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家里,苏扬把将要调任云泉折冲府的事情告诉淳于仙仙、苏黄氏。
苏黄氏有些不高兴,很担忧,她的公公苏定方病逝在军中,她的丈夫和小叔子都是战死在战场上,她早就对苏家子弟从军赶到恐惧和厌恶,如今苏扬这个嗣子又要进入军中,这让她如何安心?
“你这才在大理寺当了三个月的官儿,怎么又调动啊?再说了,你一个文官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进了军中呢?咱们苏家几代人都是战死沙场,如今你又要去军中,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苏扬很能理解苏黄氏内心的担忧,安慰道:“阿娘,从文官调任武将,或从武将调任文官在本朝并不多见,一般能这么调动都是被皇帝、朝廷看重的人,您儿子如今已经是进入皇帝视线之内的人了,您应该感到荣光啊!”
苏黄氏拉着苏扬的手落泪道:“为娘不要荣光,只要你和你阿姊、阿妹都好好的!”
虽不是亲生,但苏扬明显感觉到苏黄氏的浓浓舐犊之情,苏黄氏是真把他当亲儿子了。
“阿娘放心,云泉府就在京师边上,又不远,一个月也能回来几天的!再说,这云泉府可不简单呢,当年薛仁贵大将军就当任过云泉府果毅,儿此去任职说不定还能沾沾薛大将军的光!”
“而且,云泉府是京兆府内的折冲府,又不在边关之地,一般是不用上战场的,平时除了操练兵马也没其他事情,您老就放心吧!每隔十天休沐两天,儿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淳于仙仙虽然很担忧,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苏黄氏已经这样了,她若再担忧,一家人肯定会哭哭滴滴的,还有小妹奴奴,她已经七岁了,开始懂事了,也舍不得苏扬这个兄长离家。
夜里,苏扬端着一个火盆来到淳于仙仙的房间,淳于仙仙正在纳鞋底。
“怎么又在纳鞋底?”苏扬把火盆放在老婆脚边问道。
淳于仙仙道:“你不是要去云泉府任职了吗?我给你做几双靴子!你过冬的衣裳也要重新做了,去年和前年的已经太小,穿不下去了,我把那些衣裳都给了知运,他个头比你小,现在穿着虽大了一些,但那些料子都很好,穿几年都不妨事!”
苏扬搬来凳子看了一会儿,说道:“我去了军中之后,整天会在军营里摸爬打滚,花了好几天才做好的布靴只怕不耐穿,要不了十天半月就会磨破鞋底子!”
淳于仙仙停下来,“那如何是好?其他将军在军中穿的是什么鞋?”
“穿的都是皮靴吧?你这样,这双布靴做完之后,你找匠人以生牛皮铺上五六层或七八层做成鞋底,靴筒以熟牛皮或熟羊皮做材料试试看!”
淳于仙仙想了想问道:“铺如此多层的确应该耐磨,只是如何让它们紧密粘连在一起,现在的缝衣针只怕穿透不进去这么多层生牛皮”。
苏扬道:“既然用缝衣针不行,那就找铁匠打造铁钉,就像纳鞋底一样把铁钉在鞋底上钉得密密麻麻的,如此就能让多层生牛皮紧密粘在一起了,也不易磨破!”
淳于仙仙听得眼睛一亮:“如此似乎是一个好主意!”
苏扬又想起此时还没有从印度引进棉花,达官贵人、世家和富商们有钱穿皮草御寒,但穷人们就穿不起皮草了,到了冬天,天气寒冷时,穷苦百姓们都不敢出门,只能窝在家里,如果家里没有吃的,很多都只能饿着肚子,因为无御寒衣物无法外出干活是极为普遍的现象。
在发生战事时,如遇大风雪,造成全军覆没的例子比比皆是,这都是因为兵士们的衣物太单薄了,不是朝廷不想给兵士们穿厚实保暖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御寒衣物让兵士们穿的。
“娘子,我听说羊毛、鸭毛和鹅毛都是很好的御寒之外,现在怎么就没有人用这些御寒呢?”
淳于仙仙听了之后说:“我没听说过以鸭毛和鹅毛御寒的,鸡鸭鹅身上都有跳蚤虱子,用那个御寒穿上身上不是要痒死啊?倒是听说过有波斯商人运来毛毯贩卖,很精美,做地毯是可以的,但穿在身上就感觉有毛刺,而且有腥膻味,很不舒适,波斯人倒是穿得惯,我们唐人都不喜!”
苏扬道:“有毛刺感是因为羊毛的处理和纺织方法不对,我听一个从极西之地的商人说过,如果以硝制皮革之法对绵羊毛进行硝制,再以纺织麻线之法纺织羊毛,纺织成毛线之后再纺织成布料做成衣裳穿着就很舒适了,而且很保暖,具体的方法我也不清楚,我觉得你可以找人试一试,如果这事做成了,对于我们家不仅又是一桩大生意,而且还能造福百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以山羊毛制成毛毯可以让兵士们做被褥,也能在行军时披在身上御寒!”
淳于仙仙听了,想了想答应道:“好吧,我找人试试看!”
第二天早上,苏扬带着郭知运在西市附近一个早食探子上吃馄饨和馕。
“掌柜的,来一碗混沌!”魏庸穿着员外服走进了早食铺子向正在忙碌的小老头叫道。
小老头笑着答应:“好咧,您稍坐!”
魏庸说完坐在了苏扬的背后,低声说道:“您借调到云泉府的事情某找人打听过了,传到兵部的指令来自宫内,我们的人传出消息说一个月前,上面那两位曾经讨论过您立下侦破右藏库案子的大功要如何奖赏,当时武氏认为您有文武全才,可以多加历练,我等经过分析之后,认为这可能就是您此次调动的原因!”
“明白了!”苏扬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拿起两张馕就起身招呼:“知运,给钱,走人!”
“哦,好!”郭知运答应,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丢在桌上追上苏扬走了。
两人都没有骑马,郭知运见苏扬没有往大理寺方向去,立即追上去问:“兄长,咱们不去大理寺吗?”
“不,今天不去大理寺!”
“那去哪儿?”
“去找太子!”
“这也不是去东宫的路啊!”
苏扬道:“找太子不一定要去东宫,就算去了东宫也不一定能见得到太子,跟我走就是了!”
没过多久,二人来到了礼泉坊与布政坊之间的街道上。
在礼泉坊东墉门附近,两辆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向南而来,马车周围跟着十几个身穿便服的带刀护卫。
苏扬抱着刀站在街边,郭知运忍不住问:“兄长,咱们站在这里作甚?”
“等人!”
“等谁啊?”
苏扬目光注视着正过来的两辆马车,“人来了!”
正在过来的队伍中,一个骑马的人看到苏扬站在前面街边,连忙打马走到第二辆马车边低声禀报:“主人,苏儿郎在前面,似乎是在此专侯!”
“停车!”
马车停下,车内传出声音:“让他上来!”
苏扬见马车边骑马的人向他点头,他向郭知运丢下一句话就向马车走去。
“知运,跟在马车后,不要与人说话!”
“诺!”
苏扬上了马车,马车继续前进。
“见过殿下!”
李贤抬手:“二郎不必多礼,你在此专侯孤,想必是为了借调到云泉府的事情而来吧?”
苏扬连忙抱拳:“原来殿下早就知晓此事了!”
李贤点头:“你若不来,孤也会派人去见你的!这事不是孤安排的,孤若安排你去何处肯定不会不提前知会你一声。孤已派人查过了,这事极有可能是母后手下那帮大臣安排的,前段时间你的风头太盛了,母后那边损失很大!”
苏扬皱眉:“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让臣给他们制造麻烦、不让臣给他们添堵?”
李贤摇头:“只怕不会如此简单,你可能还不知道,云泉府折冲都尉孟建威是中书侍郎薛元超的人,此人在云泉府当任折冲都尉已有五年之久,你自己想想如果去了云泉府会是何一番光景!”
苏扬叹道:“调令已经下来了,如今已经是木已成舟,臣就是不想去也不成啊!只是臣不太明白,臣好歹也是从五品下的官员,这次右藏库的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的履职应该要经过御批,陛下怎么会同意?”
李贤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你又不是不知晓,父皇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有时无法理政,奏章的批阅都是由母后代劳;又或许这就是父皇御批的,父皇可能也有他的想法!不过,此事孤已跟张相和李相商议过了,你去云泉府也不一定是坏事,在军中历练一番,若是能立下一个些功劳,提升几级做个将军,孤在外面也声援的人了!”
苏扬闻言不由苦笑:“殿下太看得起微臣了,微臣也就是左果毅,就算做到折冲都尉,云泉府也才几千人,还不是全部集中,平时只怕不到千余人,起不到多大作用!”
李贤安抚道:“路要一步一步走,慢慢来嘛,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