着天边徐徐升起的朝阳,叹了口气。
再回到寝殿的时候,姬无妄已经到了。
他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喂他服下。”
“这是什么?”商君凛换上了白日穿的衣服,因为要见姬无妄,也为沈郁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
“能让他醒来的药。”姬无妄言简意赅。
他还是那副打扮,一身素白,虽然眼上覆着白绫,却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商君凛沉沉看了他一眼。
“这是族里的秘药,能暂时压制小郁身体里的东西,我带出来本来是为了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希望你没有骗朕,不然阿郁有什么事,你,你的家族,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商君凛接过药丸,喂到沈郁嘴边。
沈郁的病来得奇怪,太医也束手无策,除了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沈郁哥哥的人,商君凛没有其他办法。
“是因为昨天的事吗?”商君凛抱着熟睡的青年,若不是怎么都将人叫不醒,谁看了都只会觉得,青年在睡觉。
“是,”姬无妄肯定了他的想法,“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们得手了。”
“你瞒了我们很多事,”商君凛平静指出,“阿郁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他受到了影响?”
“我说过,那药只针对部分姬家人有效,这个部分,指的是受过‘戒引’的姬家人。”
“阿郁从小就在京城长大,朕不信,你们姬家的手能伸这么长。”为了能找到关于沈郁母亲的蛛丝马迹,商君凛让隐龙卫细查过,从始至终,沈郁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姬家这道势力。
若不是姬无妄自己跳出来,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姬家的存在。
“确实不能,因为受过‘戒引’的,是小郁的母亲,”姬无妄的语气更冷了。
“你说的‘戒引’,是什么?阿郁的体弱之症不是天生的?”
“你可以将‘戒引’当做一种药,小郁的体弱之症和它有关系,但又没有必然的关系,甚至正是因为有‘戒引’的存在,小郁才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事情已经发生,姬无妄不介意告诉商君凛更多。
“如果‘戒引’全然无害,也不会被族人避之不及了,沈清然手里的药,和‘戒引’起作用后,会让人陷入无意识的沉眠,小郁受到的影响不算大,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我带的药最多能支撑四个月。”
“你的意思是说,四个月后,阿郁会再次陷入深眠?”商君凛抱着沈郁的手臂紧了紧。
姬无妄:“所以,要在四个月内,找到拔除‘戒引’的办法。”
商君凛:“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能让阿郁好好的,朕都能满足你。”
姬无妄:“我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小郁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救,以及,如果要彻底拔除‘戒引’,必须回到族里。”
商君凛:“你想带走阿郁?”
姬无妄:“他是姬家人,自然该回到族里。”
商君凛:“朕从未听说过姬家。”
姬无妄:“姬家与世隔绝很久了,回溯几百年,或许能查出一些姬家在外行走的痕迹。”
商君凛:“朕不会让你带走阿郁。”
姬无妄:“那你要眼睁睁看着四个月后,他就此沉眠?”
商君凛:“阿郁母亲的死,也与‘戒引’有关?”
姬无妄:“或许,受到‘戒引’的人,若是离开族地,会在成年后日渐虚弱,可笑族中人将之当为圣物,身受控制却不自知。”
商君凛低头看着怀中的青年:“阿郁什么时候能醒?”
“两个时辰内。”
“这段时间,姬公子就住在宫里吧,既然你是阿郁的兄长,身为阿郁的夫君,自当待他招待亲人。”
怀柔手段也好,强硬手段也罢,沈郁没醒之前,商君凛不可能放人离开。
命孟公公将姬无妄带下去安置后,商君凛叫来隐龙卫首领,让他带人去查姬家的事。
沈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陷入一片看不清的云雾里,随风漂浮,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他看不清四周,也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似乎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吵吵嚷嚷,听不真切。
突然,围绕他的迷雾散开,沈郁感觉到,自己正处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手被人握住,放在嘴边轻吻。
“两个时辰快到了,阿郁怎么还不醒?”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耳际,沈郁茫然,醒来?他现在是睡着了吗?
眼睫微动,几乎是同时,商君凛就注意到了,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怀中青年,见他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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