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舟把架子上的东西粗略一看, 发现鬼烛数量不少,差不多有上百只。
鬼烛,点燃之后可以看到奇怪的东西。说是看到, 其实是吸引灵异。属于作死道具的一种,但用好了倒也有神奇的效果。
主城商城的东西, 只有玩家能带出来。
可那个老人给薛砚舟的感觉,完全不像人。
这样的经历, 似曾相识。
对了,华钢二村。
当初在华钢二村的时候, 忽然出现的周毅, 就是神降派的人。他的目的, 似乎是把灵异引入华钢二村, 加快灵异入侵的进度。
周毅把外面的灵异引入华钢二村, 用的就是鬼烛。
这么看来,这个诡异老人也是一样的目的。
薛砚舟随手翻了翻, 又把所有东西丝毫不变的放了回去。
他转身, 出门。
从铁丝网出去之后,循着水声的方向走一段距离,就是那个熟悉的小平房了。
小平房建在河边,一部分甚至跨在河流上。
薛砚舟悄然走了过去,轻巧踏过树叶之上, 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快到小平房附近的时候, 他开了隐身。
小平房里也没有人。
门甚至都没有锁, 虚掩着。
这个房子很奇怪,除了一扇门, 便只有一扇窗, 窗户还算完整, 可惜很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确认里面的确没人之后,他侧身闪了进去。
小平房内不算太大,额约莫十平米的样子。伸出到河流的部分,中间没有地板,似乎从河里砌了条水渠进来。
这房间的构造,看起来像是小水电站。
水渠上方,有一团黑乎乎的巨大不明物体。那团物体还在嗡嗡运转着,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像水轮发电机的声音。
这难道是个发电站?
那也太离谱了吧。
薛砚舟又推出去仔细看了下,发现平方顶上,还真有类似电线的装置拉向无名站台的地方。
站台上那盏明亮无比的巨型灯,还真是由这个小平房供电的。
他回到房间内,走向巨大的不明物体。
啪——咚——
薛砚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意识到刚刚是一条鱼跳了起来。
他几步走过去看,发现从这里看出去,河里有很多鱼。密密麻麻的,都是鱼。
这些鱼都挤在狭窄的水渠内,疯狂张合着嘴。
诡异的景象,看起来像是那种池塘内见到游人就围过来要食物的疯狂鲤鱼。水面扑腾出的水花,都是一张一张的鱼嘴。
它们,在捕食什么?
在密密麻麻的鱼群之间,还有其他东西,只是体积有些小,如此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
薛砚舟索性掏出个手电筒,打开,照射过去。
“艹艹艹!”
他是真不爱说脏话,可此时,不说脏话根本无法发泄受到的惊吓。
挤在鱼嘴之间跳动的,根本不是被激打起来的水花,而是一条条白白胖胖的虫子。每条虫子约莫小拇指粗细,数量很多。
这些都不重要,薛砚舟没有密集恐惧症,也不怕虫子。他怕的是鬼。
而这些白白胖胖的虫子,本应是头的部分,都长着一张古怪的人脸。
鱼,在疯狂的吞噬虫子。
薛砚舟看得背脊发凉,狂起鸡皮疙瘩,就差没一头栽水里去。他深呼吸数口,捏着刀柄才冷静些许。
然后,他想调转手电筒,照向水渠上方的不明物体。
有了心理准备后,他只受到了小小的惊吓。
不明物体果然不是发电机,而是虫巢状的物体。一层一层,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动再翅膀。
薛砚舟明白过来,强烈光芒中悬浮的颗粒状飞虫,来自此处。
无需去探究什么逻辑。
这处站台连同k764次列车,已经是半成品的噩梦游戏副本。
噩梦游戏的副本,是以灵异源头为核心,在本世界某些运转规则之上形成的诡异世界。
“毁掉那个站台。”
薛砚舟想起列车长的话来。
站台的核心是那盏灯,毁掉眼前的这个诡异发电站也是一样的。
他扬起匕首,准备扎进虫巢之间。
刀刃尚未落下,一张人脸便从虫巢表面浮现出来。这不再是看不出性别看不出特征的人脸,而是薛砚舟见过的人。
小卖部的老人。
剧烈的危机感袭来,薛砚舟极其果断,脚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撞破窗户就扑了出去。
呼,呼,呼——
血滴在落叶上,又很快被踩碎。
薛砚舟在极速奔跑。他的肩膀很痛,应该是在撞破窗户的时候受伤了。
玻璃碴留在伤口中,摩擦着让伤口撕裂得更加过分。
现在,这点小小的伤并不重要,因为薛砚舟的身后,有人在追赶着他。
那人驼着背,姿态却很诡异。
树影婆娑,月光透过缝隙,让薛砚舟得以在逃命的空隙间,看到身后追兵的模样。
的确是那个诡异的驼背老人,只是他跑步的时候,头却是向着另一个方面。整个姿态都是扭曲的。
而正对着薛砚舟部分,却是驼背的位置。
这玩意儿,根本不能算人啊!
薛砚舟不敢再看,再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呼,呼,呼——
他似乎已经跑到了边缘地带,不远处的树林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灰雾,代表灵异入侵的边界,不要闯入,闯入之后可能会永远迷失在其中。
这是处置中心准备的《生存手册》中放入的警告。
薛砚舟已经顾不上太多,一头扎了进去。
没想到,这一次他碰上雾气,却没有之前在华钢二村时,那种浑身冰冷肢体僵冷的感觉。
此时,身后似乎已经没有声音了,难道他已经摆脱了那个驼背老人。
不行了。
再跑下去身体要受不了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强烈的反应,双眼发黑,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看来,下次得花点积分加体质了。属性点虽然贵,但关键时刻也是很有用的。
薛砚舟停下来,撑着树干疯狂喘气。
他往后一看,发现身后已经安静下来。终于甩脱了吗?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他就觉得手底下的树皮蠕动了一下。
蠕动?
薛砚舟猛地向旁边一跳,定睛看去,果然树皮发生了变化。
千沟万壑的树皮,扭曲成一张脸,那个老人的脸。
薛砚舟掉头就跑。
然而,他逃不掉。
每一棵树上,都长着一张脸。树干上的树皮,慢慢扭曲成脸。各式各样的脸。
最终,每一张脸,都凝聚成那个老人的模样。
眼前的树木,似乎在移动,越来越密集,试图堵住他的去路。
它们桀桀怪笑:“你跑不掉跑不掉,把脸给我,你的脸真完美呀。”
整个树林,都回荡着古怪的笑声。
薛砚舟停了下来。
他不跑了。
但是,他也不准备真的和后面的诡异老人拼个你死我活。他看明白了,这奇怪的灵异,并不是这个老人。
而是脸。
这张脸,出现在每一棵树木上,它可以成为任何一张被感染的人的脸。
列车上的人,站台上的人,都被这灵异感染。
甚至薛砚舟,也曾经被感染,只是木偶过于霸道,不允许其他灵异染指它的猎物。才在这灵异入侵的瞬间,将其吞噬。
薛砚舟手指微凉,握紧匕首,看着树上的人脸。
“薛砚舟,不是叫你离开吗?”
后面,变成了列车长的脸,又变成了蒋梅的脸,最后变成了徐城的脸。
“小舟,我很好,余丹很好,你也很好,我们一起留下来吧。”
一张张脸,反复变化,试图让薛砚舟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四周的树木,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薛砚舟脸色苍白,忽然轻声问:“说起来,从五行相克理论来说,火克木对吧。”
“挣扎吧疯狂吧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老人的声音,从树木缝隙间传来过来。
薛砚舟没搭理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火克木,他恰好就盗了异能者中最强大的那位控火者的火。
一点赤红火焰,自薛砚舟的指尖跳出。
那只是很微小的一点鬼火,遇上稍微强大一点的伥鬼,都不足以剿灭对方。然而,这周围,全是被灵异污染的树木。
树木已经失去生命力,干枯,一点就燃。
冲天火焰,猛地燃烧起来,直冲云霄。
来自于谢亦明的异能,这猛烈的鬼火,甚至将笼罩在空中的灰色雾气都驱散些许。
树干上的脸扭曲着,脸上皆是痛苦。燃起的鬼火之中,一张又一张的脸慢慢消失。
灵异还在,灰雾也没有散去。即便是薛砚舟站在鬼火之中,依旧无法离开这里。
鬼火慢慢熄灭。
谢亦明的鬼火,只烧灵异。当那些脸被焚烧殆尽之后,鬼火也随之熄灭。
但是,诡异的老人还在。他果然很强大,强到在相遇的瞬间本能就促使薛砚舟选择了逃跑。
诡异老人踩着焦枯的树枝,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悠闲,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走向已经彻底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停了下来,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阴森可怖。
“年轻人,很有天赋。我很欣赏你。”
他桀桀怪笑:“可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有天赋的年轻人,成为一滩烂肉,多么美妙……”
随着他的靠近,才散去不久的雾气,又浓重起来。
薛砚舟听到了嗡嗡的声音,远处,有光芒亮了起来,越来越亮。
那是无名站台上的灯光。
灯光,向着这个地方照了过来,诡异老人越来越近。
借住强烈的光,薛砚舟清晰地看到,他果然是倒着走过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强烈的灯光,让老人身上的白色汗衫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那是,一张脸。
他驼起的背上,是一张脸。
“……”
恐惧,越来越可怕。
薛砚舟似乎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紧紧捏住的了刀柄。
十米,八米,五米——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而那张背上的脸,也愈发清晰起来,仿佛要突破衣服的限制,直接出现。这张脸,没有性别也没任何特征。
就是,一张脸,没有表情的脸,和那些人面虫上的脸如出一辙。
“……它想要你的脸……”老人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贪婪。
轰——
天崩地裂,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无论是浓雾,还是站台投射过来的亮光,或者是那个诡异的老人,都在被切了一道口子。
凌厉的气息,划着薛砚舟的面前而过。
他侧脸,看到在不远处,树木轰然倒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烟尘四起,他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从轮廓看出,那人很高,肩宽腿长,肩上似乎还扛着一柄巨大的剑。
他手臂上的肌肉,似乎因为刚才的一击微微鼓起,在夜色中舒展出一种纯粹的身体美感。
是秦止。
被劈成两半的诡异老人,却没有死去,背上有脸的部分,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地一滚,向着远处仓惶逃窜。
秦止追了过去。
沈丘:[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经上线,刚才检测到你的荷尔蒙,略微上涨了一点。]
薛砚舟:[嗯,遇到秦止了。]
沈丘:[你不会有其他想法吧,其实管理局那边也建议谈个普通的恋爱之类的方法,但是你的情况比较麻烦,三个任务对象的话,不太建议,容易出事。]
薛砚舟:[你想多了,那只是纯粹的欣赏罢了。秦止这人的身材完全在我的审美上反复蹦迪。]
沈丘一时之间,居然震惊得没有接话。
薛砚舟:[你怎么了?虽然我这里没有数据监测,但我觉得你似乎很惊讶。]
沈丘:[不是,你的性取向,居然是同性?]
薛砚舟:[不然呢,你以为我的取向是异性?]
[不,我以为你是无性恋。]
薛砚舟:[你猜呢。]
沈丘:[猜你个头,我什么时候猜准过。不过你刚才真的很激动。不会真的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薛砚舟听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八卦,便决定无情地打破对方的幻想。
[没有。刚才我情绪起来了,除了秦止的原因外,还有就是赌对了的兴奋。]
沈丘:[呵,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还有更危险的一个方案。]
他刚才用那点鬼火,当然不指望能烧死这个明显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诡异老人。
薛砚舟想起之前在新州大学的时候。他们集体被鬼笔困进新州中学的世界,外面的人无法进来。
当时谢亦明就是要他配合弄出点大动静来,让顾远洲找到突破口。
刚才的举动也是如此,不为了逃命,也不是为了对诡异老人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为了给出一个突破口,让秦止发现自己。不久之前,和秦止的通话中,他知道秦止快到了。
同样是队长级的人物,顾远洲做得到的事情,秦止自然也做得到。
薛砚舟并不是完全依赖他人的性格,如果秦止不来,他还有备选方案。
同步率越高,可调用灵异能量越高。精神力越低,同步率会暴涨。
如果秦止不来,薛砚舟就准备用暗影之刃,强行降低十点精神力,然后开寂静之夜。
一把不够他可以凝聚两把,等到精神跌到-20的时候,寂静之夜的笼罩范围就足够大了。
安抚树林内的所有灵异,然后,再放一把火。
沈丘听得咋舌不已:[啧啧啧,你也不怕把自己给玩坏了?]
薛砚舟:[怕什么,我估计这诡异老人身上的灵异应该很强大,足以让木偶吃饱平静。]
说话间,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为避免被发现什么端倪,沈丘及时下线。
秦止走过来的时候,巨剑已经收起。
他身上穿着的是处置中心的作战服,纯黑色,镶银边,腰间系武装带,携带有各种应急装备,下方是一双黑色系的军靴。
谢亦明和顾远洲都是不爱穿制服的类型,薛砚舟倒是第一看到有人能把作战服穿得如此好看。
“薛砚舟?”低沉的男声响起。
“嗯。秦队长,是我。”
秦止走过来,微微一愣。
薛砚舟小声:“怎么了?秦队?”
秦止似乎是个很坦率的人,他笑了笑:“好像每次看到你,你都穿着这件兜帽。”
薛砚舟解释道:“秦队,那个站台的灵异污染,和光有关。”
“光?”
“嗯,被光照到的话,会被灵异污染。对了,秦队,那个老人是不是灵异源头?”薛砚舟问。
“是,也不是。”秦止说,“你上次见过仇慎了,这人是他手下陈东树,八级玩家。刚刚出现的老人,只能算是他……养的尸体。”
薛砚舟脸色一白,颤抖着声音问:“养尸体?”
秦止:“他共生的灵异是脸鬼,可以操控被脸鬼寄生的尸体,相当于……分一身。”
“啊,那怎么办,火车上的人好像都被寄生了,他们都被那个陈东树操控了吗?”
秦止摇头:“没有,脸鬼和他是共生关系,他只能操控自己处理过的尸体,其他被污染的都是受脸鬼影响。”
听到这里,薛砚舟心里松了一口气。
灵异没有意识,被污染后只会按照一定规律行动,这点薛砚舟可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在不知不觉中,被寄生被操控。
远处,又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薛砚舟:“秦队,我们边走边说。”
“好。”
薛砚舟现在有了秦止在身边,便不再绕着水走。
他直接把人带到了河旁,沿着河流而上。
薛砚舟指了指水里:“水里有一种奇怪的虫子,每条虫子上都有人脸,但河里的鱼在吃这些人面虫。”
秦止低头去看,说:“河里有鱼?”
话音落下之时,一条巨大的鱼,自河中跳起。
薛砚舟甚至没看清楚秦止的动作,只觉得一眨眼。
对方的手中就多了一根树枝,上面穿着一条鱼。
薛砚舟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那条鱼和普通的鱼有些不同。
起码,普通的鱼不会生得一口利齿,眼睛还是一种诡异绿色。
“这条鱼,也是一种灵异。”秦止皱眉,“奇怪,这河里怎么会有那么不同的灵异。”
只有灵异才能对抗灵异,人面虫是被陈东树刻意放出的灵异的话,那这些鱼又从何而来?
两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上走,回到那个建在河流上的破旧小平房。
薛砚舟指了指里面的水轮机,“里面,好像有一个虫巢,似乎能把人面虫转换成一种光虫,送到站台上形成污染源。”
很离谱的推测,秦止却点了点头:“k764次列车的灵异入侵程度比想象中的要深,已经是半成品副本了。”
的确,在这个区域,开始形成独特的噩梦游戏规则了。
汽笛的声音,越来越近。
薛砚舟有些着急:“秦队,火车要进站了,我现在能肯定的是k764次列车上的灵异入侵,和站台上的光有关。”
秦止点头,“嗯,我们出去。”
出到外面,秦止又说:“后退。”
薛砚舟乖乖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他看见秦止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巨大的剑。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把剑的剑柄,是骷髅的形状。白色枯骨蔓延至秦止的手背手臂,直至肩膀。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和这柄骷髅巨剑是一体的。
秦止举起了剑,只是这么往下一劈。
地上凭空出现一道裂痕,自他脚下蔓延开来,而距离不过两米的那间小平房,也应声而裂。
没有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也没有什么残垣断壁。
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抹除一般,直接消失了。
小平房消失的同时,站台上的灯,暗了下来。
四周一片昏暗,树林之中的雾气,似乎都淡了不少。
薛砚舟自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那个小卖部,似乎也消失了。留在站台上的,只有破旧的候车厅。
“这是?”
秦止说:“到站台上看看。”
两人进入站台之后,发现站台上的一切,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
候车厅的灯熄灭了,里面所有的人都不动了,如同蜡像一般,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进站了。
但是,这次的列车,根本就没有减速的迹象。
难道因为没有光源,列车也不进站了?
薛砚舟急声说道:“秦队,火车上还有很多人。现在站台没有光了,这列火车不知道会开往什么地方。”
秦止点头,直接扛着巨剑跳下了站台。
他站在铁轨上,肩上的巨剑拿了下来,直接插一入地面。
火车越开越近。
然而,火车的车头却没有亮起灯光,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
k764次列车,越来越像一趟幽灵列车了。
薛砚舟知道,如果这一趟还没有阻止的话,k764次列车就会成为噩梦游戏的一个副本。
永远在不知名的轨道上游荡。
而留在火车上的人,也将成为副本中的npc,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死亡的过程。
疾驰的火车头,猛地撞上了秦止的巨剑。
秦止的手,扶着巨剑轻轻用力,整列火车就停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向后退上半步。
做完这一切,他手一撑,跳上站台。
“走,我们上车。”
k764次列车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打开门。两人转了一圈,决定从最后一截车厢尾部的小平台翻上去。
秦止拉着栏杆,向上一翻。下一秒,却回到原地。
他皱眉:“我被排斥了,光源已经毁掉,副本要封闭了。”
薛砚舟点头:“我背包还有列车员制服,应该可以上车。”
后方又有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河流中的灵异,在暴走了。
秦止往前走了一步,“你上车,把幸存者带下来,我去拦住那些灵异。”
他停顿一下,“等下一次火车到这个站台的时候,我会再次拦下火车。尽快搞定。”
薛砚舟点头,又问:“如果没有搞定呢。”
秦止沉默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火车需要彻底清理,一列不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灵异火车太过危险。我必须在能找到其踪迹的时候,把它彻底关押。”
“嗯。”
薛砚舟从背包里,拿出列车员制服,换上,又戴上帽子。
就在这个时候,往前走的秦止,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整个人就浑身冰凉,愣在原地。
那张脸。
那个人!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只在瞬间就跑了回去。
然而,火车已经启动了,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开出去几十米。
秦止的速度更快,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火车栏杆。
火车被这一拉,似乎连速度都降低了。
“秦队?怎么了?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吗?”薛砚舟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吗?我,我有点怕……”
秦止如梦初醒,松开手。
他停在轨道上,怔怔看着这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月光打在轨道旁的树叶间,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阴影。
薛砚舟沉默片刻,问:[沈丘,这秦队,不太对劲啊?当初的任务我不会是欺骗他感情了吧?]
沈丘:[那不会,你救他的时候才十五岁,秦止又不是禽兽。]
薛砚舟:[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
沈丘:[那我要剧透咯。]
[嗯。一点点。]
沈丘:[当初他应该就是把你当亲弟弟照顾,你可以说是被他牵连而死的,场景有些类似吧。他估计是应激了。]
[知道了。]
薛砚舟放心下来,转身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
薛砚舟差点没被这声音吓死。
郝国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后。
如同一个幽灵。
薛砚舟:“我,我的朋友在上面,我不能放弃他。”
他觉得,这位郝车长,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刚刚那个是秦队长,对吧。”
薛砚舟忽然问:“列车长,您是不是认识秦队长?“
“我,曾经在他手下当过兵。我们是隶属特殊部门。”
郝国华的履历有一段时间的空白,现在对上了,指的应该就是这段经历。
他说:“秦队他似乎……”
郝国华忽然笑了一下,僵硬的脸上扯起嘴角,显得有些扭曲:“其实我算不得他手下的兵,他是兵王,我们都以他为偶像。”
他停顿片刻,似乎有些出神。
“后来我手受伤了,就退了。”
郝国华:“再之后,灵异入侵发生,秦队也不知所踪。”
他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有些出神。
“你们刚才做了些什么?”郝国华问。
薛砚舟一转,判断出列车长是值得信任的人。
在河里看到鱼吃那些人面虫的时候,他就有这个猜想了。鱼是一种灵异,人面虫同样。
诡异的人面虫通过那个平房里的巨大巢穴,把自己转化成了站台上的光。
噩梦游戏中的副本规则是如此,形成副本,会以灵异源头为中心,当前世界的一些准则,形成一套噩梦有些的副本规则。
在这个世界,火车需要停靠站台,站台上有灯光,开灯需要电。这是一套本身的规则。
灵异入侵之后,便扭曲成了人面虫通过发电机形态的巢穴,变成如同灯光一样的存在。那些鱼,生活在河中,以人面虫为食,本身就是天敌。
k764次是和郝国华共生的灵异,在列车上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为了污染更多的人,陈东树开了那个小卖部,用鱼肉设置了个陷阱。
而郝国华,为了保住列车上那些人的性命,只能跳入陷阱。
“我和秦队把那个小平房毁了,以后站台上的灯,应该是不会再亮起来了。”
郝国华一愣,许久才又僵硬的笑了笑。
“年轻人,你很聪明。”
他转身:“我带你看一看,这辆我工作了三十年的列车吧。”
郝国华转身,往前走。
原本空荡荡的十号车厢已经坐了几个脸色麻木的乘客,应该是在之前上车的人。
九号车厢。
这里倒是一切如常,只有欧阳海和田甜。
两人还是那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似乎不太敢看向十号车厢的方向。
经过的时候,欧阳海恰好抬头,激动之下喊了一句:“薛砚舟!”
田甜却是看到了走在前面,有些奇怪的列车长,她猛地拉了一把欧阳海,随后两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您好,尊敬的旅客,请不用担心,本列车即将到站。”
郝国华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继续往前。
停在餐车的时候,郝国华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薛砚舟:“行李车厢里的无面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曾经是k764次列车的乘客,也有我的同事们。”
薛砚舟:“我查过了,乘坐764次的乘客,似乎都没有失踪的。”
“是没有失踪,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朋好友是以什么来判断,你是你?”
郝国华表情平静,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是外貌是记忆还是生活习惯,如果有一天,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夺去了你的脸你的记忆你的生活习惯,他们能不能分辨出来,那个人其实不是你?”
薛砚舟皱眉:“很难。”
事情就是如此可怕。同样的外貌同样的记忆同样的习惯,在他人眼里看起来,那就是你。
“你是说,列车上的灵异和这个有关?”
郝国华点头:“列车第一次停靠在站台的时候,是我退休那天。”
“当我知道,k764次要被销毁之后,做了一切的努力。毕竟它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甚至跑遍了每一家博物馆,想问一问,有没有那家博物馆愿意收藏它。”
“可惜啊,它只是一趟普通的绿皮火车,没有任何收藏价值,退下来之后,下场只能是去往火车报废场,被拆掉一切有用的部分,最后便安静地待在坟场被时间吞噬。”
薛砚舟忽然知道,k764次列车的灵异因何而来。
他在处置中心的时候,看过一篇特殊现象研究院的论文。
里面根据各种灵异入侵事件,分析了灵异入侵的来源。虽然都只能算是有理有据的猜想,但其中,支持者最多的一种是:来源于执念。
人的执念,会引来灵异。
灵异寄生在人身上之后,会慢慢污染身边更多的人或物,随后引来更多的灵异,最终形成空间上的彻底入侵。
这个猜想,实际上是正确的。
从薛砚舟接下的任务就可以窥见端倪,消除执念,让186号世界离开寂灭之地的影响范围。
他没有出声,此时的郝国华,应该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不想看着k764次走向死亡,提了报告退休。退休不久后,我又听说k764次留下来了。成为旅游专列。我还是放不下老朋友,就决定以普通乘客的身份,再坐一次。”
“但那天晚上,k764次列车忽然停了。我和它共事了三十几年,在什么时候,什么站点会停靠,即使是在睡觉,都能感觉出来。”郝国华看向窗外,“线路上出现了一个不存在站点,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很亮的光。”
从那天以后,郝国华又坐了几次k764次。他发现,列车上的列车员变得有些奇怪。说不上的奇怪。
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生活习惯,他却觉得有些陌生。总觉得,那不是和他共事已久的同事。
在某些时候,他们的脸,会变得很奇怪,变成一张陌生的脸。可是猛地一回神,却又发现的确是那个人没错。
薛砚舟终于出声了:“被那个光照到之后,到底会怎么样?”
郝国华:“背上,会出现一张脸。”
果然如此,那个诡异老人的脸,也是长在背上。
“那张脸,会慢慢向前移动,当脸覆盖住你的脸时,你就被它取代了。”郝国华叹了口气。
薛砚舟:“你为什么没通知处置中心”
这事情,如果在刚开始的时候,就通知了处置中心,或许入侵就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被脸寄生的人,会忘记诡异的站台,但却会想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里。”郝国华说,“我也一样。”
“k764次列车,又是怎么回事?”
在个灵异入侵区域,灵异不仅仅是那些诡异的脸,还有k764次。
郝国华叹了口气:“我发现了不对,可我做不了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或许是k764次听到了我的心声,它就出现了。”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郝国华再一次乘坐k764次的时候,他忽然成为了列车长。
在这段永恒循环线路上,才会出现的列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