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间一途 天似囚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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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羽湘推心置腹,屋内的谈话再听下去不免有窥人阴私的失礼之嫌。

祝雅瞳心满意足,遏制下好奇与玩闹之心,及时收手与吴征一同在小院内坐定等候。

“心情好些了?还躁不躁?”祝雅瞳单手支颌笑问道。

“好多了!”吴征抹了把额头汗珠,这么一折腾倒真是平静许多。

是否救回瞿羽湘的命或许于韩归雁而言极为重要,但整件事来看,更重要的是刺客何来。

“我得了信已令人追查下去,不久当有回音。韩家那边想来也是人手尽出,你们圣上要是得知新任的京都守备开府第一日便遭刺杀,怕也要龙颜大怒。你呀,稍安勿躁。”祝雅瞳心知吴征再如何成熟冷静,爱侣遭袭也要心动神摇,遂将局面铺陈开来关说分明。

“圣上何止龙颜大怒……”吴征甩了甩头,为韩归雁死里逃生安心之余,也不由庆幸刺杀未曾发生在北城。

这一回要引发的可是雷霆怒火,南城的一票官员简直是霉运到家,躲都躲不开:“我倒不担心这个,南城的事情怎么都牵连不到北城来。”

“你担心……或者说难过的是自身力量不足?”祝雅瞳见吴征神情有些落寞,她对爱子了解甚深,打趣开解道:“拙性走后,看来你比我还更想他。”

“是啊……大师在时我总觉得他太过世故,不满颇多,还有些瞧不起他。现下他不能帮我,呵呵,仿佛被人绑住了手脚,甚么事情都做不了。”昆仑派可用之人全被分作两边,部分留守山门,大多驻扎凉州助奚半楼打点政务。

吴征无奈摇头道:“凉州满目疮痍,师尊那边更缺人手也是无可奈何。我这里两手空空,若非家主一路帮衬,怕是一事无成。”

“我还会帮着你,只是,你也是时候收些人手啦。”祝雅瞳抬手向韩归雁香闺一点道:“她很不错,云龙门也很不错,想些法子收服了当有大用。男子汉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常之时,手段只有成与不成的区别,可没甚么高雅与下三滥之分。我此前倒一直没发现,你性子里还有慈悲的一面。”

“慈悲?咳咳。”这不是笑自己圣母心么?吴征自嘲地笑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亦在江州荒园初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吴征的所作所为不算呆板。

随机应变,机巧百出向是长辈们对他的评价。

可他难以言明,或是让人不好理解的正是内心深处前世的残留。

例如对顾盼,世间十四岁的女子莫说成亲,连已生子的都比比皆是。

小师妹与他不说是否情投意合,至少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可吴征自始至终刻意与顾盼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除了《道理诀》,吴征还想保留着些自身独有的东西,譬如不碰幼女,譬如不狎妓,也譬如人生而平等之念。

他不喜瞿羽湘,但吴征恼恨起来会提刀直接杀了瞿羽湘,也不会毫无节操地玩弄与凌辱。

或许在当世人的眼里,这是一种古怪的慈悲,但在吴征的眼里,已是他存留不多,也是必须坚守的东西。

自从瞿羽湘在浮山上悍然向吴征出手被制服,她的结局已然注定,想要留下一条命又不牵连云龙门,只能死心塌地地归顺。

吴征迟迟未曾动手,只是心理关始终未曾过去,是以始终拖着迁延至今。

“两权相害取其轻?也不算害吧……”吴征暗自思量:“初来成都城之时还盘算着这一天,事到临头反而犹豫了?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啊!”

吴征抿唇似下定了决心,向祝雅瞳道:“你认为这么做她就能放下妒念吗?

赎罪,实话实说,我觉得女子一旦妒恨起来大多蛮不讲理,难保她日后又不起杀心。”

“你是不懂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呢?还是只想确认些事情增强信心以做决断?”

祝雅瞳正容道:“其实选择没有好与坏,只有时机是否适合与是否需要。缺什么,自就去找什么,这些道理你当很清楚!还在犹豫不决是否心中还有什么想不透的心魔?”

“我有些奇怪的顾忌,哎,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垂首下定了决心道:“我去试一试罢!也当作突破心魔?”

“那能不能把你的决断先告诉我?”祝雅瞳媚目连眨,配着她手托香腮的动作,俏皮可爱得令人心动。

“不要嘛,人家有点害羞……”

“去去去,一边儿去,真烦人!”

“哈哈!今日之前,我终是要寻机杀了她的,今日之后么……她害我一次,又救了雁儿一次,恩怨便算是扯平了吧。现下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唯才是举。

她武功不错,借其牵线搭桥若能使云龙门为我所用更是一大助力,这个这个,长得也挺不错……有点儿奇怪的癖好想些方法应也能解决。这个答复够坦诚了么?”

吴征明知会招来祝雅瞳的嘲讽还是据实而言,其中的复杂心思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随你去。想得透彻明白了便不要犹豫,旁人的东西终不属于你,只有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才稳当。”祝雅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本月的解药就早些给她罢,正巧给你找个好借口。我先行一步!”

吴征接过瓷瓶,目送祝雅瞳款扭腰肢离去,心头却有些郁闷:“情绪毫无波动?那就是纯为了利益交关不是喜欢我了?也是,她那样的女子怎能看得上我,自作多情了。只是这天底下……不知谁才配得上她……”

祝雅瞳吴征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怀之意,他不免飘飘然自鸣得意;绝世的美妇又是人间绝色,吴征披在贵公子外皮之下那颗屌丝的心又怎能不被这股惊人的魅力所吸引?

自嘲笑笑抛去不切实际的想法,吴征推开韩归雁的闺房门轻轻入内。

祝雅瞳赠与的内力应是消失殆尽,瞿羽湘又沉沉睡去,面上略锁娥眉尽显凄苦之相,又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韩归雁泪珠不断,正坐在瞿羽湘身旁不停拭着眼泪,啜泣之声虽已刻意压抑仍止不住,羞红的脸颊哭得梨花带雨。

英武的女将鲜少见如此脆弱。

“雁儿莫慌,我能救她。”吴征搂住韩归雁肩膀柔声道。

“真的?”韩归雁娇躯抽搐振开吴征的怀抱,失声惊呼。

“能。方才我苦求祝家主讨来一颗丹药,她体内的毒性无忧。只是这颗丹药并非解毒之用,而是以毒攻毒。她现下的毒能解,日后却需定时服用解药,否则发作起来更加苦不堪言。你看呢?”吴征不愿欺骗韩归雁,只是与瞿羽湘的恩恩怨怨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

现下暂且让韩归雁宽心,日后再细细分说就是。

“那也要先服下解了燃眉之急再说!保住一条命日后也好做计较。”韩归雁迫不及待伸手要抢吴征手中的瓷瓶。

吴征手臂一晃不肯就范,笑道:“莫急,她现下暂无性命之忧。方才的话我听见了一些,她若好转你怎么办?”

韩归雁一张俏脸“腾”地通红,竟不敢直视吴征的目光扭过头去讷讷道:“你这坏人,私房话儿也偷听!”

“声东击西?好计!下一招是瞒天过海还是和稀泥?”女儿家最善在说正题时顾左右而言他,将事情的本质转移到是否偷听等等等等小事上来。

吴征虽知韩归雁一心属他,还是忍不住调笑。

“你……你先救人!都甚么时候了!”韩归雁无话可说,连抢吴征手中瓷瓶,只是心神不宁又羞又怯出招全无章法,被吴征轻松躲过。

连连落空,韩归雁恍然大悟吴征的用意!

瞿羽湘的告白犹如惊雷般响亮,韩归雁惊诧莫名。

若是从前她当毫不犹豫地拒绝,姐妹之情怎可与“男女之情”混为一谈。

可瞿羽湘命在旦夕,又全因救她所致,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在韩归雁的心里也未曾当做一件大事,当做有些胡闹,且瞿羽湘也是女儿身,就算真是喜欢她,与她再怎么搂搂抱抱,至多只是过分亲昵,远比不上男女之防。

可对吴征而言却是大事。

瞿羽湘一番情意绵绵的告白,已成吴征的情敌。

若得不到韩归雁明确的答复,吴征可不愿给自己惹下大麻烦,世上少有人会大发善心主动去救个情敌。

想通了此节,韩归雁坐在吴征膝弯,将头埋进他胸膛道:“吴郎,你的雁儿心只属你一人,旁人也入不得我眼,你当知我心意。瞿姐姐怕是伤重一时糊涂说些昏话,即便不是,她与雁儿情同姐妹也止于姐妹。莫说同是女儿身,她便是个男子,我与你定情在先,断不会移情别恋。她与我有救命之恩,然恩与情不可混为一谈……”

说到此处词穷,忽然起身揪着吴征的衣领道:“你个坏人!哼,天底下喜欢我的人多了去啦,还差瞿姐姐一个?人家很差么?”

“吧唧!”吴征忽然凑唇而上在美人脸颊边狠狠吻了一口道:“有这句话我就安心啦,就怕你重情义,救命之恩舍身相报,我若是把她救了回来岂非给自己找麻烦?”

“人家又不会不识分寸!哼!安心啦?满意啦?快些救人!”韩归雁鼓着腮帮子嗔怒不已。

“你先出去,祝家主吩咐救治之法不可外传。”吴征勾了勾韩归雁娇俏的鼻梁,见她一脸狐疑不放心又道:“放心,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害她。不久后或许宫中也会来人,你得拦着莫要让人进来。”

韩归雁虽有疑虑,一想吴征不会骗她,也不至于如此没品非要与瞿羽湘为难,毕竟是救命恩人,方点了点头道:“你安心救治瞿姐姐,万万就救她回来。”

“那是自然,万无一失。”

劝得韩归雁放心离去,吴征稍候片刻估摸她去的远了,才坐在床边忽然发声道:“你还要装睡多久?”

昏迷沉睡中的瞿羽湘悄无声息,吴征哂笑道:“瞿捕头,本官给你治伤得脱衣服,不管你听不听得见先行告知一声,得罪莫怪。”

狼爪刚伸,瞿羽湘豁然醒转,恶狠狠地瞪着吴征道:“不许碰我!”她一身伤后软弱无力毫无阻挡之能,幸亏吴征也未做小人。

瞿羽湘放下心来目光一黯,凄然道:“你杀了我吧。这条命赔给你便是了!”

“张嘴!”吴征自瓷瓶中掏出丹丸放在瞿羽湘唇边。

翠绿色的丹丸四散着扑鼻的药香,映在她缺乏血色的唇边亦显美观。

只是瞿羽湘心丧若死充耳不闻,吴征伸手捏在她脸颊一捏,借着双唇骤分之时塞入丹药又合上她牙关,硬生生将丹药喂入。

“好话不听非要用强才肯就范么?”吴征坐直身子施施然道:“你暗害本官,当是欠本官一条命。不过你今日救了雁儿,也算还了一条。一命抵一命,咱们两相扯平。日后本官不会将前事与你为难,你也休要想以救命之恩要挟雁儿。两不相欠,我杀你干甚么?”

“谁要你来做好人!我要你的命和救雁儿没有干系,不要你来抵还。”瞿羽湘越看吴征越不顺眼。

方才她只是装睡,吴韩二人之言全数听在耳里。

雁儿心如铁石,连救命之恩都不能稍动半分,大发的醋意已是散得满屋皆酸,恨不得现下便咬死吴征。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与本官何干?”吴征嗤笑一声嘲弄道:“你现下是在为难雁儿,本就是段畸恋,怎地说得大义凛然似的。做错了事情说你两句还不成了?”

论口舌之灵便瞿羽湘差了老远,索性闭目不言来个不理不睬。

吴征一拍双腿起身道:“好心好意救你性命招来顿骂,想教你两招能亲近雁儿的办法又不想听,得,走了!”

“什么?且慢!”瞿羽湘急忙睁眼见吴征起身要走,一时竟忘了身上伤痛奋然伸手要拉。

这一下用力极大猛地扯到伤处,登时发出一声痛呼。

吴征心知雁儿二字对她是百试百灵,也想不到能如此激动,回身时已闻扑腾闷响。

原来瞿羽湘发力时竟连上身都已探出床沿,以她目前伤势之重全然支持不住,竟从床上滑落下来,额角重重磕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吴征怒骂一声,又好气又好笑,亦感这一份爱意情真意切。

剧痛与脱力让瞿羽湘气息奄奄,吴征揽住她肩头轻轻一提放在床上仰天躺好。

见她疼得牙关打颤,肩头的伤处又渗出汩汩血迹。

祝雅瞳赠与伤药后并未讨回,余者正是要给吴征使用。

吴征伸手解开瞿羽湘肩头绷带结扣,她娇躯一抖又是挣扎要起。

“你再乱动一下或是乱说一个字,我即刻掉头便走,休想我再说半个字!”

杀手锏一出,瞿羽湘虽极为繁恶他靠得太近,也只得闭目强忍,再不敢动弹一下。

吴征七手八脚地解开绷带重新敷上伤药,口中絮絮叨叨不断:“好端端一个美人儿,喜欢你的男子不少罢?偏生要喜欢女子,暴殄天物!一身脾气又大又臭,本官倒了八辈子霉碰到你个脑子有毛病的。想要本官的命,本官还得巴巴地受人之托给你治伤,娘的还不领情。真想一掌劈死你一了百了。”

瞿羽湘被他骂得惨烈一句话也不敢回,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吴征这一打岔,肩头绷带扯开淤血重又撕裂伤处的剧痛倒轻了不少。

一摊子处理下来,吴征也冒了头汗,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肆无忌惮地打量尚未盖上的肩颈。

女捕快向着公服也掩不去骄人身段,近距离观瞧下只见肌肤欺霜赛雪白得几乎透明,平躺着亦傲然坟起的胸脯极为豪阔,即使一身血污又脏又臭,丽色仍拔群出众。

“现下能不能好好说话?”吴征冷然问道,见瞿羽湘依旧闭目不言,无奈敲了敲额头道:“本官问你,你就答。”

“能!”瞿羽湘又气又恨,几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伤痛时虽气急攻心,也记起吴征机变百出,虽心里死不承认,实则对他所言的方法万分期待。

“成!方才的要求依然做得数,别和本官甩脸色!”吴征警告了一句,才缓缓道:“你喜欢雁儿本没有错,错就错在有了非份之想。这个错怨不得旁人,也影响不到旁人,唯独倒霉的就是你自己。你且想想,其一,雁儿已钟情于我十分相得,你现下想介入谈何容易?其二,你又与雁儿一般时女子之身,大违世间常理。莫说什么你是,雁儿可不曾对女子动什么情欲之念。二者相加,难上加难,是也不是?”

“是!”

“那便是了,你说什么想嫁与雁儿做她的妻子,那是想也休想……”

“你方才说教我的……”

“本官说完了吗?老爱插嘴!本官方才说教你,教你什么?”

“教我……亲近雁儿!”

“是了,本官说的是亲近雁儿,可没说教你做她的妻子。本官向来不打诳语,你莫要胡乱怪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想亲近一番,还是必定要做她的妻子?”

瞿羽湘闻言顿觉失望,心头也迷茫无比。

她单恋韩归雁之情向来深埋心底,从未如今日一般开诚布公地谈论。

吴征之言虽难以接受却又字字属实,这一份情感不仅错漏百出,连自身也不明白想要什么。

必定要做她的妻子?

那是最好!

只是想亲近一番?

退而求其次也是心中所望。

“我不知道!”

“呵呵,本官就知你不知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必定要做她妻子,那是想也休想,若只是想亲近一番,本官倒有个办法。有,且仅有,唯一的办法!”

“是什么?”

“行,你现下闭嘴听我说完!”吴征厚着脸皮细说一遍,瞿羽湘听得目瞪口呆,眼里射出的难过反胃与鄙薄之意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很生气觉得我心怀不轨有意为之,甚至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然而你没有资格生气,现下的局面是谁人造就?一时冲动的可不是我!我一直想找机会杀了你永绝后患,你当很难么?且你犯下大错,当知你一人担不起,连云龙门十有八九也要遭殃!偏偏你又救了雁儿。咱俩掉个个儿,你当如何自处?”

吴征靠在床头寒声道:“你长得虽不错,比起雁儿可差了些,性子我也不喜。务须自以为奇货可居,于我而言你的美色可有可无。只不过是你救了雁儿,我替她考虑不得不找一条保下你命来的办法。有,且仅有,唯一的办法。你光顾着生气,可曾冷静想想除了你那异于常人的变态癖好,这法子哪一处不是两全其美?至于你不好接受也罢,觉得恶心难受也罢,我只想告诉你,世上没有任何事可凭空而得,你久在京兆府当差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罢?”

“这事不忙,好好养伤莫要作践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雁儿会很伤心。”

一言而毕,吴征跳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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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里金銮殿,秦皇高坐龙椅俯瞰众生。

随侍在旁的中常侍屠冲不时提笔记下群臣的议论,年事已高,无论是秦皇还是他都觉日渐力不从心,若不落于纸面已常有疏漏之事发生。

一名小黄门从侧门入殿,远远朝屠冲打着招呼,状甚焦急。

屠冲忙上前接了奏报迅速通览一番,面色丕变。

此事来得又急又突然,让人心惊肉跳,当下不敢怠慢,来到金阶之下跪地高举奏折尖着嗓音道:“陛下赎罪,臣有要事启奏。”

屠冲侍奉秦皇多年,早已“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甚至不需大礼参拜。

见他郑重其事,秦皇亦微有心惊道:“屠爱卿奏来!”

“卯时中,新任京都守备韩铁雁入守备府到任途中,于南城迎仙巷处遇袭。

金吾卫即刻赶到,韩守备安然无恙,北城府衙捕快瞿羽湘身受重伤,百姓慌乱中互相踩踏,死者八人,伤者约五十余。现京兆府正全力安抚百姓,刑部、金吾卫、京兆府精英俱出缉拿刺客,查明实情。”

平日里若有大事,朝堂上常会响起惊呼之声,也难免有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可今日屠冲奏报已毕,大殿上静悄悄的,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

霍永宁,蒋安和,胡浩,俞人则等人俱都低头不敢望向龙椅之上,遑论他人。

“咳……咳咳……”大殿上传来揪心的剧烈咳喘之声,屠冲可以想象圣上的震怒又不敢去想。

此刻不得不抬头向暴怒中的秦皇目视提醒莫要太过激动气坏了身子。

“于……之群!……汤兴平!”良久之后秦皇方喘匀了气,率先低咆吼出两个名字。

京兆尹于之群与执金吾汤兴平屁滚尿流地滚爬于地颤声道:“陛下,微臣在。”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给朕去查!速速去查!滚!”秦皇用尽全力咆哮的怒声回荡在金銮殿上,吓得于之群与汤兴平再度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发泄了一通,秦皇不知是用尽了力气还是暴怒过甚,靠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颇见萎顿。

大殿之上无人敢发声,群臣只得静候秦皇恢复。

“屠冲,传朕的旨意:韩铁雁与国素有大功,今遭逢暗算,朕心甚痛。天佑大秦不损良将贤臣,特赐乌金软甲一副,着韩守备于府中歇息十日。瞿羽湘英勇无惧力斗刺客,着其安心养伤,伤好后仍复京兆尹总捕头一职,你亲自去一趟,代朕好生安慰嘉奖,带上太医同去。”

“臣遵旨。”

屠冲急急忙忙快步去了韩府,秦皇疲累不堪语声弱了许多,所幸大殿是能工巧匠打造传音极佳,群臣俱能听得清清楚楚:“朕心甚痛……诸位爱卿,朕心甚痛啊!京师乃国之根本却屡屡动乱,还有谁,能为朕分忧?”

群臣低头,霍永宁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忽然抬头,正与秦皇射来的目光对视。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做的,出班奏道:“陛下宽心,京师如今巡查甚严,来往人员俱有记载,料想袭击韩守备者当是一群不要命的流寇毛贼,翻不起大风浪。”

“喝!原来如此!”霍永宁虽得秦皇密旨,筹划剪除吴征羽翼令他做孤臣,但既示意尚未动手,话中所知的流寇毛贼当是说怀疑暗香零落了。

暗香零落是前朝余党一事仅有少数人知晓,霍永宁说得隐晦,能听明白的也只那几人而已。

秦皇心中也已有判断,以霍永宁做事的周密严谨,哪会动用如此简单粗暴余毒无尽的蠢方法?

秦燕两国交战方止,刺杀韩铁雁也是不智之举。

何况秦国吃了一次大亏,新上任的京兆尹于之群不敢稍有放松,对在长安的燕国人等排查甚严。

即使如祝雅瞳身份超然也免不了时刻被人盯视,连带祝家也被严加监管。

这种状况之下还要在成都城搞风搞雨,即使强盛如燕国也做不到。

排除了霍永宁私下动手与燕国刺客,剩下的只能是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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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这么认为?”吴征听完祝雅瞳丝丝入扣的分析之后,依然有些不可置信道:“雁儿也这么说的!”

秦皇遣去屠冲尚未得知完整的信息,吴征已从韩归雁处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的疑惑与恐惧正是来自于此。

“第一波袭击过后,赶去拿人的两名血衣寒无声无息地死了。血衣寒俱是百战老兵最擅于混乱之中取事,能轻易取他们性命的必是高手!此后分进合击,其间杀伤百姓,示我以弱,俱是为了人群中带着毒药的那一箭。最终便是要命的八支弩箭了,我想不通成都城排查如此严密,弩弓是哪里来的?自始至终,刺客计划周密层层推进,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回想起来非是所见的简单,吴郎可还记得在凉州遇袭之时,我手下的铁卫精骑折损了近五百人!那一定是某种罕见的军阵,不是瞎冲锋的散兵游勇!”

“她正逢其事,那时或许当局者迷,现下也该想得明白透彻。她是大将之材,推论当比我的更加精准些才是。”祝雅瞳提笔做注将韩归雁的推测加上,神色罕有地郑重专注。

“弩箭自何处而来或是关键?”陆菲嫣一脸忧容,暗香零落的能耐出乎意料地大。

这一场刺杀比之此前燕国的刺杀规模与声势俱要小得多,可惊险之处犹有过之。

弓箭之物寻常猎户家都有,但弩弓以机簧发射打造不易,且无论历朝历代具备大杀伤力的弩弓在民间俱是绝对禁止之物,除了军中,暗藏弩弓者以谋反论处:“数量惊人的高手,军阵,弩弓,还有提前周密的谋划。为何此前剿灭奇罗山贼党又略容易了?”

“敌暗我明,一切的问题都在此处。看来此前与孟前辈计议时发动武林同道共缔盟约之事已刻不容缓!”吴征猛地一攥双拳:“任由状况这么下去,后果难以承受。”

“还不够,江湖人士固然要用,三国朝堂也务须要重之才可。你们且等等。”

祝雅瞳返身回屋取来一卷书册递与吴征道:“你看这些人够么?”

书册上全是名姓,其上标注着各自的长项,武功品级,性格特质,甚至已编制入组,共有二十组一百七十余人。

“这是?”吴征通览一遍不明祝雅瞳之意,暗道莫不是要把这么多人送给我?

还有这种好事?

“暗香零落我在燕国时也了解过一些,。这帮贼党无恶不作,但相较之下在燕国犯过的案子以孟永淑一事最重,且此案过后丘元焕调用官军清扫,贼党必然元气大伤。我原本以为他们不过如此,不算太放在心上。这一趟来了大秦,尤其是与忧无患动过手之后,我始终心神不宁。无知者无畏,如今了解越多,越觉贼党深藏地底还不知有多少能耐。”祝雅瞳秀眉深蹙目放寒光,连喘息也急促起来:

“贼党行事令人难以捉摸,忧无患既知我在秦国仍毫无防备,这里头定然有什么我等未知的缘故。且我想来想去,天底下从没出现过忧无患这么一号人物,突然在秦国出现,结合昔年燕国贼党被清剿之事,贼党的老巢更有可能在秦国。结合近来局势之动荡,或许这干包含祸心的贼党已不想再藏下去了?贼党不灭,遗患无穷;忧无患不死,我心难安!”

不唯大秦皇帝年事渐高,燕国皇帝的身体也不好,盛国又积弱已久改变不了大事。

三国之间征战难休,世间流言纷纷俱是不寻常的味道。

暗香零落若要搞什么动作,可谓百年不遇的大好时机。

“现下我也不知够不够,你定下的人手当已考量完备,我怎敢胡言。”吴征将名册交还祝雅瞳。

“嗯,当是缺漏不多。待人手到齐我们再试试看。”祝雅瞳对吴征露出个赞赏的目光,关键时刻不随意发表意见不懂装懂,也是个极好的品格与能力。

“什么时候能到?”

“早则一月,慢则再多半月就到。”

“啊?这么快?”

“你忘了我虽在大秦,长安城的那位祝家主现下才该当光明正大地来成都么?”

祝雅瞳笑意妍妍挥了挥书册道:“这些人都是长安祝夫人的护卫随从,嘻嘻。”

“额,真忘了。只是一个半月也太快了……”长安至成都行程遥远道路难行,如此强援能在月半时间里赶来也是意外之喜。

“轻车简从,沿途补给即可。”祝雅瞳说得轻松愉快,实则若无祝家这一份财力与遍布天下的据点实难做到:“我也约了几名天阴门的师妹来此,高手不嫌多。月玦也来,你们见过的。”

话虽如此,吴征心情却未有放松。

祝雅瞳这等人物的郑重其事愈见形势之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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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皇宫御书房里,冷月玦一身月白衫子朝着燕皇盈盈下拜:“民女冷月玦叩见陛下。”

“平身吧。”燕皇屏退了左右。

比之吴征离开长安不过一年时光,栾广江面色更见苍白,连身形都瘦了许多。

身体上的苦痛让他倍受折磨,精力越发不济。

他停下手中笔杆,紧了紧身上的皮裘问道:“你说有要事,速奏来。”

“非民女有事!民女接到义母香凡夫人传信,吩咐务必亲手将书信面呈陛下。”

冷月玦呈上书信又道:“义母言道:事关国之根本,陛下请慎严以待。”

“哦?”燕皇吃了一惊,他的记忆里祝雅瞳未有措词如此严重之时。

他一抿薄唇取出书信细观。

“臣妾二品诰命香凡夫人,叩首百拜。去岁末,臣妾意外发现暗香零落贼党犯案,遂着家仆跟踪查探。其事多有不寻常之处,臣妾深感事件重大一路探访深究,暗中跟随入秦成都城。…………是夜于浮山之顶遇一神秘蒙面人,自称忧无患,武功卓绝,臣妾不能一鼓而擒。纵皇夜枭追击之时,忧无患乘异禽而逃。异禽羽色黑黄相间,鸣若兽咆,已确认为豹羽鵟无疑。忧无患疑暗香零落贼首。前朝崩塌多年,不想余众隐于市间且已成气候,秦皇处臣妾已面见禀告,不日当有秦国大臣出使长安。陛下当着精干臣子严查,时不我待,务使国之根本动摇也。

慎之,慎之!”

自秦国使臣离去,祝雅瞳便在祝府之内称病不出许久未见,不想已然悄声无息去了秦国。

栾广江知晓她对爱子珍逾性命,所谓对贼党的意外发现怕不是在长安,在成都更为可能。

栾广江对此并无意见,吴征这名私生子他顾不上,但阻挠其母的爱子之心也太过分了些,至少在目前为止,他还不愿与祝雅瞳正面起冲突。

且这一点正是他拿捏祝雅瞳乖乖就范的重要把柄,世上有吴征,祝雅瞳便有顾忌。

她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臣之心,燕皇只须放出风去吴征是他与祝雅瞳的儿子,秦燕两国便再也容不得吴征。

彼时天下之大再无吴征容身之地。

若世上没了吴征……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已经做过一次,结局是祝家满门遗老于世间消失。

“听闻你也要随祝家商团去秦国?”栾广江在身边的火盆中焚毁纸页,旋即提笔写信。

“是,义母令民女随同商团一同前往。”

燕秦两国一场大战各自伤了元气,国与国之间在不能互相吞并之前,利益永远都被摆在第一位,且燕国北方与草马黑胡大战在即,也急需修复与秦国之间的关系。

祝雅瞳的商团正是最佳人选!

流水般的银两比其余大臣出使的空口白牙要有效得多。

“朕也有一封信,你亲自交予香凡夫人。绝不可为第四人知晓!”秦皇写毕随手一挥,轻飘飘不着力的薄纸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准确飞落在冷月玦手里。

未着火漆封印,甚至连信封都没有。

冷月玦错愕一愣,抬头远远打量着埋头书案的燕皇,又等了片刻没见回音,终于恍然大悟,当即展开纸页细观默默记忆。

“陛下,民女记牢了。”

“背诵一遍!”

“啊?这……”

“朕恕你无罪!”

“遵旨!香凡夫人见安,久而未见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冷月玦一字不差地背完,又未等来回音,想了会儿才依样画葫芦将手中信纸烧去。

“嗯,你跪安吧。”

“是!民女告退。”

离开御书房,冷月玦抹了抹额角汗珠,病体羸弱的燕皇所带来的压力出乎意料地大。

而她眼中更是许多不耐,似乎虚头巴脑讳莫如深的对话方式让她疲倦又厌烦。

这一趟她不愿来,可又不得不来,祝雅瞳待她一贯照拂甚多,她的吩咐不能不听。

另一个则是要单独暗中面见圣上,可依托的天阴门弟子除了她也别无旁人。

“师尊与义母之间越发不睦了,哎,真真叫人难以自处。这一趟去成都不知又有那几位师叔能随行。”冷月玦心中暗道,心情忽然转好,竟得意地环视皇城一圈。

夜色之下的皇城仍富丽堂皇,星光辉映之下亦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可四周林立的高墙像一个巨大的围笼,身处其中虽不比囚室窄小潮湿的难当,可终有边界。

冷月玦在破落的冷家长大,此后拜师天阴门,可说自小起所处之地仅是冷家与天阴门二处。

当世的女子大多如此,原本性子寡淡的冷月玦也未介意,一切自栾楚廷欲纳其为妃起,平静与清净便被打破。

冷月玦无处可逃,长安虽大,皇城虽贵,对于腻烦于其中的人来说,亦只是个大些的囚笼。

“再有十日!听说川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情风物俱大异长安城。平原之外还多有险峻奇山异水,峨眉亦是佛宗圣地。这一趟去了大秦该当多些时日才好。”

冷月玦垂头缓步跟在一名小黄门之后向皇城外走去。

“冷仙子?好巧!”转出御书房的院门,燕国太子栾楚廷一行正过此间。

夜色虽浓,娇小的白衣丽人仍被他一眼认出。

冷月玦正心潮澎湃,见状面色仍是寡淡无情,只是下拜行礼:“民女冷月玦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冷仙子何故深夜到访?”

栾楚廷顺势上前搀扶,冷月玦迅速起身,不经意地退后两步又抖袖抚平裙摆,让栾楚廷落了个空。

“民女不能说,殿下见谅。”夜色已深,本该在后宫中的太子却出现在此处,远不是一个好巧便能说得清的。

太子的耳目遍布宫中,这一趟应是特为自己而来。

冷月玦虽懒理勾心斗角之事,心思却是玲珑剔透。

“噢……冷仙子定有理由,孤便不多问了。”栾楚廷心中一凛,转过话锋道:

“孤记得冷仙子少来宫中,上一回还是五年之前?近年来宫中添了不少景观,冷仙子既来,陪同孤走一走如何?”

“民女不能留,殿下见谅。”冷月玦垂首缩肩,她不善说谎,清淡冷漠的面容掩不住目光中的异样,面对栾楚廷这等见多识广之人,索性不与之对视被看出破绽。

“也是,冷仙子身怀要事。既如此,孤送冷仙子一程。”栾广江心中大叹冰雪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浑不似其母半分。

转念一想,若如况雪莹般只一露面便贴了上来,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民女不能……”

“嗳!冷仙子若无事,孤自当相送;冷仙子若有事,孤更当相送!”冷月玦尚未说完,栾楚廷已出声打断。

冰美人刻意保持距离种种推脱,他已忍耐多时,点出无事亦是一份警告。

有时一念至此不免好气又好笑,堂堂太子之尊诚心诚意追求一名女子,居然换来不假辞色。

若是娇小美人是燕国未来最有希望成为十二品绝顶高手的天才,栾楚廷也废不着许多心思低三下四,直接请一道旨意娶回便是。

可惜以父皇对人才的珍视,断然不会答应这等要求的,反倒要落个沉迷美色的坏印象。

“民女回家,有劳殿下。”冷月玦无奈答应,心中却更加腻烦。

即使轻车简从,太子的车驾亦是世间一等一地尊贵奢华,车厢里更是应有尽有。

时正初夏,桂花糖藕糕已是常备之物,酒爵之中盛的则是罕见的葡萄酒。

栾楚廷夜送美人正是风流旖旎之事,谈兴正浓滔滔不绝。

冷月玦垂头闭目一言不发,寻常女儿家喜好的精致糕点与美酒也毫无兴趣。

栾广江一展才学却逗不得美人一笑,也微有怒意,忽然笑道:“冷仙子适才觐见,不知父皇精神如何?”

“颇见疲惫。”提起陛下,冷月玦不敢不答。

“夜色已深父皇尚在操劳国事,大燕江山能强盛如斯,历代先皇功不可没。

孤亦常思父皇百年之后亦当以此为己任,不落先祖之后。哈哈,孤若能一尝夙愿娶冷仙子为妻,有贤后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民女一心修行,殿下失言了。”

“正是,正是,孤一时激动大逆不道,该打,该打……”

马车在冷府门口停下,冷月玦独自进府。

月影如霜,正让她心里冷冷的。

栾楚廷所说的玩笑之言并没有错,一旦他登上大宝群臣山呼万岁,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再阻止他以一道旨意册封自己为妃?

想起幽深清冷的皇宫,冷月玦不寒而栗!

呆在那只大笼子里,便真的封后天下称贤,又有甚么希望可言……

◇◇◇◇◇◇◇◇◇◇◇◇◇◇◇◇◇◇◇◇

……………………………………………………

“祝师妹要招同门去大秦?是何用意?”

天色刚明,冷月玦赶至天阴门于长安城的驻地面见师尊。

信上的内容她已看过,不出所料,师尊闻言之后尚未看信,俏丽的圆脸上柳眉蹙起,晶亮的眼眸中射出狐疑。

“徒儿不知。只照师叔吩咐的做。”

“祝师妹与门中疏远已久,现下突然要调用门中弟子却不说明缘由,本座答应不得。”柔惜雪凤目一瞪断然道。

“师尊容禀,祝师叔当有要事在身不容小觑。昨夜徒儿奉其命觐见陛下,亦得陛下口谕一席。陛下旨意不得传他人之耳,弟子年幼无知,若出了意外差池恐有违圣意,还请师尊恩准。”

“你现下有事都敢瞒着本座了?”

“徒儿不敢!实是无可奈何。徒儿也不知祝师叔传与陛下的书信所言何事。”

柔惜雪面色极寒,挑起的凤目瑰色点画,分明清澈如水,却又无端显出几分妖冶之气。

她胸脯不住起伏气的不轻,好半天才寒声道:“祝师妹要什么人?”

“要三师叔,五师叔与六师叔同去。”

柔惜雪深吸了口气道:“也罢,既关乎国之要事,便请几位师妹走一趟罢。”

语毕,她拂袖离去,状甚不满。

穿过前厅后的弄堂,柔惜雪在院角处一间偏僻小屋停下轻叩门扉。

“柔掌门?进来吧。”

屋内之人肌肤雪腻,秀发如云梳作长乐髻,一身艳红色绸衣自腰际至裙摆绣着雪梅点点,中央上翘,左右波谷般伏低的好看香唇一咧笑道:“柔掌门,事儿可办妥了么?”

“依福慧公主之言安排停当,当出不得疏漏。”柔惜雪换了副面容双手合十一礼。

“甚好。冷月玦年纪尚幼,心思又单纯,若没个长辈点拨怕是要出纰漏,如此才万无一失。”

“公主料事如神,贫尼佩服。”

“这算不得什么!”栾采晴媚然一笑道:“一切不过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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