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志若何 剖心置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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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晴,夕有暴雨成都城的风光大异长安,女子多娇小可爱,肌肤滑如凝脂(或是此地潮气连年不散之故?)。

川音转折多变悦耳动听……陆前辈无论音律还是内功都胜于我,还需加紧修行不可放松才是。

……吴征才气纵横,却是个怪人居然替个货郎说话,前所未见……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

好诗,还有好曲,这一趟成都之行光这一日便不枉了!

六月初三,晴,夜里有雨夏季饮冰何其快哉!

……蜀锦天下闻名,当真名不虚传。

韩将军与陆前辈身材高挑,穿起衣衫来真是好看,可惜我矮了点……

六月十八,阴常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驻足一地定如井底之蛙。

来西秦已半月有余,每日都是新鲜的。

吴府里是不是有个百宝囊?

新奇的东西若流水不绝。

故岁梦游于世,悔之!

悔之!

成都城美食,美景,美人,流连忘返。

顾盼小师妹每日都吃得小嘴油光发亮,眉飞色舞,人家当也如是。

啊,眉飞色舞并没有,人家不会。

嘻嘻,水煮鱼太好吃了!

六月二十一,晴迭府外宅奇幻之旅。

从未想过旁观这等龌蹉事,还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这一回看得比从前真切些,男子的物事好丑陋,倒像只爬虫。

只是不知为何时小时大?

从前杀了些恶贼时偶尔衣物破裂,一瞥间都是又小又软。

迭家小姐又是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

任由些低劣的男子玩……淫玩?

是叫淫玩吧……那事儿当真那么舒服,可以不顾羞耻地贪欢么?

唔,"煎熬时亦复快美",又是怎样一种滋味儿?

吴征倒是个谦谦君子,言语行事均未有逾矩。

人家忍不住问些好奇之处,作答也未见淫邪。

若是换了旁人,比如那位……哎。

只是因何胯下会冒出股水来湿湿的?

仿佛是从小腹里滴出来的么?

麻痒痒的难熬,古怪,又有些爽利劲儿。

方才沐浴时又是黏糊糊的难受,比汗水还黏,好生奇怪。

唔,当下蹲着不起定是被他看出来了,羞死个人……

六月二十二日,晴诸位师妹,你们见过往自家府门口扔烂菜叶烂果子的么?

恩,本师姐今日居然见着了,奇招还有奇效,当真有趣得紧……奇思妙想,奇思妙想!

六月二十三日,晨雨,阳起后晴近日他忙得很,呆在府上的时光越来越少,本当每日寻他切磋武艺也没片刻闲时。

柳师叔接师尊谕令命我下月中回长安,其实难舍!

佛祖劝导世人耽于情爱之事空废光阴,亦为情所苦,不知可是这般滋味?

尝闻陷于情爱之人患得患失,魂魄离体而去缠于爱恋之人。

人家并未如此,只觉与他说话有趣,亦羡慕其多智与潇洒,当非情爱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祖教导之言自是大有道理,可人俱有七情六欲,若人人摒弃之,则遍地为佛,若遍地为佛,世间复又何趣?

倒不若像他一样《笑傲江湖》。

观山水浩淼,我自与风醉倒。

和一曲琴箫,何须管心寂寥。

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

师尊亦曾言道人之一世莫可浑浑噩噩。

可若要如此,岂非要按本心行事?

与佛祖之诲岂非有误?

且住了吧!

现下当去与他汇合接应义母大人与师叔们。

若向他讨要几阙好词,几首佳曲伴我回长安,不知他肯不肯?

唉,其实难舍……

◇◇◇◇◇◇◇◇◇◇◇◇◇◇◇◇◇◇◇◇

……………………………………………………

冷月玦被吴征托抱着下了茶楼,一双乌溜溜的明媚星目不住打着转儿。

吴征尴尬非常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更猜不透好奇宝宝心中又在想些什么,说不准在想着一松开穴道就痛打自己一顿。

六月二十三日,夜已半,晴他答应与我许多好词佳曲,开心!

可是人家信他,他却存有疑虑点了人家穴道,不开心!

索师叔向来清修,安分守己,平日无事连大门都不迈,又怎生行那淫邪事?

我当据理力争,还索师叔清白才是!

男女欢好时……什么叫做尿将出来?

若是弥留老人还差不多,索师叔功力精深又怎会?

哼,分明是诬陷!

待穴道解了我就……也罢,他如此做确有苦衷,也免去了人家许多麻烦,这一点倒是为人家考虑甚多。

哼哼,今夜就这么写,记他一笔坏账!谁让你不相信人家!

唉,他现下一定很烦恼忧愁,此事着实不好处置,他聪明见识都比人家强了许多,还是让他想办法好些。

在街角钻入马车,吴征将冷月玦放在躺椅上又告了声罪,肃容向瞿羽湘道:“我先不探究真假,从今日起,这项本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再也不准轻易提起!”

“我从没有对人提起过,今日还是第一回。”瞿羽湘亦知事关重大,若被贼党知晓此事,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甚好。”吴征略放下些心。

索雨珊忽然言及孟永淑,现下孟永淑失踪无法对质难辨真假。

瞿羽湘所说的倒是言之有物,三日前曾在吴府门口偶遇索雨珊外出归来,其言道至北城文殊院礼佛。

吴征竭力记忆她当时的体态面容,只是毕竟是个出家修行的前辈,当下也不好意思盯着她看,实在想不出有甚不妥当之处。

若是那日索雨珊外出不是礼佛,而是会姘头?

且姘头还极可能是贼党的头面人物……吴征想得额头见汗口干舌燥,无论索雨珊还是孟永淑,任一方出了问题都涉及天阴门与长枝派颜面,岂有善罢甘休之理?

当真棘手之极。

马车驾回了家,吴征抹干额头汗珠探出头来,招呼冯管家低声问了几句,缩回马车向冷月玦歉道:“冷师姐,我现下解了你的穴道。这事儿干系重大,冷师姐路上当也想明白了,且暂莫声张,我们一同去找祝家主。”

他不抱我!

冷月玦撅了撅唇甩袖起身淡淡道:“要声张早声张了。”

额……好尴尬呀。

吴征赔笑道:“冷师姐内功深湛,佩服佩服。”穴道点得不重,冷月玦又似有什么独门的秘法自行解开。

没向吴征发难倒是足见给了不小的面子。

冷月玦微微摇头,有外人在场又恢复平日的清静寡淡不愿多言。

只是三人依次下车时她落在瞿羽湘身后,很是不满地嘟了嘟嘴。

祝雅瞳换下夜行衣重着流云水袖,此前得了冯管家的传讯,忙将师妹们都支走独自等候。

乍见吴征等三人一同归来,爱子更是神情万般凝重,见面就问:“孟前辈呢?”

“怕是失陷敌手。”祝雅瞳摇了摇头,有些魂不守舍道:“我追踪付柳赟终被他逃脱,返回时孟永淑已然不见人影。我脱身之前曾绕着锦兰庄寻找了一遍,庄里一团大乱,全无所获。”

吴征见她欲言又止,在场的冷月玦是她义女,瞿羽湘更为她一手掌控。

祝雅瞳这般模样此中定然有什么大秘密不可言说,心下也是狐疑不止。

今夜的意外发生得已然太多,若连祝雅瞳这里也生出什么变故来,实叫吴征难以承其之重。

幸好以祝雅瞳之智慧阅历,想要刻意隐瞒什么必然不叫吴征看出端倪,这是没有想瞒住吴征的意思。

“偏要沉不住气!”吴征恨恨地一挥拳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祝雅瞳心中已有所猜测,当下又涉及那条暗道说不出口,索性略过道:“你有所发现?”目光一瞟冷月玦与瞿羽湘,不明二女同来何意。

“坐下说。”吴征提起水壶往嘴里灌了大半壶才搓着手道:“孟前辈失踪一事先搁一搁。祝家主,不知您与索前辈关系如何?”

“雨姗?她与我并不亲近,原本我邀请来助阵的师妹里也没有她。”祝雅瞳再度瞟过二女,向瞿羽湘缓缓道:“你有什么发现?”

吴征与冷月玦身在茶楼负接应之责,既未燃起红色的焰火自不会离开。

天阴门人赶至时他们在静室里受视线遮挡,想要发现什么强人所难。

若有意外,来的人里只有瞿羽湘能够在第一时刻看见。

“还是我来说吧。”吴征罕见地期期艾艾,措辞极难:“索前辈言道前去接应你的途中,曾见一男一女,女子身形极似孟前辈。按姜前辈所言在锦兰庄有一男子现身,孟前辈发了疯似的追去……索前辈当场并不在,两边倒有些相合。当下可是惊得我一身冷汗,孟前辈若是贼党内应,当下借故消失又有甚么企图?还在疑惑中,湘儿前来报讯正巧与索前辈擦身而过。啧!”

说到这里吴征正色向瞿羽湘道:“我现下先来问你!方才你所说的可是实言?”

“字字属实!”瞿羽湘亦凝重无比道:“我不骗你,祝家主在这里,我也骗不过去。”

“此事若真,与你无干!此事若假则辱及天阴门清誉,吴家保不了你,云龙门也保不了你,你可想清楚了?”吴征疾言厉色,手指几乎已戳到瞿羽湘的鼻子上。

瞿羽湘起身扑腾一声跪地道:“我瞿羽湘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自断己首以尸身饲狗!”

“好。”吴征语声稍缓,向祝雅瞳道:“湘儿未曾听见索前辈对我之言。可她观索前辈身姿,断定其三日之内曾与人……苟合,索前辈之言……不可信……”

“你说什么?”祝雅瞳砰地一拍桌角站起身来,凤目含威,俏脸含煞道:“再给我老老实实说一遍。”

无形却庞然的压力扑面而至,瞿羽湘虽跪地却昂首挺胸,直视祝雅瞳强忍着周身痛苦道:“我说索雨珊披清修之名,行淫邪之事!三日之内与人肆意苟合放荡形骸。祝家主,我方才与吴大人所说的原话也不怕再说一遍:三日之内,索雨珊若没被男人插得漏出尿来,请砍我头以谢天下。”

祝雅瞳酥胸暴起暴伏,颤若飓风下翻涌的海浪,腾腾连退两步一跤坐回椅子,摇晃着螓首喘息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久在刑部官衙,见多了女子与人通奸之后将亲夫谋财害命的案子。这等案子因奸夫淫妇不为外人察觉,常布置极为周密难以发现端倪与证据。由此我刻意观察多年方才练就这眼光,女子但凡与男子交合之后,其眉眼,体态,甚至行步姿势均与日常有所不同。虽是我个人的猜测,查案时也做不得实据,然则我心中有数之后,自然更易搜得证据!以此为凭,无有不中!我虽与索雨珊没见过两面,但她落发出家,方才与她擦身而过时,分明是一副曾任由采摘,淫骚放纵,意犹未尽之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问我要证据,我拿不出来,可她骗不过我的眼睛!我也本不需为自己惹下天大麻烦,只是这等大事不说不成!请祝家主明察!”

瞿羽湘文采不举,说的话里多有些下流词汇,放在一名前辈身上颇不妥当。

但吴征却知这番说辞定是她返程途中想过无数回的,那些下流话儿实是心中所想。

尤其最后一句与此前的誓言两相结合,甘愿将大干系背于一身之念怎不动人?

虽不喜吴家的主人,却已把自己当做吴府一员!

吴征心中一跳,望向瞿羽湘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祝雅瞳心思慧巧,早已从瞿羽湘的言语里联想到此前吴征纳闷于她忽然变得乖巧之事,怎能还不想到陆菲嫣身上?

盛怒之中又不免有些好笑。

她以目视吴征向主宅一挑眼角,两人四目相对早已心意相通,吴征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三日之前傍晚曾偶遇索前辈外出而归,自言去城北文殊院礼佛。”

得来吴征肯定的答复,祝雅瞳叹息一声沉默不言。

吴征拉着瞿羽湘小臂道:“你且先起来!”

冷月玦旁听许久,听了吴征证言也不免有些相信,只是自控不住蓦然出声道:

“索师叔清修多年深居简出,毕生从未踏足大秦国土,怎会忽然行淫邪之事?义母大人还请明察!”她双目微眯,望向瞿羽湘的目光闪烁不定,面容上看不清心中所想是忧是怒。

“我知道。”祝雅瞳眉头深蹙,玉手忽握忽展,足见心中举棋不定:“你们两个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全都忘了,对谁也不许再提起!无论是我,还是吴大人!”

“我不会,我还不想死!”瞿羽湘低头欠身一礼转个圈儿离去,走出厅门时却忽然忆起什么,恋恋不舍朝后院方向张望了一眼。

冷月玦欲言又止,终于一言不发地自行归去小院。

“你好像有很多话没有说。”吴征掩上房门,极为复杂地望着祝雅瞳道。

自两人相识至今,还从未见她似今日这般吞吞吐吐。

“只因不能让她们听到而已。”祝雅瞳苦笑一声道:“你的经历离奇,我的只有更离奇。想听就坐下吧,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看来今夜难眠。”吴征也苦笑一声,只觉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祝雅瞳的苦笑难得一见,似现下这般双眸微合唇瓣翘起的还是头一回。

“从哪里说起呢?还是从一件被你抛在脑后的事情开始吧。”祝雅瞳双眸一张,迷茫与困惑消失不见,美眸亮若星辰道:“你对临僖宗是不是不感兴趣了?”

“额……”吴征哑然,对临僖宗的研究只那一回,从此便抛在脑后。

毕竟年代久远,冢中枯骨都已化作飞灰,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

“我是不是遗漏了甚么?”

“这个皇帝可不简单。僖宗,呵呵,僖宗!”祝雅瞳对这个谥号不以为然,冷笑一声道:“文武双全,且险些只手擎天,扶临朝于既倒的人物,到任何时候都不可轻忘!不,不是险些,他分明已然做到,只是又亲手将这一切毁去而已!”

吴征面容一僵,显然祝雅瞳对临僖宗并非只是一览之后便抛在脑后,研读要比他深刻太多。

不错,僖宗分明已扶起临朝,他殡天之后至少还能延绵百余年的国运。

可大临朝的轰然倒塌分明是他刻意为之!

内功高手寿命较之常人悠长得多,平日里更是百病不侵,临僖宗的年岁可说正值壮年。

莫说是他,就算是被自家功法折磨得生死两难的燕皇也未见昏聩之态。

何况堪称古往今来武功第一的临僖宗?

“我疏忽了。”

“也不怪你,并非我对他更重视些,只因我知晓你未知的秘密。”祝雅瞳深吸一口气悠然出神,似陷入回忆的思绪中。

“我能知道么?”

“就是要告诉你知道。其实若不是他,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祝雅瞳摇了摇头又洒然笑道:“你可知祝家因何能驻足三国,左右逢源?”

“数百年的豪族根深蒂固。祝家太大了,若说三国是各领一地权柄,称雄一方的帝国,祝家就是个商业帝国,大到任一方豪雄都不敢轻易动一动。”

“那是现下,祝家从前可没这么庞大,有这一天正是托了临僖宗的福。”祝雅瞳淡淡地说着,目光却始终悠悠望向远方道:“可记得僖宗末年曾年年搜刮民脂民膏?负责运送的可不是哪一处官衙,正是祝家!祝家借此将商号布满中土,自此一家独大!还无意间知晓一个秘密。”

吴征的心腾地跳到了嗓子眼,呼吸急促道:“什么秘密?”

“临僖宗曾于中土各地兴建宫室,其搜刮的奇珍异宝半数运往京城以充皇室,另半数则就地秘密转入宫室之中。这一块我祝家未曾经手,却被先祖中无意中知晓,临僖宗于宫室附近秘密挖掘地窟,内设机关重重,却掩埋下财宝无数!地窟里更设有一处玉石门板,上设前所未见的机关,若不能解开其间的秘密,则地窟崩塌一切化为齑粉!地窟所在何处从不为人知晓,至今仍是!先祖费了无数心力,终探听得外人想要打开玉石门板的唯一方法,亦获了这本秘籍代代相传……”祝雅瞳点了点了自己湖水般脉脉含情的眼眸,自嘲般一笑道:“就是这一双[离幻魔瞳]!二十余年前祝家曾遇大事,若不是我有修行一双魔瞳的过人天资,当年定然是死了。”

夏夜里连风吹来都是热烘烘的,吴征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大汗淋漓凄寒如冰。

祝家的绝密,传承的功法,哪一样又是他这个外人能知晓的?

无论他如何费力,始终无法让绷紧的面容有一丝松动,遂苦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我真后悔留下来听见了……”

“无妨,本就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提早了些。”祝雅瞳花唇一展,梨涡深深地露出个宽慰的微笑,仿佛清荷处初放般温馨宁谧。

“你继续说,我还没那么容易吓晕过去。”吴征咧嘴强笑了笑,自觉笑得比哭还难看。

两人共同将紧张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些,祝雅瞳又道:“锦兰庄居所左起第二间,我查到那里时发现了付柳赟.八颗菩提子,分打他周身八处穴道。他未曾发现我靠近,原本以他的武功绝无躲过之理。但他拉开机关躲入床下的地道逃过一劫,还敲响地道口入地一丈处的铜管。这一根铜管定是向同伙报信无疑,孟永淑会被引走,当是这名同伙的身份不一般,指不定还是当年祸害她的三人之一,否则她久经风雨,当下不至于如此冲动,一定忍得住!至于这一处地窟……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吴征深吸一口气,肺腑发凉着沉声道:“僖宗地窟?”

“深埋地底,机关重重,还有一面玉石门板!”祝雅瞳的深情亦无比凝重,鬓角边的汗珠颗颗滴落,抖动的唇瓣颤声道:“正是僖宗地窟!”

厅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只剩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些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声。

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惊肉跳,伸手举起茶碗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助他略缓心绪。

却听青瓷碗盖发出一阵细密的脆响,竟是持碗的手微微颤抖所致……

“咕咚咕咚!”吴征猛地抓起水壶,对着壶嘴又是灌下大半壶,抬臂也顾不得形象在嘴边与发际一顿乱擦,重喘了一声道:“付柳赟呢?”

“跑了……你好聪明……”祝雅瞳默运玄功,神智一清,亦猜测爱子再怎么聪慧绝顶,陡逢这等大事无论如何定不下神来,一切还需着落在自家身上。

不想吴征虽是紧张万分,思绪全然不受影响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忍不住一声赞又道:

“我被玉石门板吸引震了神魂,被他从一处石门逃离。恩,石门背后应还有落石阻隔,未必还能打开。”

“这帮贼党!”吴征刚抹净的额头复又汗珠密布,忍不住再抹了抹来回踱步道:“临僖宗既为子孙布下这等大局,当年又为何轻易葬送了皇朝?儿戏么?”

付柳赟在祝雅瞳的杀招之下险死还生,显是提前做了准备,这一处地窟也是他早已知晓了的。

忧无患是前朝余孽已然坐实,又九成九是暗香零落贼党魁首,付柳赟能知晓这等秘密必是忧无患告知给他。

“这人高深莫测,打的甚么主意难以猜中。”祝雅瞳以碗盖拨弄着茶叶沫子,发出呛呛的脆响道:“付柳赟躲入地窟时敲了两下铜管当是暗号,孟永淑……怕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呼……”吴征长吁了一口气使劲甩了甩头道:“你准备怎么做?”

没头没脑的问话,祝雅瞳却知吴征问的是那处地窟。

“贼党我管不了,除此之外我只允你一人知晓。”祝雅瞳顿了顿,又坚定道:“此乃天助之资,我志在必得!”

吴征喉头堵得慌,哑着声道:“即使僖宗之物,忧无患又怎会不知?你的想法岂非徒劳一场?”说着伸手在喉间一抹,示意此事若为三国帝皇知晓是要掉脑袋的。

“先祖未见地窟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宁家后人已通晓地窟所在。然时至今日,你还会相信先祖是无意中得知有此秘密?[离幻魔瞳]是他费尽心力所得么?”

祝雅瞳成竹在胸,一按扶手站起行至吴征身前道:“宁鹏翼刻意漏信与先祖,意虽不可知,其中定然有安排叫我祝家勘破玉石门板的秘密!至于忧无患……那玉石门板沉灰极重分明无人打开过。若是留给这帮余孽的东西,又何须叫我祝家知晓地窟所在?贼党虽有诱我之意,又恰因他们无力打开玉石门板,才不得不诱我前往。呵呵,僖宗疑秘,这帮贼党贼心日壮,你以为他们还忍得住不去瞧一瞧里头有些什么么?何况,地窟又不止这一处!”

“你……你这是引火烧身……”祝雅瞳平静而坚定,仿佛方才的不安与慌张已成过去,现下已打定了主意一往无前。

吴征不明这一份决心从何而来,只是禁不住担忧道。

祝雅瞳俏目灼灼,不由自主地一抬手,半道生生忍住臂弯一转,水袖一拂似在捋平衣角柔声道:“现下还有些事不便与你说知,但如今夜一样,时机一到我都会原原本本告诉你。我与你说过此生此世都不会害你,僖宗遗藏于你我二人均有大用,既已现于眼前断无错手之理!当然,我也不是傻子,那遗藏你知我知,就让它安安静静呆在那里,他日若有良机再同去取出不迟。忧无患那帮人既是前朝余孽,此刻一心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复国之念,断不肯以此重资馈赠三国帝君。

宁鹏翼花了偌大的心力布局至此,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要咱们祝家做什么事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吴征茫然摇头,复又坚定道:“我有国有家,亦负师门大恩,决计不会拖他们下泥潭。你若是如贼党一般想要谋夺江山社稷,我是断然不会助你的。若你有这等想法,劝你早早打住。你于我有大恩,我不想他日与你刀兵相见。”

祝家已是富甲天下,还要这等财宝做什么?

除了要颠覆江山,吴征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祝雅瞳目中止不住闪过一丝愠怒之色,旋即凄然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女流之辈,不想做皇帝,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吴征暗暗松了口气。

念及祝雅瞳过往待自己的诸般好处难免自责,现下有些尴尬,忙转了话题道:“索……前辈处怎么办?”

“嫌疑甚大,只是我还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祝雅瞳婉转沉吟道:“我虽不在门中,一切却了若指掌!雨姗此前从未来过大秦,也少见外出,即便离开亦是结伴同行,往返也不过三日。要么就是燕皇有令,天阴门倾巢而出,她也从未独自行动过,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故?”

了若指掌?吴征忽然想起一事,试探着道:“倪前辈?”

祝家势力再大想渗透进天阴门,尤其是这一代的中坚弟子里势所难为。

祝雅瞳还能了若指掌,只能是同门师妹里有精明又绝对可靠之人通风报信了。

倪妙筠曾被祝雅瞳遣来迭府外宅接应吴征,这一份超乎寻常的信任等闲不能为之。

只是不知道倪妙筠又是什么来头,能得祝雅瞳青眼。

“你真的好聪明,可惜,可惜。”祝雅瞳赞一声叹一声,不知今夜的叹息是否比她此前的日子加起来都多:“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妙筠的来头。至于雨姗那边……她忽然对你说出这些话,正是孟永淑忽然被诱走还泄露了我们的身形,原本说起来倒真像贼党中人暗中坑了咱们一把。可锦兰庄里高手不多,本就拿咱们没办法。泄露了身形又能如何?再与你那湘儿所言的联在一起,像不像原本计划周密陷孟永淑于不义,只是料不到我会向付柳赟亲自出手,杀得他们措手不及。贼党没奈何只得依原先的计较强行为之?”

“像!索……雨珊若是贼党暗子,当下有柳前辈等人在身侧,无论如何是知会不到的。”吴征连连点头,大以为然。

“此计当是忧无患之策,他其实也留了退路。索雨珊之言含混不清,便是出了岔子也不过就是忙中出错没看清,加之她身份清白,轻易便可搪塞过去。只是谁也料不到你的湘儿还有这等……眼光……”念及瞿羽湘所言的下流浪荡事,祝雅瞳不无恼怒地瞪了吴征一眼:“这人心机深沉,欲挑起长枝天阴之争,甚至欲假我之手除去孟永淑。哼,这么大的一盘棋,他玩的了么!”

吴征又是一阵苦笑道:“你们的心都好大,我的小心肝快受不住了!那个,湘儿说的话十分可靠?”

“原本当是索雨珊的话更靠得住些,出奇不意地来上这一手倒真叫我们自乱阵脚。现下么,瞿羽湘值得信任!前头发生那么多事,她还受过求死丹之苦更不敢骗我。她都能有些旁人没有的本事,我自然也有。”

“索雨珊那边怎么办?”

“你们不必理她,我自会应付过去。让她做暗子既巧也有拙,索雨珊历练不多心智不厚,要瞒过她不难。”祝雅瞳见吴征忧心忡忡,真是不甚之喜,又道:“今夜说了那么多秘密,不妨多说些。看你的模样,是不是很担心我?”

“是。”吴征摊了摊手道:“忧无患隐于暗处妙手连连,至今还摸不清踪迹。

我方的元帅却是你,还未曾听过两军交锋,一方元帅甫一交锋便屡屡亲自提刀上阵,砍得敌军人仰马翻的。”有时吴征亦有忧虑:祝雅瞳毕竟身为女流之辈,格局场面难以男子并立,看着实在有些沉不住气。

“扑哧……你不知道。”祝雅瞳被逗得咧嘴一笑,玉指摇摇道:“忧无患这等人露不得面,永远如蛇鼠一般隐在暗处。如此背后装神弄鬼非仅让我们摸不清虚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需知他若再度现身,八成便是一锤定音之时。我反其道而行,事必躬亲,每战必出,你道他们就摸清我的虚实了么?”

吴征一呆,略一思忖顿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方示敌以弱,另一方却示敌以强。

祝雅瞳以身诱敌,看似大大咧咧将自己置于敌人刀锋之下,可她的后手一招未出。

就如她这般的十二品绝顶高手,简单直白的一招打出,谁会认为这一招就是直来直去?

弱者不弱,强者强到了何等地步同样不为所知。

“还有啊,我老在他们眼前晃荡,换了你是贼党,你能忍得住么?不会想着哪一日按下筹码扫清我这块垫脚石么?指不定哪一日我就诱出蛇王,斩下它的蛇头!再说了,待得交锋的关键时刻,贼党处处算计着先将我拿下,我忽然不见踪影,贼党慌不慌?你说妙不妙?”在爱子面前一展智计绝顶,祝雅瞳得意非常!

仰首挺胸着,笑意如清泉之波,漾及满面。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出意外,很危险啊。”吴征一边竖着拇指心悦诚服,一边又担忧道。

“你会害怕,只因你不知道老娘到底有多厉害!”祝雅瞳伸手在吴征胸口一指,将他推开两步道:“早些去安歇!”

平白被占了个便宜,祝雅瞳一脸狡狯又带着得意,吴征无奈地一摊手道:“哪里老了?十六岁的小姑娘也不及你年轻漂亮。祝家主晚安!”

“我回头把这句话告诉盼儿去。看你还敢贫嘴!”

祝雅瞳的咯咯娇笑之中,吴征转身离去,心中暗道:盼儿才十五。

小院里陆菲嫣已睡下,吴征打开房门之声虽轻终把她唤醒,可见睡得也不沉。

柔软的躯体缠了过来满口幽香,陆菲嫣迷迷糊糊道:“今夜可顺利么?”

“没事,只可惜让付柳赟逃了。”吴征拍着她背脊道:“好累了,先睡一觉。”

郎君归来可安心,不过片刻陆菲嫣香沉睡去,吴征却瞪着双目直到天明。

宁鹏翼丧心病狂般流毒至今,吴征只觉被一张弥天大网罩住,网口正在一点一点地收拢。

曾对顾盼言道只需这一代弟子成长起来,昆仑派的危机便过去了。

如今想起一如梦呓般可笑……

吴征睡不着,祝雅瞳同样不得安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祝家有军资却无军队,这是自发迹起便无一位家主敢去触碰的禁忌。

不是不想,只是临朝轰塌得太快,祝家尚未将庞大的资财转作军力,三国忽然就在世间各霸一方。

中土虽未一统,可也迅速恢复安定的局面,祝家再无机会。

为与爱子相认,祝雅瞳苦心积虑找出一条夹缝中求生存之路。

原本望以倾尽家底明里资助燕国,暗中扶植凉州之策,令两国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

燕秦两国战得越久,天下越发有变数,最好打得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彼时以奚半楼镇守凉州御敌国门之外的威名,功高震主,其必与大秦皇室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最终反目成仇。

凉州一地虽荒僻,但幅员辽阔,与大秦更是地理要冲。

即使独立成国,大秦为免唇亡齿寒仍得忍气吞声,甚至告急时还不得不出兵援助。

再得祝家暗中支持,百来年的国祚还是有的。

不想栾广江雄才大略,大兵压境时正奇并出,攻打三关之外还偷袭亭城。

更想不到爱子居然将亭城燕军一网打尽,战事出人意料地提前结束。

之后引发的一连串变局谁也无法掌控,祝雅瞳手中木偶线断,出师不利。

一场心血尽付东流,祝雅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寻机来到成都。

一来与爱子日夜相处稍缓相思之苦,二来亦可助他在大秦朝廷里顺风顺水。

他日无论燕秦战事再起,或是吴征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未必没有机会。

只是现下这一条路就太苦太难,祝雅瞳只凭一股执念强自支撑,煎熬无比。

僖宗遗藏犹如暗夜中的一束火光点亮前进的道路,祝雅瞳怦然心动!

搜罗天下十余年的民脂民膏封存在地窟里,其财富之庞大不可计量。

而宁鹏翼留下暗香零落一心祸乱中土,祝雅瞳虽不齿其作为,可无论暗香零落还会采取何种手段,若能从玉石门板后得知前朝因缘,再顺水推舟,与吴征母子相认之日可期。

天下大乱这一点对祝雅瞳确有致命的吸引力!

屋内四处角落里以铜盆盛着降温的冰块,一身罗衫仍被汗水湿透。

祝雅瞳起身解衣随手抛开,目光落在胸前一对肥满挺拔的圆隆美乳上。

生就国色之姿,祝雅瞳并不太过在意,二十年来她最悉心保养的便是这一对胸前妙物。

它们依然如少女的乳房般肤质幼细,透着白玉色的肤光。

顶端两点鲜蔻亦是极圆,仿佛两颗上好的血珍珠,被下方两片铜钱大小的粉红乳晕一衬,真如梅开托蕊。

臆想之时,这是一对只属于小乖乖的宝贝。饥饿时任他吸吮,待吃得饱了,或许还玩闹地舔上两下,咬上几口,在娘亲微疼着爱怜笑骂之时,得意地咯咯憨笑。祝雅瞳死死攥着双拳,指甲都已深陷肉里:“锦兰庄!该去会一会蒋安和了。

志在必得,志在必得!”

◇◇◇◇◇◇◇◇◇◇◇◇◇◇◇◇◇◇◇◇

孟永淑自晕迷中醒来,脑子里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四肢却是轻飘飘地使不上一点力道。

混沌一团的思绪好容易渐渐清明,才忆及一见那名男子转过屋角,便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张可恶的脸,那双朝人胸脯上毫不避忌地乱瞟,尽是淫邪之色的桃花眼早深入神魂,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他!

当年祸害自己的三人之一!

隐忍,计划,全数抛在脑后,他跑得不快,分明在诱自己近身。

姜如露守在原地未曾跟来,祝雅瞳进了房门后不见踪影,天阴门的同道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管不了了,追过几处屋舍,孟永淑奋力一跃,猛刺的长剑剑尖颤抖,发出嗤嗤的声响。

桃花眼已驻了脚步正在等她,待剑尖将至己身才屈指在剑身上一弹。

一股诡异又霸道的潜劲传来,仿佛一处黑洞将孟永淑的内力全数吸走化去无踪。

潜劲余势不绝,打得剑身大震,孟永淑手腕酸麻拿不住剑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去。

“你……你……”孟永淑又惊又怒,明知差距甚大仍悍不畏死般双掌齐发,尽是不要命的进手招数。

桃花眼冷哼一声道:“没工夫与你纠缠。”右掌一划兜个小圈欺身而入,径点她胸前几处大穴。

孟永淑不管不顾,运起全身功力拍向桃花眼胸前。

两人武功高下明显,桃花眼身高臂长看看先点倒孟永淑。

不防孟永淑衣袖中忽然发出嗤嗤声响,一蓬银劲射而出,针尖在皎洁月光下闪着幽幽蓝光。

部分银针穿透孟永淑一往无前的双掌掌面,暴雨般射向桃花眼。

“啊哟。”桃花眼怪叫一声,空着的左掌大袖运足了内力连摆拨打银针,身形亦着地急缩,只觉阴风阵阵,正不知多少银针擦着头皮发根掠过。

“可恨!可恨!”孟永淑本可追敌却仍是双掌平举之势,掌上十余个血洞里渗出蓝色的血液。

胸口玉堂穴被桃花眼提前点中,再无追击之能。

“常年打雁,今日险些被雁啄瞎了眼。”桃花眼面门煞白惊魂未定,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硬生生灌入孟永淑口中,在她颈后一切,孟永淑就此晕去不知。

孟永淑喘了几口大气,只见明晃晃的窗棱外阳光洒落,日头已渐渐偏西,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几天。

举目四望屋内净是精美瓷器,上好木料所制的家俬,竟是一处奢华豪宅。

她挣了挣手不能动弹,才发觉双手被拉平绑缚在一只刑架上,只是双足着地,却又被一双脚镣铐牢。

这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孟永淑凄然自嘲一笑,终是又落入贼党之手,与从前一般无二。

桃花眼的武功几已接近了十二品绝顶高手,他练就这等功力,不知又有多少无辜女子坏在他身上,惨遭折磨致死。

孟永淑心中一酸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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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我戴宗昌也称得上英俊潇洒,居然被个臭婆娘惦记了二十来年!当真晦气。”房外传来人声,另一人哈哈笑得轻浮道:“尊主交办的事儿,去吧去吧,我就不送了。”

戴宗昌推开房门,将手中托盘在桌上放下,一双桃花眼嫌弃又鄙薄地瞪了孟永淑一眼,讥嘲道:“留了你二十来年狗命,还要巴巴地送上门来找死,嫌命长了么?”

话声未毕,门外探出个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探了探头,打了个颤儿骂道:“恶心,恶心!当年你们也能下得去棒儿?你们真恶心!”

“他妈的滚蛋!”戴宗昌怒吼一声,吓得浮流云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了。

“狗贼!狗贼!贼就是贼,收的也都是这等人物,狗改不了吃屎。”孟永淑喘息着冷声骂道。

戴宗昌嘿嘿冷笑着走近,一把按在孟永淑胸前,然而原本厚实的软肉空空如也。

他目中忽然泛起嗜血的光芒,舔了舔唇道:“大爷当年插得你哭爹喊娘,这就忘了?呵呵,你这对大奶子原本也是上上之品,白白切了未免可惜。大爷当时东躲西藏久未开荤,倒是正好煮得酥烂吃下肚子里去,倒是真化成一泡屎!”

“那又怎样?”孟永淑怡然无惧,仍是冷笑着嘲弄道:“你们这帮狗贼终当不得好死,一个个喂了野狗,可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到了地狱,被你们残害的冤魂也会排队来索怨报仇,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见长进,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只可惜你这副尊容还没了大奶子,本大爷实在硬不起来,否则再打你三天三夜杀威棒,让你上下三张嘴儿全都合不拢,看你还说得出话来不?”戴宗昌也不动怒,自顾自将托盘上的饭食与各种粉末混在一起搅搅拌拌。

“当年你还有同伴三人都没让我就范告一声饶!”孟永淑扬了扬头,那张仿佛从地狱中走出而被扭曲的面容竟泛起高贵与圣洁:“现下就你这把老骨头还敢胡吹大气?当真不要脸皮!”

戴宗昌将粉末拌匀之后皱着眉转身道:“硬气倒是硬气,又有何用?你当是我们治不了你?只是你不值那个价钱!”

他点了孟永淑穴道,一把捏开她下颌将拌好粉末的饭食塞进,强行喂了一整碗道:“现下也一样,留着你一条贱命只不过还有点用而已。”

孟永淑哑穴被制骂不出声,心下却忽有些明悟!

当年若是贼党三人要自己乖乖就范,只需告知要残虐肢体,自己未必撑得下去。

可贼党直接用刑切乳砍面,那又是什么缘故?

恍恍惚惚直至夜半,两臂被吊着已麻得失去知觉。

忽闻门开之声,孟永淑虚弱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人身材高大,肩部高耸,面上带着只淫邪的鬼面。

“是你吧,一定是你!”二十余年前的梦魇袭上心头,那个怪笑着,武功却高得骇人的假面公子哥儿。

孟永淑鼓起剩余气力挣扎着,震得脚镣哗哗作响,喑哑的嗓音也拔高了尖吼道:“狗贼!狗贼!忧无患,你不得好死!”

鬼面人被遮去了面容看不出喜怒,伸指搭了搭孟永淑的脉门,又在脖颈旁大血管一按道:“是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又何必惦念我许久?”

“呸!”孟永淑一口唾沫喷在忧无患面具上道:“狗贼!我时刻都惦念你,时刻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子世世代代为奴,生女世世代代为娼!”

“哎。”忧无患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坐下,以垂怜的口吻惋惜道:“放了你一条生路,原本你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残生,又何必如此?蝼蚁亦知惜命,你连蝼蚁之智都不如。”

“只恨我智计不足,不能将你们这帮狗贼千刀万剐!可恨!可恨!”

“口舌之争复又何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只能任我宰割。”忧无患叹息着摇摇头道:“只是在下要先与孟仙子告个罪。孟仙子如此惦念鄙教,感恩之心当是没得,恨之入骨倒是甚像。在下观孟仙子此前所为,死在鄙教手中怕是毕生所愿?鄙教有负孟仙子,本当圆了这一番心愿也算了解一段往事。惜乎你又是长枝派门徒,若是死在鄙教手中,平白惹下个天大的干系。鄙教势单力薄不愿惹这麻烦,只好将孟仙子送至旁人手上终此一生!这一席话便当是送孟仙子上路吧。”

他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变幻无定,更如梦呓一般,孟永淑激愤的思绪渐渐平静,竟如孩童时听着儿歌止不住睡意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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