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 外界人有组织地偷渡进入我县,给我县居民的正常工作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他们冲击商业街、李叔肉联厂,甚至还炸掉了县广播塔。外界人还开始在大街小巷贴小广告,贴传单, 甚至是干扰入侵我们的广播信号。]
[来自外界人的信息, 会导致我县居民的认知产生影响, 患上心理绝症,导致产生幻觉、幻听、幻想, 甚至怀疑自我的存在。现我县治安管理中心决定,加强治安管理队伍建设,尽快将外界人清理完毕。]
穿着红色衬衣的班主任,放完几段宣传片之后,神情严肃地重申:“近期,还发现了有居民窝藏外界人的情况,这是违反巍嵬县治安管理条例的,绝对不允许出现。而且,外界人会通过交谈,文字等途径传播心理病症, 让你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好了, 现在是自由提问时间。”
毕业班的学生, 比之前班级里的少了一大半。
教室的大小却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显得整个教室空落落的。薛砚舟随意看了几眼,发现自己之前的同桌乔泽,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被困在了楼梯间, 还是被拖入那堵墙后面。
除此之外, 其他同学似乎没有觉出任何不对劲, 反而对接下来的高三生活充满期待, 满脸都是跃跃欲试。
听到老师说现在是提问时间,班上的同学都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老师皱眉,重重拍了拍讲台:“安静!安静!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还有心情交头接耳的,都是毕业班的人了,对自己的未来还没有规划吗?我说的是提问时间,不是自由讨论时间!”
顿时,整个教室安静下来。所有学生都正襟危坐,不敢再惹老师生气。
场面又变得有些尴尬,没人敢起身提问。
老师的视线扫了一圈又一圈,每个被他盯上的学生都默默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总算有人站了起来。
正是顾远洲,他问:“老师,那个心理病症,对我们的身体健康有什么影响吗?”
班主任点了点头,一脸欣赏,随后表情和蔼地回答:“世界是唯心的,当你开始怀疑自我存在时,便会慢慢凋零消亡。所以对于巍嵬县居民来说,这种心理病症是一种绝症。”
紧接着,班主任又陆续解答了几个同学的问题。之后,他又宣读了毕业班的课程安排。
毕业班的课程安排极其诡异,早上的早读时间依旧是背诵《巍嵬县县志》,下午则是检查背诵。
晚上才是正式上课的时间,只有实践课。
除此之外,毕业班的学生不允许离开教学楼,用餐问题会有李叔肉联厂将盒饭送到教学楼。
班主任还特别强调了一条规则。
“李叔肉联厂前来送货的,都是穿着红色制服的员工。如果发现来送饭的员工穿着其他颜色的衣服,请不要食用,并且尽快通知教务处。”
交待完毕后,班主任直接转身离开,根本不担心没有老师的管控,教室中的学生会不会闹翻天。
“诶,这毕业班也太奇怪了吧?就没别的老师了?”
“就是说啊,班主任未免也太不负责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理论课程都不重要,大头在实践课程啊。”
“唉,自从上次戒严令之后,学校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是啊,我还想混两年呢,居然就直接给提到毕业班了。”
“都怪那些外界人,烦死了。”
听着听着,薛砚舟觉出些不对来。
这些原本是自己同学的人,在换上红色校服之后,认知受到了影响。
他们不记得楼梯间上发生的事情,也不觉得毕业班的设置有多么的诡异。
如果说,红色校服会影响认知的话,那他们三人又是为何没有改变。
薛砚舟托着下巴,开始仔细回想楼梯间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细细回忆。
那个名叫“廖虎”的外界人,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唔?”
他忽然觉得手腕微微一凉,回过神发现是谢亦明的手指搭在上面。
“这里怎么了?”
谢亦明凑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薛砚舟一看,发现是之前被那只怪手抓过的地方,此时已经略微有些发紫,看起来颇为吓人。
他说:“之前,在楼梯间的时候,我看到一堵奇怪的门。”
“门?”
“嗯,门上贴的对联也很奇怪。”
顾远洲也凑过来,问了一句:“对联?说来听听。”
三人此时的座位是在教室中间靠后的位置,教室的宽度不够,教室中间四张桌子是连在一处的。
于是,座位便是薛砚舟在中间,顾远洲和谢亦明坐他旁边。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这给危机四伏的地方,方便随时交流。
比如现在,他们可以很方便地讨论在楼梯间上发生的事情。
前面没有人,不必担心被人听到。
薛砚舟把对联说出来,皱眉道:“这对联太诡异了,而且,那堵墙后面还有东西,我差点就被拖了进去。”
谢亦明:“手上,是门后人留下的?”
薛砚舟点头,便看见谢亦明微微眯眼。联想到对方性格,为了避免谢亦明立刻起身去拆那堵墙,他又赶紧补一句。
“不痛,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我比较好奇的是那道门会通往哪个方向?”
顾远洲:“我觉得这应当是通往外界的门。”
这个答案,和之前薛砚舟猜想的差不多。他又问:“为什么?”
“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去往外界。”顾远洲解释,“之前在广播电视塔的时候,我偷偷到监控室看了整个县城的地形和道路。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道路。”
“没有通往外界的道路?那边缘地带是什么?山?山的远处呢?”
“是灰色的雾气,巍嵬县在群山之中,那诡异的眼睛,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在《巍嵬县县志》中,有巍嵬县地图,从地图上可以得知,这座县城的地形很奇特。这是在群山顶端凹陷下去的一处平地,巨大山脉的顶峰将其包裹,与外界完全隔绝。
可是,顾远洲却说,在山上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巍嵬县的盘山公路,而远处,笼罩在灰色雾气之中。
怪不得,他会如此笃定那扇诡异的门,就是通往外界的道路。
谢亦明盯着薛砚舟手上的淤青看了许久,似乎并不关心交谈内容。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我到了顶端,也是一堵墙,贴着同样的对联。”
没想到,在面对楼梯上的诡异现象时,谢亦明居然选择向上,而非向下。
薛砚舟:“上面,有脚步声,你怎么会往上走。”
“砍了。”
行吧。
这么一想,也是符合谢亦明的行事风格。
顾远洲问:“上面那堵墙后,也有怪物吗?”
“……”
一片沉默。
谢亦明仿佛没有听到顾远洲的问话,面无表情,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种氛围着实太过诡异,薛砚舟忍不住开口问:“上面发生了什么?”
谢亦明:“不知。但我见到墙上有手,有脚,也有脸,它们想进来。我试过了,是墙,出不去。”
进来?
这情况,似乎和薛砚舟的遭遇刚好是相反的。
他伸手去推门,实际上是一个出去的动作。出去时没有任何阻碍,直接穿墙而过。
但外面的不明生物,想进来却被墙挡住了。而谢亦明则是被墙挡住,外面的不明生物反而可以穿墙而入。
太奇怪了。
然而不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整个教室忽然安静下来,几秒钟后就见前面吊儿郎当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拿出了《巍嵬县县志》开始朗读。
这种反应的话……
薛砚舟摸出书,翻开,然后偷偷侧脸,有眼角余光去看。
这一看之下,却又是让他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教室后门的小窗户外,出现了班主任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似乎在记录开小差的同学。
这很正常,是在学校里经常出现的场景。
但是,除了后门的小窗户外,旁边的每一扇窗户外,都站着同一个班主任。他们都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教室里,嘴角却向上扯起,露出了八颗牙齿。
他在微笑。
午休时,李叔肉联厂送来了盒饭。
所有学生领取盒饭之后,都乖乖坐回位置上。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怎么会吃不下饭的?不好好吃李叔家的盒饭,你们又哪来的精力通过筛查?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做对了也拉不开差距,做错了……”
他忽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个,声音变得低哑而诡异:“做错了,不如早早放弃你的生命。”
作为一个老师,居然在教室里威胁学生,换做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要被家长投诉的。
但这是巍嵬县。
巍嵬县毕业班的学生,都很有危机意识,听到班主任的发言后,赶忙低下头开始认真吃饭。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薛砚舟同样低下了头。
盒饭里的饭菜很诱人,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腿,炖得软烂的牛肉,还有鲜翠欲滴的青菜,无一不在勾引人腹中的馋虫。
薛砚舟却依旧不想吃。
李叔肉联厂的东西吃得越多,就会愈发的融入巍嵬县,再也无法离开。
可如今班主任在上面虎视眈眈,他也找不到机会把饭菜倒掉,难道要把班主任砍了。
就在班主任低头,也开始吃饭的时候,旁边的谢亦明低声说了句。
“交换。”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眼前满满的盒饭被换成空荡荡的盒子。
“你不别……”他正想劝阻对方吃饭,就见摆在谢亦明眼前的饭盒也空了。
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问:“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学。”
谢亦明沉默片刻:“想着让它消失,就消失了。”
“……”
听起来很玄,但谢亦明应该没说谎。薛砚舟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不管如何,在学校里吃饭的问题顺利解决。
下午的课程同样无趣,直到吃过晚饭,班主任才把所有学生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的目的地,并非是后山,而是学校的风雨礼堂。
眼前的风雨礼堂,是两层的砖木结构建筑,占地面积很大,但却从未曾对巍嵬县学生开放过。
据说,风雨礼堂只有顺利毕业的学生才能进入,这被巍嵬县一中的学生们视为一种荣耀。
难道,不需要经过后山人皮的筛选,就直接让他们这一批学生毕业了?
礼堂的大门打开,穿着红色校服的毕业生们排着队安静无声地走了进去。
薛砚舟在踏入礼堂的瞬间,觉得脚底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果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觉得自己的体质似乎有点问题,永远只会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唔。”
落地的时候,薛砚舟摔了个头晕眼花,好在没有受伤。
周围很暗,没有任何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谢亦明?顾远洲?”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从四周空气的流动感判断,似乎没有任何人存在。
要是能有点光亮就好了,薛砚舟忽然想起刚才谢亦明说的,心里想着让东西消失就行。
要不,试试?
他脑中念头一转,居然真的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虚拟的背包。背包里有两把武器,还有一个手电筒。
薛砚舟试了一下,手电筒竟然真的出现的自己手中。
看来,之前顾远洲的营养丸,也是这么出现的。怪不得他们没有被红色校服影响认知,在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玩家?
这个词汇忽然出现在脑海中,之前遇到的外界人,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或许,他们三人都是“玩家。”
薛砚舟又将背包里的短刀取出,捏在手里,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雪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大大出乎薛砚舟的意料。在这片空旷的不明空间中,并非没有人。
很多人,但他们都被隔开了,似乎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薛砚舟往前走了几步,不到一米处,有一堵透明的玻璃墙。每个透明笼子中,都是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
这是要干什么?
薛砚舟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谢亦明和顾远洲的方位。
很不幸,他的四个方位都是陌生的同学,再远便被遮挡得差不多,完全不知那两人在什么地方。
砰——
头顶响起一声巨响,然后,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亮了起来。
巍嵬县广播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响起。
[同学们,外界人的所作所为愈发丧心病狂,我县储备治安管理力量严重不足,现在,是你们为建设平安美好的巍嵬县做出贡献的时刻。我们将于两天之后,组织开展对外界人的清理工作,严防死守,防止污染。现在,开始筛选。]
筛选?
薛砚舟只来得及握紧手中短刀,就看见地面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他待着的玻璃笼子,不过一米见方。地面鼓起的土包,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
薛砚舟往后一退,贴在了冰冷的玻璃墙上。
土包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然后开始颤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人皮。
一张又一张的人皮,从土包里冒了出来。
它们在地上蠕动着,又爬上了玻璃墙,将这个笼子密密麻麻地包围其中。
隔壁的笼子,情况也一般无二。
每一位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都被人皮包围着。
薛砚舟浑身冷汗直冒,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他挥刀切断一张向着自己扑过来的人皮。
这柄短刀,锋利异常,切断人皮轻而易举。
见状,薛砚舟动作更快了,几乎是凭借本能,将狭窄空间内的人皮悉数清理干净。
然而,这些诡异的人皮再被切断之后,却还在动。它们蠕动着,慢慢潜入土壤之中。
不管如何,他暂时安全了。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看见刚才还在自己笼子中的人皮,出现在了对面。
人皮蠕动着,爬上了红校服学生的身上。那位学生的表现和薛砚舟相反,他没有反抗,脸上还露出个笑容来。
八颗洁白的牙齿,在蠕动人皮的映照下也显得诡异起来。
他满足的表情,像是在拥抱一份美好的未来。
对了。
薛砚舟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筛选。
被人皮顺利寄生的学生,才算是通过筛选。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佐证了这个观点。
旁边那位和人皮融为一体的学生,从玻璃笼子里走了出来。他沿着旁边的通道,走出了这个诡异的礼堂。
与此同时,巍嵬县广播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我们恭喜第一位顺利毕业的同学!他通过了筛选……这张人皮将在接下来的工作生活,永远陪伴着他保护着他,和他一同为建设美好巍嵬县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
[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每张人皮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们相互匹配,互相选择。只有独属于你的那张人皮,才会和你共生,它不会选择第二个人,接纳它吧,欢呼吧,感谢它的认可!]
[巍嵬县治安形势严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请同学们打气精神,努力拼搏,如果不能通过筛选——滋啦——滋——你们将永远留在这里——滋,我们将派出往届优秀毕业生,为你们加油鼓气,直到——滋啦——你们死亡——]
薛砚舟愣住了,刚才那段广播中,忽然出现电流音,其中出现的声音低沉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永远留下来?直到死亡?
这段诡异广播的出现,意味着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和人皮融为一体?
隔间中再次出现小土包,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又一张的人皮。
薛砚舟没有再动,屏住呼吸等着人皮向自己靠近。
不被人皮认可,就无法离开,无法离开,就要死在这里。
他在脑中疯狂催眠自己,甚至按住蠢蠢欲动的右手,以免再次无法自控地将人皮切成了碎片。
有一张人皮,似乎看中了薛砚舟。
它蠕动着,爬了过来。
靠近脚底的时候,人皮下方长出如同菌丝般的触手,将它扁平的身体撑了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
薛砚舟浑身冰凉,欲哭无泪,用尽全部自制力抑制住攻击的冲动。
他看着人皮慢慢站了起来,一张被压得扁平而诡异的脸同他对视。
那张脸,看不出特征看不出性别,只能看得出五官俱全。而且,人皮的脸上,也带着灿烂的微笑。
这笑容极具感染力,看得薛砚舟也想和它一起微笑……
才怪。
在薛砚舟的心中,除了恐惧和实施暴力的欲望外没有其他想法。
他根本无法坦然面对人皮的寄生。
诡异的人皮,伸出一丝又一丝的触手,想要钻进薛砚舟的皮肤下。
有些痒,不痛。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算是这张人皮无害,薛砚舟也不想被这么诡异的东西寄生。
据广播中介绍的规则,被人皮寄生之后,就会形成一种共生关系。无论是洗澡吃饭还是睡觉,都要背着身上这张人皮。
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如果没有被人皮选中的话,不仅无法离开,还会在这场死亡枯萎。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不是薛砚舟想要的。
或许,可以欺骗这张人皮,让它误以为寄生成功?
薛砚舟想起了那团灰色的雾气,不知从何而来却拥有着神奇力量的雾气。
雾气可以变成雾气的话,那应当也能变成如皮肤一样的存在,笼罩的自己身上。
短短几秒钟内,他的皮肤上,笼罩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将整个人牢牢包裹在其中。与此同时,人皮上的触手也扎进了灰色的雾气。
寄生完成。
上方的广播声再次响起,恭喜薛砚舟通过筛选。
他长吁一口气,僵硬着身体,不去想背在背上的人皮,走出了玻璃笼子。
不过,薛砚舟并不准备立刻离开,他要找人。
往前走了没多久,他总算是看到了谢亦明和顾远洲。
他俩倒是运气不错,被分配在相邻的玻璃笼子中。
不对。
不是相邻的玻璃笼子。
谢亦明和顾远洲,怎么会在同一个笼子里?
在那个笼子里,只有一张人皮,而那张人皮,已经开始伸出触手准备寄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广播中的规则,分明说一张人皮只会选择且匹配一个人。
那张人皮,怎么会同时想要寄生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