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站在距离城墙一百步的位置上,苏扬扭头道:“你哪部分的?姓甚名谁?”
“咱是左监门校尉李熠辉,充任右武卫韦将军麾下裨将!”
这次唐王朝为了从民间和军中招募猛士用于西征,高宗皇帝李治颁布了《令举猛士敕》,军方有不少无实职的武散官为了搏一个前程都纷纷报名,也有军中大将举荐的,苏扬就是伯父苏庆杰举荐的。
在苏扬看来,这个李熠辉只怕也是某个大将举荐,左监门卫可是一个旱涝保收的衙门,平常收过路孝敬都收得手软,但能立功升迁的机会却很少,若不是为了搏前程,怎么跑到这里来与吐蕃人拼命?
“你与韦将军是何关系?”苏扬问。
李熠辉冷哼一声:“关你屁事?还比不比?”
“小爷让你先射!你若成功,就算小爷输!”
苏扬这么说简直就是瞧不起李熠辉,他很是恼怒,比就比,谁怕谁,大爷既然敢选比射箭,在弓箭上的造诣自然有几分本事。
“拿弓箭来!”李熠辉大喝一声。
一百步的距离用普通的步弓肯定是不行的,没有这么远的射程,只能用特制弓。
旁边有人低声议论:“我滴个天呐,一百步,这么远的距离连铜钱都看不清,怎么射?”
“哼,你看不清不能说别人也看不清,等着看吧,他们既然选择比试弓箭,手底下肯定有两把刷子的,你没看见这次的赌注这么大骂?”
李熠辉还没有射箭,彭九斤在地上铺了一块布就大声喊:“来来来,开盘口,李校尉一赔二,苏校尉一赔一,有没有下注的?”
耿长生丢下半吊铜钱:“押苏校尉胜!”
“算我一个,我押一吊钱,赌苏校尉胜!”秦大石也说。
李熠辉的手下兵卒们一看,当即纷纷下注,有人下注一百文、有人下注两百文,也有人下一吊钱,下得最多的是十吊钱,但这些人几乎都是押李熠辉胜。
其他围观的兵将把苏扬和李熠辉分别观察一番,也都三三两两的开始下注。
有一个旅帅喝问:“那小子,如此多人下注,等胜负出来了你可赔得起?”
彭九斤立即说:“尔等放心,咱是代我家校尉开盘的,我家苏校尉乃已故邢国公苏大将军之孙!看见我手上这杆长槊否?此乃当年苏大将军随身兵器,曾斩杀数十名敌军大将,把它拿到长安城去,有的是皇亲国戚抢着买,有这东西打底,你说赔不赔得起?”
长槊是重兵器,制作一杆精品马槊很不容易,需要技艺高超的工匠耗费数年时间,端得是贵重无比,也只有将门世家才用得起。
众人见他这么说,下注的人更多了,每一注的数额都增多了不少,没一会儿工夫,彭九斤面前的铜钱、金银首饰、珠宝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熠辉的手下终于把他的专用弓箭拿了过来,他观察了一下铜钱所在的位置,左手持弓,右手取来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
一百步的距离,目力一般的人真的什么都看不见,目力稍好的一些也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要射中铜钱谈何容易,还要射中铜钱的方孔并把三枚铜钱蹿在一起钉在城墙上。
说实话,李熠辉半点把握都没有,这个距离太远了,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他拉开弓瞄准了一下,随后又收了力道,扭头问:“苏小郎,倘若你我都没有射中方孔并把三枚铜钱钉在城墙上,又当如何定输赢?”
苏扬说:“这简单,看完成度,谁完成得越接近既定目标,谁就赢!例如,你只射中了一枚铜钱,但不是从方孔中穿过,而咱也射中一枚铜钱,但箭矢是从方孔穿过,这就算我赢!再例如,你只射中一枚铜钱,而我射中了两枚,也算我赢,以此类推!”
“善!”
李熠辉认同了苏扬的说法,再次举起弓,拉开弓弦,瞄准了远处的铜钱。
过了十几个呼吸,李熠辉松开了拉弓弦的手,“嗖”一声,箭矢离弦而去。
很快远处就传来“叮”的一声,箭矢撞在城墙上但没有钉住,而是掉落下去,一个兵士跑过去捡起箭矢看了看,大声喊道:“命中一枚铜钱,没有穿过方孔,没有钉在城墙上!”
要知道这城墙乃是用石头砌成,想要在这么远的距离把箭矢射进石头当中,绝非弓的力道大就能做到的,还需要一定的射箭技巧,要知道古代有多少力大无穷的猛将,但能把箭矢射进石头中并载入史册的就那么几位,所以这是需要技术的,使用蛮力绝对做不到。
苏扬自认为箭术已经是登峰造极,但他也没有掌握这种能把箭矢射进石头里的方法。
听到报过来的成绩,李熠会并未感觉失落和气馁,他不相信苏扬能比他射得更准,一箭射三枚铜钱,还要从方孔中穿过并钉在城墙上,就算是养由基在世恐怕也只能望而兴叹吧?
“该你了!”李熠辉扭头看向苏扬。
苏扬把手伸出去:“猪头,把咱的射月弓拿来!”
耿长生立即跑回营房,很快就拿来了射月弓和一支箭矢。
苏扬接过弓箭看了看,把这特制箭矢换成了普通的箭矢,一场普通的比试而已,还用不到特制的精钢箭,就算用特制箭矢,在没有掌握特殊的射箭技巧之前,即便他用射月弓也无法把箭矢射进石头里。
苏扬很清楚,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要一箭穿透三枚铜钱几乎不可能,除非使用平射,而且弓的力道要足够大才能弹出足够大的初速度,才能保证箭矢飞行的轨迹最大程度在一条直线上。
他张弓搭箭,弓弦缓缓被拉开,这射月弓的力道当真强悍,他采用闭气之法蓄积力量,脸色渐渐发红才拉了一个半开。
“嗖”的一声,所有人只听见了弓弦弹回声和箭矢穿透空气发出的声响,却没有看清楚箭矢在空中飞行的轨迹。
“叮”的一声,所有人看向城墙,只见一支箭矢已经钉在城墙墙壁上。
“好!”有人大叫。
“神射啊!”兵士们纷纷惊叹。
许多兵将都为自己能看到这一幕而兴奋不已,纷纷鼓起掌来。
一些下注赌苏扬的兵将们开始大声欢呼,因为他们赢了钱。
赌输的兵将们一个个唉声叹气,也有人骂骂咧咧。
李熠辉脸上一脸灰暗,他自认为自己的箭术已经算得上出神入化了,却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
他拿来作为赌注的那块碧绿色玉佩丢给苏扬,“你赢了,咱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咱认栽!弟兄们,咱走!”
其实苏扬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那一箭根本就不是射进了城墙的石头里,而是射在两块石砖之间的缝隙中,取了一个巧。
他抬手接下玉佩,看着李熠辉带着一干手下走远了,转身来到了月轮公主面前,把玉佩递给她。
月轮公主看着苏扬递到她面前的玉佩,疑惑道:“这是何意?”
“给你啊!”
月轮公主摇头:“吐蕃国虽是偏远小国,但我还是有些见识的,这玉佩一看就知道十分贵重,我不能拿,也不该拿!”
秦大石拄着拐杖在旁边说:“校尉用你做了赌注,现在他赢了,这块赢来的玉佩理应归你所有,拿着吧!”
月轮公主一听,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方才这小子拿我做赌注经过我同意了吗?这个死小子,竟然把我堂堂一个公主拿去做赌注,万一输了怎么办?岂不要被那厮赢了去欺辱?
想到这里,月轮公主浑身一阵恶寒,再一看那玉佩,当即把它抢了过来。
吐蕃国只怕是回不去了,有了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日后去了唐国再把这块玉佩卖了,再买下一间小院,生活节俭一些,也能过一辈子了吧?
这些念头一起,月轮公主不由把玉佩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