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目光转了一圈, 御书房没有大臣,只有商君凛一个人。
“阿郁在看什么?”注意到他的动作,商君凛问。
“陛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忙, 还晚膳都没用?”沈郁走过去,让宫人将带来的吃食放到小几上。
“阿郁怎么知道朕没用晚膳,是不是孟常多嘴了?”商君凛起身,牵着沈郁坐到自己旁边。
“陛下可别怪孟公公,他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陛下再忙, 该用膳的时间还是要用的。”
孟公公上前,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菜:“就算陛下责罚奴,奴还是会和贵君说的。”
“有阿郁给你撑腰,你自然什么都敢说。”商君凛倒也不会真的生气。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 沈郁将商君凛面前的折子收起来:“陛下先用膳吧, 我饿了。”
“饿了谁也不能饿了阿郁。”商君凛执起沈郁的手,站起来。
孟公公忙吩咐宫人收拾出用膳的地方。
御书房的地龙烧得不如玉璋宫旺,沈郁待了一会,勉强让自己暖和起来,商君凛握着他略显冰凉的手, 吩咐孟常将地龙烧旺一些。
菜被一一摆好,有荤有素,香气飘散,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特意让小厨房熬的汤,陛下喝一点。”沈郁盛了一碗被熬成乳白色的汤汁放到商君凛面前。
商君凛当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一碗热汤下肚,身体自内而外暖和起来。
商君凛吃饭的速度很快, 即使是边吃边照顾沈郁,也先沈郁一步放碗,沈郁向来喜欢慢慢吃,见男人吃完也没有着急。
没去批折子,商君凛一直等到沈郁吃完,才牵着人一起坐到了御案前。
“陛下最近还在忙越王的事?”沈郁看了眼折子上的内容,是荀朝写的,讲的是岳州情况。
越王起兵,岳州乱了一段时间,好在荀朝带人到的及时,在最短时间内将暴|乱镇压下来,没造成什么损失。
越王在岳州盘踞多年,与岳州各势力牵扯颇深,有不少已经暗中跟随了越王,要想平稳拿回岳州,必须先将这些势力解决干净。
荀朝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唯一让人比较在意的一点,越王的部分势力从岳州消失了。
“这些人应该是被带出岳州,与越王汇合了。”沈郁手指搭在折子边缘,声音平稳。
商君凛:“是,朕让顾淮查过,他们路上解决的一支队伍就是从岳州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好几股势力下落不明。”
顾淮领了新任务,连年都来不及过,直接带兵出了京城,他需要根据被抓人的审问结果,将那些残留在外的势力清扫干净。
沈郁:“陛下现在抓到了人,这些年在越王背后的到底是谁?那个谭先生也是听人命令行事的吧?”
越王被抓到后,沈郁从商君凛那了解到了这些天越王身上发生的事,怎么看,那个谭先生都不像是真正做主的。
商君凛:“对,刑部这些天一直在审问,谭先生知道的信息不少,根据审出的结果,抓出不少他们的人,但一直没问出幕后主使者。”
沈郁:“是问不出来还是……”
商君凛揉了揉眉心:“是他们也找不到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人一直没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过,给他们下命令也是通过‘使者’,那些‘使者’身穿黑衣,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沈郁:“这个人藏的好深,警惕心也好强,这么多人,一个都没见过他吗?”
商君凛:“对。”
沈郁:“不露出真面目却让人肯替他做事,我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人的身份了,他们平时怎么称呼他?”
商君凛:“叫他‘大人’。”
沈郁:“能得先帝信任,将这么大的势力交到他手上,至少得是先帝时期在朝堂很活跃的人,对现在的朝廷了解不够,陛下查过先帝在位时比较受重用的大臣了么?”
商君凛:“查过,有一个比较符合的,但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线索中断。
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
沈郁前世根本不知道有这股势力的存在,更别说知道这股势力背后由谁操控,细想无果,沈郁只能暂时放弃。
顾淮的行动能力很强,他带着他的兵,如鬼魅一般行走在大桓各地,将潜伏在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
越王谋反证据确凿,理应被判斩立决,考虑到马上要过年,商君凛将行刑时间往后挪了一点。
刑部大牢与暗牢不同,里面关着形形色色的犯人,越王被单独关在一处,每日都会经历一次审问。
他的封号被夺,姓氏被夺,被从皇室除名,现在的他,不再是身份尊贵的王爷,而是低贱的罪人。
商君凛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审问的人知道他再无复起之日,动起手来毫无顾忌,不过几天,越王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身上布满血污的男人蜷缩在墙边,一有响动,就忍不住往里缩,他目光浑浊,表情瑟缩,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越王的样子。
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疼,那是刑讯留下的伤口,行刑的人只要保证他不会死就行,不致命的伤口根本懒得管。
伤口发炎、溃烂,若非现在是冬天,只怕会更严重。
月光从头顶的窗户渗进来,越王抬头,恍惚地看着那道月光。
清冷的、迷人的,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想抓住那抹月光,却只抓了个空。
月亮高悬九天,哪是他能抓住的。
越王捂住脸,沙哑的笑声透过指缝溢出来。
不知过去多久,那靠在墙边的狼狈男人不动了。
“陛下,马上就是登基大典了,您看看流程里有没有要改的。”
陌生的声音唤醒越王神智,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无数人围绕着他,口中唤着“陛下”,手里捧着唯有帝王才配使用的衣物、饰品。
他张开手臂,宫人小心为他穿上象征帝王身份的玄色冕服。
大殿里亮着红烛,殿外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陛下,沈公子来了。”
沈公子?
是谁?
不用他问,一位身穿浅蓝色长衫、身形瘦削的青年缓步走进来。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
越王蓦的睁大眼,他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是沈郁,但又和他印象中的沈郁不太一样。
站在他面前的沈郁年纪比印象中大一些,五官全然长开,眉眼间多了丝说不上来的气质,更为动人。
他叫陛下,是在叫自己吗?
“吉时已到,陛下该登基了。”
接下来的一切,美好的不真切。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登基为帝,成为大桓真正的主人,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包括沈郁。
沈郁似乎爱慕他,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绵绵情意,他啊曾经也在沈郁眼里见过这样的情绪,但那时被注视的对象不是他。
他旁敲侧击问身边人商君凛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对方在一年前战死了,带着一身污名死去,是他为商君凛想好的结局。
他的一切愿望都实现了。
龙椅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大臣,和站在自己身侧的沈郁,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然后他醒了。
天还没亮,月亮隐入云层,他陷在浓浓的黑暗里,挣脱不得。
此后一连几天,他都会在睡去后做同样的梦,梦里的场景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他不愿醒来。
梦里的生活和现在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越王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到了后来,梦中的美好仿佛成了对他现实里失败的讽刺,梦里他越成功,醒来后越被巨大的落差压得抬不起头。
越王的异常瞒不过一直关注他的官员。
商君凛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只让他们在问出结果前别把人弄死了,转头就忘了这件事。
御书房里,隐龙卫首领恭敬跪在地上,将查到的消息一一说出来。
“这么说,贵君在进宫前除了与乔装身份接近他的越王有过接触,并没有和顾淮有任何接触?”
“是。”
商君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桌面,若是这样,和沈郁的表现对不上,看沈郁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和顾淮没有任何接触的。
沈郁身上有很多说不通的异常,他没掩饰,随着和商君凛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商君凛越来越感受到,沈郁身上有很多秘密。
各种念头在心里闪过,商君凛闭了闭眼:“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有一种预感,再查下去也不会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独自在御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商君凛回到玉璋宫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陛下快来,”沈郁笑着招呼商君凛,“我写了一些对联和福字,陛下带去御书房贴。”
“好,”商君凛笑着走过去,拿起旁边的笔,“阿郁给朕写了,朕也写一幅送给阿郁。”
沈郁写了不少,给宫人分了些,还有剩的让慕汐送去太妃那,怎么说也是曾经帮助过商君凛的,沈郁对她感官很好。
过年前夕,刑部尚书求见。
“陛下,罪人越吵着要见您一面。”
这些天,刑部用尽法子,问出了不少东西,但商君凛最想知道的,越王始终不肯说。
刑部大牢。
越王抓着牢房的门,缓缓站起来。
“商君凛,你抢走了我的一切!”越王面露疯狂,声音嘶哑,“沈郁本该是我的,是你从我手里抢走了他!你也感受到了,对不对?”
越王看着气度不凡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
“抢走的东西终究会回到真正的主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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