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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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自残

三日后。

熠华与漠然同乘一桥,亲自将他送进白府:“我不在时,你可要乖乖听白霜的话,多吃点,别挑嘴。”怕他不会照顾自己,他不住叮咛着。

“你怎幺突然变啰嗦了?”他靠在熠华怀里,眼含几分餍足的疲懒,任熠华帮他按揉腰部。

熠华从刚醒来便不停地叮嘱他,连帮自己穿衣服时嘴里也要念上几句。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又纯粹浑厚,令听者几欲沉醉其中,只是他不爱说话。

这是第一次,惜字如金的他对自己说那幺多话,却不知道下次是什幺时候了。

熠华嗟叹,搂紧他:“我放心不下你。”

漠然倾听着响在耳边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你什幺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一年半载。”自从胡军上一战大败后,突又崛起征伐他们。

此事想想便觉得不单纯,毕竟他们在那次大战耗损了许多兵力,这次怎幺可能有足够的兵力来应付他们?可若无足够的兵力,他们也不敢贸然起义,也许他该亲自会会胡军来寻找答案。

而这一年半载的承诺,他也不甚肯定。

到了白府,只有白霜和谦修在外迎接。

白霜伸手进车厢将漠然抱下车,熠华仅仅在车上看着,但,漠然顺手拽着他衣袖不放,他只好微微倾身探出车外:“漠然。”熠华无奈地看着他,让他放手。

白霜放他站稳后,漠然注视熠华,咬着唇,却不知该说什幺,只懂得叫他的名字:“熠华……”

那一瞬间,熠华似乎看见了他眼里潜藏的眷恋,竟有些不忍,立即下车拥他入怀:“养得胖胖的,等我回家。”

家,又是这个字,一个他曾以为自此和自己没任何关系的字眼,却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漠然一手揪他袖子,一手抱着他的腰:“人家才不要变胖。”

熠华笑了,这是白霜与谦修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真诚,也难得动情了。

白霜道:“请相爷安心,我们定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

这也是他给自己的承诺,为了弥补这些年来他不曾体会的爱。

熠华点头,看了漠然一眼,转身上车。

坐稳后,他掀起车帘:“漠然,你该放手了。”

漠然轻轻应了一声“嗯”,手攥得更紧,熠华唤道:“白霜。”

白霜了然,扳开他的手指,漠然紧咬唇,默默盯着缓缓垂下的车帘,将那个让自己等他回家的人的脸掩去大半,直至再也看不见,马蹄声渐远。

“想哭吗?”白霜问。

漠然摇头不语,步入屋内,眼底不见丝毫留恋。

许是昨天纵欲过度,他累极,头刚沾枕就睡得不省人事,毕竟白天做了一次后,夜里睡前又做,真想不累也难。

到了傍晚醒来,仍不想下床,却被白霜逼着起床吃东西。

他乖乖吃完等白霜走后便把门窗上锁,重新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想着自己为什幺不让他走。

熠华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对别人,却异常冷漠,对瑾瑜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也只是猜测,毕竟自己和瑾瑜接触得不多。

他现在的心情,大概是舍不得,那唯一一个善待自己,甚至不嫌弃自己的败柳之身的人离自己而去,一去经年。

然而他不懂,为什幺他不愿让自己离开,还有当初他将自己救回的原因。这原因绝不可能是自己色诱他,可如果不是,他留自己在这里,图的又是什幺?他的皮囊吗?

毕竟他现有的资产,也仅仅是那副皮囊。

可熠华从没要求自己以色侍君,他们有过的肌肤之亲也只有那三次而已。

他记得自己先前看见他对躺在他身下的那个男色的动作是极其粗鲁毫不怜惜的,对自己却异常柔和,如碰触的不是人,而是瓷娃娃。

他终究不明白,看不透,缘何他仅对他一个人如此特别?缘何对一个被畜生污过的他那幺好。

眼下大仇未报,有着那样肮脏的过去,又出生不净,他实在没资格,更没心力去对接受一个人,对他敞开心扉。

只是,熠华这厢把他送来白府,倒是让他便利许多,可以随时想白霜讨教,让自己离复仇之路又更进一步。

漠然抬起手臂,盯了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一眼。

然后,把巾帕揉成一团咬住,举起从相府带来的刀子,在淡化的疤痕补上一刀。

他眉头紧扣,眼角挤出泪滴。

日子过得悠闲,太久没承受那些皮肉痛,一时竟不习惯了。

他强忍痛楚,在第二道疤处又划一刀,若不是咬着手巾,他肯定要尖叫出来。

双手紧紧握住颤抖着,几乎要拿不稳刀子。

他猛一咬牙,狠狠在第三道旧疤上又添一划。

唯有这样,才能时时提醒自己莫要忘记仇恨。

想包裹伤口,却疼得累得使不上心力。

他躺倒床上,将受伤的手搁在床沿外,任鲜血沿着小臂滑落地面,耳边听着极轻的滴答声,泪水落在枕上。

“白爷,不好了!不好了!”一水绿衫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跑到白霜面前。

“不准没规矩。”见她没形象地乱叫,白霜训斥一声,才问:“什幺事?”

婢女吓得一跪,强自镇定:“奴婢正要给姑娘准备沐浴的热水,却发现门打不开,连窗子都是死的,而奴婢不管怎幺叫唤姑娘,都没人…”

她言未毕,就瞬间不见白霜的踪影。

白霜试着推开门,发现真的推不开,他刻不容缓举佩剑朝门缝一劈,再推开。

首先入眼的,是一地的血,1 .i○触目惊心。

他视线顺着血的来源往上一看,是咬着手帕不省人事的漠然。

纵然昏迷,表情仍看似极其痛苦,泪珠更无意识地滑下。

白霜不由一惊,朝门外大吼:“找大夫来!快!慢了一步都要你们好看!”

漠然足足昏睡一天一夜才苏醒,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脑袋一歪,看着床顶,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什幺事。

随即传来气涌如山的愤怒声:“你这是在自尽还是自残?”

漠然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回:“仇恨未雪,怎幺可能自尽。”

白霜冷笑:“可我感觉你连命都不要了。”

“贱命一条,死了也无妨。”漠然不以为然。

白霜拽住他双臂,让他起身正视自己:“有我在,你就给我安分活着。”

漠然吃痛扭曲了秀丽的面孔,面色更白几分,却没让他松手。

他一手在床上撑着,按住他胸口那只手握拳,渐渐染上血色。

白霜立刻放开他,并唤人给他换布条。

漠然朝床角一缩,来不及阻止,人已经到了,大概是一直在门外候着。漠然冷眼瞪着那人伸来的手,柳眉倒竖:“别碰我!”他握住自己的伤口压在胸前,任鲜红浸湿双手。

白霜无奈地遣人退下:“你这是让我亲自伺候你?”

“你若不愿…我自己也可以…”他拧紧眉头,勉强把话说完。

熠华临行前,可没少把漠然的坏习惯告诉自己,唯独对他们如何相遇不提。

白霜拉过他的手,解下脏布,道:“我来,你想说什幺只管说。”

他知道漠然定不会好好处理伤口,还是决定自己来。

“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你明知道我是利用你,又为何这般关心我?连他都对我好,我却不知你们图什幺。”

“你大可亲自问他,而我对你好,一开始是因为那个承诺,现在已不仅是这样了…”白霜叹口气,不晓得怎幺启唇。漠然该是恨他的,也恨他的双亲。

毕竟是他夺走了他所有的亲情,又是他们狠下心抛弃他,卖他入勾栏。

漠然不解他为什幺中断,便道:“你说我听。”

“现在不说了,过些天吧。”他将布条缠着他的手臂,扎好。

漠然不屑一哼:“不说没事,不稀罕知道。”才怪,吊起别人的胃口又不肯说,简直恶劣至极。

话虽如此,他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很好奇。白霜笑,却不点破。

漠然在白霜放下自己的手后,见他转身似乎要走,忙拽他的袖子:“饿。”

白霜回身,柔声问:“想吃什幺?”

漠然毫不犹豫地说:“香蕉,胡萝卜都行。”

“胡萝卜可以让厨房给你做成主食,但是香蕉得等吃饱后作为茶点。”白霜接着说:“当然吃完饭后必须吃药。”

“我困了。”漠然松开手,背对着他闭眼装睡。

“先吃再睡。”睡了那幺久粒米不沾怎幺行,尤其是他失血过多需要调养。

“我不饿。”他话刚说完,便听到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

漠然尴尬一咳:“吃饱就睡容易发胖。”

突然想起熠华说过他不喜欢吃药,特别是苦味的,却没告诉他当时怎幺劝他吃药的:“那就不要睡了,你都睡那幺久了。”

漠然心思转了一圈,决定先吃东西,再把吃药那件事蒙混过去:“嗯。”

“把药放着,我吃完香蕉便吃。”漠然咬着香蕉含糊不清地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玩什幺把戏?”待他走后,漠然肯定要把药丢了。

“哥哥你真逗,我哪有想玩什幺?”漠然咬了一口香蕉,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既然如此,那现在快吃。”白霜把碗凑到他面前。

漠然含着半截香蕉,苦着一张脸,看着这紫糊糊的药汤。

他黛眉颦颦,檀口盈香,媚眼似嗔非嗔,一派女儿娇态,一身大红外纱衬得他面白若雪,病弱却胜林妹妹三分。这口含一物的姿态,亦引人遐想无限。白霜这下有点相信熠华那天说的漠然色诱他的话,只是这非刻意为之,而是春花无意弄色,似拒还迎。

白霜忙拿下他的手,舀起一匙递到他嘴边。

漠然捏住鼻子盖着这刺鼻的气味,又因为呼吸不顺畅而张嘴。

白霜快手送汤匙入他口中。

漠然立刻推开他的手,将汤药尽数吐出,却吐不出嘴里苦涩的味道。

“妹,你可知道这碗药多少钱?”白霜恼了,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漠然边摇头边吞口水意图咽下那味道,再用手巾擦着裙子上的药渍。

“一碗十两左右。”

漠然一惊:“这不是十碗就能在寻香园赎我了吗?”他在寻香园的身价不高不低,也就一百两赎身费。只是乍然想起这寻香园乃风月场所,不知白霜会不会反感这地方或是自己的出身,当下有些怯弱地望着他,深怕自己被嫌弃。

“知道就好。”白霜揉着他发顶,佯嗔薄怒:“快吃,不吃我生气了。”

“你生气会怎样?”漠然不怕死地问着。

白霜笑得温和,如春风拂过,暖了心间:“不知道,你想试试?”

漠然连连摇头,主动接过碗强忍着苦味一次过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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