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说的是, 方均为朝廷鞠躬尽瘁,朕一直都知道,他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朕会让人看着的。”
若是没有异心,他自会给他一份机遇,若有,他会保方家无恙。
月色下,沈郁勾住商君凛手指, 他知道, 商君凛后来又派人去问过那名少年,可惜问出的消息有限,方均回来后,那少年被他带在身边教导,俨然是当成了自己家里的小辈。
方均怎么安排那名少年是他的私事, 就算是皇帝, 也不好插手,商君凛不喜过问臣子的事,若不是这少年说见过和沈郁长相一样的人,他不会多给对方一分关注。
夜晚的风很凉,沈郁和商君凛走了一圈, 回到寝宫。
沐浴后,沈郁倚在软榻上,宫女拿了手炉为他烘头发。
商君凛坐在另一边批折子,大桓蓬勃发展,每日需要商君凛这个皇帝过目的事非常多,即使有丞相、方均等大臣协助,每日依然有批不完的折子。
头发干的差不多后, 沈郁挥退宫女,起身走到商君凛身边:“陛下还没忙完?”
他低着头,头发从肩膀滑落,蜿蜒垂落在桌上、折子上。
商君凛停下笔:“还有一些。”
“白日的不是已经批完了吗?”沈郁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将之从折子上移开。
“是内阁晚上送进来的。”
沈郁看向奏折,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完全可以由内阁大臣自行处理。
沈郁翻开另外几本,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这些折子陛下让丞相他们批了就是了,不需要亲自过目一遍。”
沈郁以前就发现了,商君凛对大桓的事可以说事无巨细,件件都会亲自处理,之前是因为世家当道,商君凛信不过他们,现在世家已经被打压的差不多了,提拔起来的都是自己人,完全可以将不那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处理。
“朕都习惯了。”商君凛合上折子,想想也是,如今朝廷已经在他的把控之下,他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事必躬亲,其实这些折子丞相和方均完全有能力批阅。
“陛下若是不放心,让他们批完了过目一遍也行,不需要亲自批阅。”
沈郁前世在越王身边做事的时候,好多事越王根本不会过问,沈郁敢肯定,对很多事,越王知道的还不如他多。
“阿郁说的是。”
商君凛将笔搁在笔架上,伸手将沈郁抱进怀里,吩咐孟公公:“明日你将这些折子送回内阁,让他们批完了再送进宫,以后的折子都是如此。”
“是。”孟公公带着小太监上前,将桌上的折子收起来。
沈郁想起刚才随意一眼瞟到的折子上的内容,问:“世家想要借朝廷的力量限制活字印刷术?”
商君凛:“他们多半知道了这件事里有朕的影子,上折子问不过是为了试探朕的态度。”
沈郁:“陛下打算如何做?”
商君凛:“这件事确实需要朝廷出面,如果朝廷不出面,怎么在最短时间内将法子推广到大桓每一处?仅凭民间的力量,速度太慢。”
沈郁:“世家想必不会乐意见到这一幕。”
商君凛:“朕做这事,就没指望他们乐意。”
第二天早朝上,商君凛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了,果不其然,遭到了世家的强烈反对。
这一步,完全超出了世家的预料。
他们见新印刷法只是在民间暗中流传,便想着商君凛肯定不愿闹大,直接和世家对上,遂上了折子想探一探商君凛的态度,哪想到对方会直接打一记直球。
“陛下,不可啊。”
几位世家大臣齐齐出列,跪在御前。
“哦?”商君凛单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致看着下方,“为何不可?”
为何不可?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对世家太过不利。
但这样的理由断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语塞。
“既然说不出理由,此事便……”
“陛下,不可!”一位世家老臣打断商君凛的话。
商君凛不悦地看过去:“爱卿不妨说说理由。”
他的语气很平稳,甚至可以说是和煦,但在场的大臣没有人会傻到真觉得他的心情和表现出的情绪一样。
被男人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老臣背上沁出冷汗,明明只是极其平静的目光,无端给人巨大压迫感。
“臣……”老臣心一横,“臣以为,此举于大桓极为不利……”
“朕看,不是对大桓不利,是对你们不利吧,你们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朕心知肚明,别以为朕不追究就是听之任之了。”
语毕,朝中静默无声。
没有人敢真的触怒商君凛,无数前车之鉴表明,和商君凛作对,最后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如今商君凛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朝中有声望的大臣也都向着他,世家想拿捏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陛下今日似乎发了很大的火,发落了好几个大臣。”慕汐边为沈郁束发边道。
“是为了什么事?”
“好像是世家不想让陛下做什么事,但陛下铁了心要做。”
想起夜间与商君凛的对话,沈郁大致猜到了朝堂上发生的事。
“陛下还没回来吗?”
慕汐遥遥头:“孟公公差人来过,说陛下要与大臣们议事,让公子不必等,公子要传膳吗?”
“传吧。”
小厨房的膳食早已备好,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便可呈上来,慕汐出去后不久,就带着宫女将膳食摆进来。
一个人的时候,沈郁用膳不会怎么挑剔,慕汐早发现了这点,边为沈郁布菜边道:“公子独自用膳的时候和陛下在时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陛下在时,公子比较挑。”
慕汐跟在沈郁身边多年,对沈郁的一些习惯非常了解,以前在镇北侯府时,待遇差,沈郁对入口之物虽然挑剔,但也没像现在这般厉害,进宫后,在陛下有意为之的纵容下,比起从前可谓变本加厉,半点都不愿委屈自己。
慕汐不说沈郁还不觉得,被提出来后,他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和商君凛在一起时,他总会不自觉的更放纵自己。
刚进宫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那个时候,他对商君凛的了解全来自他人之口,对前世被称作暴君的男人心怀忌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中的忌惮被消弭,如今再想起商君凛,只觉得满心信赖。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心中的防线已经被打破,他不抗拒这种感觉。
他原本以为,自己前世对越王的感情是爱,现在想想,如果真的是爱,那么这份爱里掺杂的东西未免太多,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被强加在心头的以爱为名的枷锁。
这份他以为的“爱”,驱使他无条件为越王做事,不计回报,为什么他前世这么笃定,自己是喜欢越王的?
沈郁仔细回想起前世的事,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痕迹,好似自然而然的,他就陷入了越王以爱编织成的巨网,丧失了所有判断力,为他驱使。
头隐隐作痛,沈郁闭了闭眼,不再想前世的事。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前世的事里,有很多他没发现的疑点。
早朝后,商君凛留下了丞相、方均和几位尚书到御书房议事。
关于活字印刷术,最早知道的,是户部尚书,其次是工部尚书,如今工部已经掌握了这门新的印刷术,并且投入了使用,效果良好。
“朕想办太学。”商君凛开门见山道出心中想法。
“是国子监这种?”
“相似但又不同,朕想办的,是涵盖蒙学在内的学府。”
要办学府,涉及到的东西就多了,百姓愿不愿意将家中孩子送到学堂来,学堂办在哪里,招收怎样的学子……无数问题需要解决。
“先在京城试办,夫子人选一般秀才就可胜任,不需要做顶级学问,教出来的学生能识字,会一些基本就行。”
听到这里,大臣们松了口气,只是简单开蒙的话,会简单很多。
“这件事你们先自行商议,半个月内,朕要你们拿出一个基本章程出来。”
“臣等遵旨。”
在场的,也有世家大臣,比如段阁老,他知道,这一项决策下去,对世家会造成怎样的冲击,但他不能提出反对意见。
现在的皇帝陛下,早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离宫后,得到消息的世家大臣寻来。
“大人,这件事便由着陛下的性子来吗?”
“不然呢,陛下今日刚警告过世家,具体章程还没出来,我们就跳出来反对,你让陛下怎么想?”
“只办蒙学的话,问题倒是没那么严重,就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削弱世家的力量,难道我们就只能受着?”
段阁老眸光一闪,想到什么,沉默下来。
“陛下提出这件事,世家没反对?”沈郁从商君凛口中知道这件事后,颇为好奇世家的反应。
虽然目前只是办蒙学,将来可就不一定了,世家不应当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他们自然想反对,只是现在朕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不多,暂时观望罢了,等正式实施的时候,肯定还有的闹。”
沈郁起身,坐到商君凛身边:“陛下既然提出来,肯定有了应对之法,我就不为陛下操心了。”
“陛下,顾太医求见,他说,上回陛下和贵君让他研究的东西,他试出结果了。”孟公公走进来道。
沈郁心头一跳,顾太医主要负责的有两件事,一是他的病情,二是“绯梦”,而后者,恰是他和商君凛一起吩咐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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