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战风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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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几句话就把自己一方的气势鼓了起来,迫得晏驾幽哑口无言,君山派这边的人看向吴羽的目光都添了几分肯定,但吴羽非但面无得色,反而压低了声音:“老掌门,这下不妙了。”

“是啊!”

压低声音回应,拂云子看着对方的阵容,眸间不由飘起一丝忧色。

不只拂云子担心,连夫明轩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本来双方约战,该当是精锐尽出,敌方武功最高明的曹焉却临战缺席,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虽说若曹焉看扁了君山派而不亲自出手该算好事,毕竟时日有限,辛婉怡虽施回春妙手,却难将拂云子久年沉痼尽复原貌,此刻的拂云子不过能撑撑场面,要打是绝对没办法打的,只能靠夫明轩与吴羽动手,赌一赌两阵就决了胜负。

但若曹焉不是小看自己,而是暗地里打算搞鬼,这麻烦可就不小了,偏偏这可能性愈看愈高,毕竟十二连环坞等门派虽是黑道,却也赫赫有名,君山派自然不会没有其资料,眼见敌方领头人物中,除了曹焉外全部到齐,但堪称各派骨干的好手却是少了一大片,便曹焉自视再高,这等大出风头的机会,也不会将精锐藏着掖着,想来该当伏在一边伺机而动,偏偏不知对方意在何处?

君山派停驻于本门重地到战场之间的机动人手虽不至分散,却不知能不撑得住曹焉的伏袭?

“不如……由在下出战头阵,速战速决之后,再暗中前往赴援,多点人力预备也多点好处。”

“也好,辛苦吴兄了。”

与师父交换了个眼色,夫明轩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非得如此不可。

本来想着即便黑道联盟暗中搞鬼,也只是派人搞个伏袭,最多是在君山派的归程路上偷施烽火,惊了君山派的军心后好一举击破,是以君山派虽留下姬平意待命,心中难免觉得小题大作。

但现在看来,黑道联盟非但搞鬼,还很有可能是由曹焉亲自领军,领头的人物就代表搞鬼的规模,曹焉既亲自出马,对方意图不小,便想奇袭君山派腹地,再前后夹击也是可能的,自己留守的人手可未必吃得消曹焉的猛击,敌众我寡之下,愈是小心愈不蚀本,吴羽这建议着实算是高明。

照说此事关乎君山派存亡,夫明轩本不愿将这等重任交给旁人,但拂云子只是虚张声势的空壳,自己若不压阵,靠这些弟子们也不知是不会不战自乱,他看了看两翼,岳敏宸倒是还好,化妆成姬平意的六徒傅钦恒却颇有些胆怯,若非拂云子的出现打乱了敌人心志,怕还瞒不到此刻。

“此战,原就是一戒大师与在下的梁子,大师自不会把这担子撂给旁人,”

向着拂云子一礼,夫明轩一摆衣袖,含带着强劲内力的声音,登时压过了山间猎猎风响,制得本想开口的夏侯征连声音都放不出来了。

“至于其余两阵,本门也接着了,只不知贵盟打算由哪位出手赐教?”

听夫明轩声震四野,一戒僧、商月玄等人心中早有准备,还不至于惊慌,门下弟子可就没那般好表现了,虽没被吓得成鸟兽散,大部分却已面带惧色。

毕竟出阵之前,想着君山派不过由夫明轩撑撑场面,己方人多势众,这一仗该是必操胜券:没想到敌方一个不知名的丑汉,已将自己这边一位宗主的气势压了下去,夫明轩接下来说话,言语之中又展现了深厚功力,气势接连受挫,众人不由有些气沮,若非一戒僧等人表现得神态自若,安定了众人之心,一哄而散都有可能。

看到自己人的表现,霓裳子微微咋舌,商月玄也眯起了眼,心中好生不喜。

虽说晏驾幽随意开口,导致被对方看出破绽,气势被夺才至于此,但若自己这边精锐尽出,以黑道联盟的久战精英,对方表现出来的功力再雄厚高明,也不会出现如此丑态。

前后夹击的计划固然美妙,但若敌人实力超乎预计,被个个击破也是有可能的,偏偏事先全没想到此处,直到此刻才觉不妙。

只是现在却不是怪晏驾幽的时候,无论如何,在曹焉等人还没攻陷君山派重地实现前后夹击的计划之前,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绝不能让对方轻而易举地胜了三阵,解决了这边。

可敌人之势超乎预计,一戒僧再战夫明轩的胜算本就不高,算得上牺牲打,霓裳子便能击败祝语涵,但若拂云子上阵,便是曹焉出手胜败之数也难预料,更不用说等而次之的商月玄、晏驾幽或夏侯征。

商月玄眉头一颤,拉高了声音:“好,我们这边由一戒大师对上阁下,女的对女的,霓裳掌门便向祝姑娘请教,至于在下嘛……倒想拜见拜见,这位脸皮不好见人的仁兄功夫。”

“若想比的是脸皮俊不俊,君山派这边可比贵盟来得占优势些,咱们也不好欺人太甚,这方面就别多扯了,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

听吴羽这般诙谐说话,君山派这边不由大笑了起来。

虽然脸孔俊丑乃是天生,由父母决定,但所谓相随心转,十几二十岁时的容貌全看天生,但愈到后来,心性气质的影响愈重,即便生的再俊美,但若心性不佳,气质也会影响到观感:偏偏黑道联盟这边都是刀头舔血之辈,好勇斗狠的事做得多了,便天生容貌再佳,可给这气质一衬,却不怎么能看。

反倒是名门正派这边,武功便是不如,若单论气质容姿,比对方却要好得太多。

吴羽这话一出,不只君山派含笑,黑道联盟中人也多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反驳之意没剩多少。

虽被对方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堵了回来,商月玄却是不怒反喜。

若对方当真上当,被自己的话语引到容貌上头争论不休,偏离了本意,将实力最为高明的拂云子摆到了一边,这老儿若不出手,自己这边好歹也算占到了点优势。

“既是如此,老夫自当领教高明,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商帮主这话……也未免太替贵盟打算了些,”

似是不想上当,吴羽摇了摇头,一声冷笑轻吐而出,“怎么说拂云子前辈也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又是君山派名震江湖的掌门人,在武林辈分上比之贵盟所有人都高上一辈,阁下几句言语,就想避过拂云子前辈不动手,这算盘也未免太会打了吧?由谁出手我们这边自有算计,可不能任由阁下指定,否则变成小儿胡闹,岂不可笑?”

“阁下所言确实不错。”

抓到了吴羽话中语病,商月玄连忙开言,此刻他也不管接下来的言语会不会长对方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能把最忌惮的拂云子从三战中摆脱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击灭君山派后,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拂云子的辈分,比之本盟各人都高上不只一筹,若是平手相争,岂不显得太过不敬?此番三战论雌雄,本盟依是了单挑独斗的武林规矩,可拂云子前辈何等人物,我等与他平手相斗,未免看轻了前辈高人的威望声名,这等蠢事本盟可是不会做的。”

听得出商月玄此话虽说得漂亮,对拂云子却着实忌惮,拂云子表面上须眉乱颤,似对商月玄的胡言乱语气得怒火冲天,却不好跟小辈胡缠,心下却已暗暗苦笑:眼下你伸根手指也能打倒了我,竟然还会怕我出手!

知道吴羽刻意如此言语,便是为了误导对手,拂云子自然乐得配合,坐在当地含笑看两人争论,显得如此高深莫测,令商月玄愈发忌惮,哪里还想得到拂云子之所以一语不发,一来是为了配合吴羽演出,更重要的是怕一开口便露了馅,让旁人知道他的真实状况。

两人争论许久,吴羽似是敌不过商月玄老着脸皮,一口一个前辈高人,微笑的脸上满是敬仰,完全一副后辈面对前辈的尊崇模样,似乎整个黑道联盟在拂云子面前都似个灰孙子般,任他怎么激、怎么冷嘲热讽,始终不肯松口,他只得冷哼一声,一挥衣袖,缓缓地走到了台前来。

一路上商月玄等人数十道目光直盯着他的脚步,却仍看不出此人深浅,表面上行路行得一点威势都没有,就连黑道联盟随便一个好手,走起路来也比他威风八面,但愈是如此,愈令人觉得此人深藏不露,一闪身人已在台上的商月玄冷眼看着步伐缓慢的吴羽,心下却是发颤,只觉此人愈走,身上涌现的威压感愈强,表面上却是一点看不出来,如此人物怎会一点名声也无?

心念及此,商月玄对曹焉的怨怒愈重。

若曹焉留在此处,改由自己领军偷袭君山派腹地,即使拂云子亲自上阵,也还有一拼之力,就算最后难胜,至少也留给了奇袭敌后者反应的时间:但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临敌前阵的实力竟变得比君山派弱了些,还得等曹焉得手后才能稳操胜算!

只是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间,曹焉已把精锐人马带了开来,对面却是精锐尽出,前阵人马已趋弱势,加上方才自己为了不让拂云子出手,老着脸皮论起武林辈分,虽说达成了目的,付出的代价却也极大。

两军争战拼的本就是一股气,偏偏自己为了迫拂云子不能出手,言语间示弱过甚,自己这边的士气低落了许多,如果对手不是什么都讲名正书顺的名门正派,说好了三战决胜就不会另起干戈,换了是十二连环坞等对手,只怕早趁自已一方士气丧尽时大举进攻了。

见吴羽步伐缓慢,商月玄心下暗喜,显然君山派虽是占了优势,却没发现曹焉暗地搞鬼,若他们对此有疑,纵然不马上卷旗而归,至少也得想方设法速战速决,好立时回援。

转念却也暗忖不对,若再让对方这样悠闲,轻松得不像赴生死之战,反倒像赴宴一般,自己一方的士气愈落愈低,这一战也不用打了。

待得吴羽一上台,商月玄二话不说,沉喝一声便已冲上,一掌压了过去!

见商月玄如此不啻偷袭的行动,君山派这边不由骂声四起,却已影响不了台上的战况,只见吴羽虽是及时沉身飘退,避开了当胸一掌,但商月玄一招占势,自不肯退,一掌接着一掌猛劈而出,威势凌人,显是打着一占胜势便狂攻猛打,以内力深厚的优势,在吴羽来得及反应之前便定了胜负的主意,偏偏众人虽知商月玄的打算,但约定好单打独斗争胜负,便对方计算狠毒,只要没违了约定,君山派这边的人就算再紧张,也不敢随意出手,最多是不痛不痒地在旁骂上几句。

虽说身法飘忽,避过了商月玄连番重招,但小小擂台又有多少空间?

加上为了重振己方士气,商月玄出招愈来愈快、愈来愈重,掌风虎虎间威力扩散,原本还想站得离擂台近些的双方门人,都给这劲风迫得退了开来。

有些功力深些的没被逼退,也给迫得不得不运功相应,气息相激之下台边一时飞砂走石,两边除了最高明的几人外,余人便连想看清楚台上战况都有所不能。

身在台边已是如此,台上的吴羽又是另一番辛苦滋味,只见他身形愈来愈难躲闪,不得已只能出招相应,偏又难敌商月玄的老练造诣,十余招下来已是步步后退,愈战愈是艰难,身形勉勉强强地在对方出手的劲风之中飘摇避让,只靠着咬牙支撑,才能勉强不被商月玄扫下台去。

见商月玄局势占优,黑道联盟一边不由欢声雷动,君山派的弟子们却不由渐渐安静下来,虽说口中仍对商月玄一开始的手段骂得几声,但却已没有了一开始时的威势。

门徒们欢欣喝采,一戒僧、霓裳子等领头之人面色却没好上多少,他们也知道商月玄拼出了真火,这等打法虽占上风,却最是耗力,若换了对手是夫明轩或拂云子这等高手,简直就和自杀没有两样,一旦气力耗竭,便只有惨败的分儿。

幸好对方虽不知年纪,总不会很大,看起来内力也不像很深厚,旁的或许不如,比诸内力商月玄胜了不少,就算这样消耗下去,商月玄底子较厚,即便事后非得好生休养方能恢复原有水准,但无论再怎么样,总不会比这吴羽先撑不下去。

虽说如此,但这吴羽苦苦支撑,显然也已打定了输数,只是想多撑一会儿,看看能不多消耗商月玄一点力气。

这等念头虽对自己一方或许有益,但黑道联盟来此并不真为了三战胜负,一开始就打定了打群架混战的主意,若商月玄被耗到没剩多少气力,自己一边等于损了位高手,等会儿曹焉反扑之时,君山派再无退路,必然死战,这样下去黑道联盟便胜,损失也绝不会轻。

霓裳子等人看得出来的,商月玄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吴羽韧性极佳,虽是步步败退,却是守势坚稳,一点不露破绽,加上一开始时商月玄掌势占优,自然全力出击,到了后来才渐渐发觉不妙。

表面上吴羽功力不敌,但双方接掌之时,迎敌功力却暗藏干坤,连化带卸,将商月玄的功力抵消了一成有余,虽仍有不敌,但却迫得商月玄非得渐渐加力,才能稳保已到手的优势。

可这样硬干,威力愈强反扑之力也愈强,乃是双面之刀,只是商月玄已骑虎难下,即便故露破绽,想迫对方转守为攻,攻守易势之间,借势调匀气息,对方却不上当,掌势看似软绵,却将他牢牢吸住,连想改势的时机都捉不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拼,赌赌对方比自己先撑不下去。

听着自己一方欢声渐震,商月玄心下却暗自着慌,他倒不认为自己可能会输,更不觉得自己这边会撑不到曹焉反攻,但若自己耗力太凶,休养之时污衣帮便算不上群龙无首,实力也必倒退几分,也不知曹焉那老狐狸会打什么鬼主意?

黑道中人个个自私,倘若自己势弱,被十二连环坞欺上头来,旁人可绝不会施以援手,最多只是在旁边瞎起哄,等着十二连环坞对污衣帮大施欺凌。

除非十二连环坞也露出了致命破绽,否则绝不会有人出手的,这便是黑道中人的悲哀。

突地掌中一松,见眼前吴羽退后了几步,双手被他雄浑的掌力迫到了身后,看来颇像是被逼得再无从招架,商月玄心下一喜,却没打铁趁热地反攻,反而稍退半步,深吸一口气调息内元。

方才那一轮急攻,一来他确实耗了不少力气,二来也试出了眼前这人虽是容貌丑陋,功力却着实不差,即便长力远不如己,但靠那卸力化力的巧妙功夫,持久力却未必输于自己,怎么也不会这般快便败下阵来,此番败退十有八九是示弱诱敌,商月玄老于战阵,可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与其硬攻,还不如先缓过气来,稳稳当当地操持优势,不焦不躁地将这场胜利拿下来。

双掌护在身前一阵挥舞,表面上威猛仍在,却是好看而已,商月玄深吸一口气,正要将这口气纳入丹田,好顺过气来,让内息大振,再行猛攻之时,突地背心至阳穴一股剧痛传来,经脉登时剧震,商月玄还没来得及忍住,一口血已喷了出来,整个人差点没当场瘫下去。

整个人歪歪斜斜,即便退到了擂台边也没能拿椿站稳,靠着一手撑在台柱上头,才没有软瘫下来,呕血的商月玄只觉浑身酸软,他知道方才虽是中了暗算,内伤沉重,对方用力却不甚重,真正重要的是敌方力道施用精确,又看准了自己正运功调息,这一击虽是不重,却巧而巧之地诱发了自身内力本能的反抗,与正在经脉中游走的内息冲突,两气相激之下伤创不轻,若非商月玄内力深厚,又知正在战中,即便调息也没全然松弛,换了差点的人当场重伤身亡都是可能的。

眼见商月玄摇摇晃晃,已无再战之力,吴羽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隐在身后的右手一扬,只听得一阵铁链声响,一条铁链窸窸窣窣地从商月玄身后滑回了他手上,就好像隐在草丛间的长蛇一般,无论出现或隐没都是那般的神秘莫测,若不注意看便连点形迹都看不穿了。

看到此处,商月玄才知自己是如何着了道儿。

对方刚才收手负于身后,表面上被击的无力抬起,在他看来却是示弱诱敌,但吴羽真正的主意,却是为了在自己全无所觉之下,将这铁链扣在手中,无声无息地向自己背后要穴一击而中,趁着自己好不容易觅得机会调匀呼吸的当儿,一举击溃自己,让自己再无反攻之力,这一胜还真是胜得心机诡谲。

本来商月玄平生大小战也不知多少,就算吴羽真有铁链在手,也暗算不得他,偏偏方才一轮急攻,迫得吴羽毫无招架之力,商月玄虽知此人不俗,不是这般容易击败的,却难免稍有轻敌之心,否则也不会寻到机会便吸气调息,让敌人有机可乘:更重要的是方才商月玄全力出手,擂台边风声虎虎,便是收手风声仍一时不息,正好掩住了吴羽铁链出手时的声响。

照说风声猎猎,但商月玄长年征战,临敌经验丰富已极,若是双方交手之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功夫练得极深,吴羽那铁链再能隐藏形迹,也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偏偏他时机捉得极准,商月玄吸气调息之时,神思内守,耳目的注意力出现了一闪即逝的空隙,才让他一击成功。

虽说内伤着实不轻,但真正最伤商月玄的,却是看穿了敌人出手的时机之后,他本以心机智计自矜,与威天盟的石渐都是智囊军师一流人物,这一败却完全败在心机之上,教他如何能不心丧若死?

愈想胸中愈闷,只觉经脉里痛楚难当,好似有几十把小刀在戳刺,摇摇晃晃地走下台去,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若非污衣帮的门下弟子及时搀扶,只怕他连自己的阵营都走不回去了。

见商月玄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台上的吴羽伸袖轻抹唇角,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即退了下去,那模样看得霓裳子等人微微一笑,众人皆老练成精,哪里看不出他神色如常间隐隐然的苍白,以及伸袖拂唇之时,暗中将一口血吐到了袖中?

不过这样才符合常理,商月玄的武功虽及不上曹焉或霓裳子、一戒僧,却也是伯仲之间,方才战中更使出全力,若这人真能毫发无伤地败他,自己该做的头一件事,就是灰溜溜的退回去,至于跟君山派争雄之事,连想都不用再想了。

不过看商月玄伤成这等模样,黑道联盟的脸皮再厚,也没人敢开口说两边都伤,此战该算是平手。

俯到了正自垂头丧气的商月玄身边,霓裳子语带笑意,毕竟现在对手的真本领露了底,比之先前丝毫不知,连试探都探不出根底,在感觉上真若云泥之别。

“你放心吧,你虽伤的不轻,那人看来却伤的比你更重呢!这不,一下场就被辛婉怡带到后头去了,想来他也没得再打……”

“哼,”

轻轻地哼了一声,商月玄一抬头,正见到辛婉怡扶着吴羽,两人身影隐没在君山派的弟子群中,虽只看得到背影,却也可见吴羽身形再不若先前端稳,想来方才为了让自己上当,他不惜与自己硬接硬架,虽有奇功护体,将自己的力道借卸转挪,消了几分力道,但所负的伤势却也不轻。

只是吴羽心中早有准备,是以还能硬撑,就连吐血也掩到了袖中,一点不露痕迹,不像自己落败之下心情大糟,一时颓然之下,便伤势只有六七分,从表面上看来也有十分之数。

他虽也知道霓裳子之所以提醒自己,一来是因为锦裳门与污衣帮虽名字犯冲,实则相处的还算不错,二来若自己气势挫折,此消彼长下十二连环坞气焰愈升,绝非锦裳门之福。

但方才那一仗他的内伤还在其次,心伤更重,是以虽知好意,回应的仍是有气无力:“无论如何老夫这一场是栽啦!接下来你霓裳可别又输得不清不楚……那祝语涵虽年轻,云深阁却不怎么好惹,呕……”

没想到说着说着,商月玄又一口血呕了出来,显然这吴羽表面上笑容晏晏,实际上出手可不轻,若非商月玄内功底子深湛,只怕真有可能一击致命,现在虽保下命来,但身伤不轻心伤更重,也不知要将养多久才能痊愈,霓裳子与晏驾幽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的担心。

两军相争,死伤难免,乃是武林中人的宿命,即便商月玄当场战死,霓裳子最多为他滴个两滴眼泪,算是相交久矣的一场相送,再多一滴就浪费了:但这吴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雷霆万钧,表面上看不出威力,实则下手极狠,阴毒之处绝非正道手段,即便他没这般厉害高明,光只横插一杠,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就够让黑道联盟伤脑筋了,更不要说此人如此厉害,看到他在辛婉怡的搀扶下退场,想来两人交情不浅,说不定此次拂云子能够出场,便是出于此人算计。

说来若非拂云子现身,还一副威风堂堂,随时可以出手制敌的模样,也不会让黑道联盟早已计划好的攻守手段出现这般大的破绽。

虽说这三阵争雄,拂云子不能出手,但光他在此,对君山派稳定军心的作用便强到了极处,即便曹焉及时出现,有他在此前后夹击能不能大获全胜还很难说。

若连这点都落入吴羽计算……商月玄之所以如此难过,便是看穿了这一点。

看着商月玄落败之后两边弟子的表情,霓裳子已知不妙,即便自己能败那祝语涵,也非一举之易,再加上一戒僧与夫明轩一战,也是输数居多,自己这边只怕在曹焉现身之前,就要输得灰溜溜了,更不用说拂云子在场的影响。

霓裳子轻叹一口气,身形一飘,人已上了擂台。

身形动作虽是轻松如意,霓裳子心下却颇沉重。

从登场以来,祝语涵便稳立拂云子身边,即便在霓裳子的注意之下,仍是冷冷地环视战况。

当吴羽被迫得连连败退之时,也没露出半点异样:就连商月玄败北,也激不起她表情中的一丝涟漪,可谓胜不骄败不躁,虽是年纪轻轻便已沉着如此,要她临场出现破绽可是难上加难,即使内力造诣尚浅,此女也算得上是一方强敌了。

虽然很想再看看情况,希望能从此女的动作之间看出什么破绽来,即便再小,也给克敌致胜多一分把握,偏偏商月玄败得出乎意料之外,若让一戒僧先上场,再败在夫明轩手下,自己与祝语涵这一仗就真的不用打了。

知道这一战舍我其谁,霓裳子不由微愠地瞪了夏侯征一眼。

如果不是曹焉不在场,让己方人数虽众,在可以出战的高手数目上却落于下风,如果不是探子不知道辛婉怡已到了君山派,如果不是拂云子竟能出现……这其中只要少一个如果,自己这一方也不会落入如此窘境。

霓裳子心中虽怒,知道这一仗自己一方已败,即便曹焉出现,最多只是接应自己等人全身而退,要想扭转干坤怕是无能为力了,但她也不是这般轻易放弃之人,即便这一仗黑道联盟败了,若自己胜了唯一一场,将来在联盟中的影响力也会大增,还值得赌上一赌。

江湖不出人世,重男轻女之风也确实存在,何况锦裳门不只全为女子,所修的还是以男女双修之术为主。

武功高手其实不多,在武林中更难让人重视,若非霓裳子努力护持,现在的情形还会更糟,想要出头就非得大赌一把不可。

她轻吁一口气,清朗纤柔的声音缓缓吐出,不动声色之间柔媚之风已流散全场。

“接下来便换姑娘了,贫道霓裳子,还请姑娘出剑指教一番。”

一来霓裳子吐语轻柔,在场中人多是江湖汉子,几会听得如此轻柔纤细的软语?

几个没注意的只觉媚声入耳,身子都快软了:二来她登上擂台,众人只见台上一条修长的身影静立,白裳粉绣、云髻高盘之中,秀丽柔媚的容貌间透着一丝冰冷圣洁的气息,隐隐然又有种冷艳的妖媚,全然相反的感觉混成了一种特异的风情,即便早知霓裳子已有五旬年纪,早知此女放浪形骸,靠一身采补功夫才有如此造诣,仍是身不由主地对她细细打量,那种本能的悸动再也难以压抑下来。

旁人虽是难以自持,但随后登台的祝语涵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早在来此之前,她便知道自己的对手多半便是此女,对她那圣洁凛然神情所掩饰的妖冷媚艳早有所觉,侠女心中最憎恶的除了淫贼之外,就是此等烟视媚行的妖女,但现在看她如此模样,她竟也觉得胸中的僧厌之情减少了许多。

她不由暗暗啐了一口,心知敌人不凡,玉手按剑冷然对视,一点不敢有所大意。

原先全然不知祝语涵生的何等模样,夏侯征那边传来的情报,也只说祝语涵乃是云深阁阁主武裳盈长徒,造诣在云深阁年轻一辈之中算是顶尖,甚至连年纪都没说清楚,还以为最多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但此刻一见,此女微显圆润的脸上黛目青眉,鼻梁挺秀,樱桃小口似开实合,美貌间透着一股高贵娴雅,如果不是计算武裳盈的年龄,猜眼前此女超过三十岁都不奇怪,那目光冷洁得犹似月中嫦娥下凡,顾盼之间让霓裳子竟有一丝自惭形秽,原本的轻视都不翼而飞。

知道对付这等高手,先下手为强最是重要,尤其这等名门正派中新出的子弟,即便武功极高,临敌应变的功夫却仍欠缺,见祝语涵正要开口,霓裳子竟不搭话,藕臂一展,两道如云飞袖已翩然而舞,右手袖卷向祝语涵身前,左手袖击往她腰侧长剑。

制敌还是次要,最主要的便是打乱祝语涵的攻守节奏,即便双方都乱了阵脚,实战经验丰富的霓裳子也可早一步恢复镇定。

眼见两道飞袖直袭而来,表面上只似舞姬舞动迎宾的瑰丽娇媚,实则却暗藏杀机,水袖摆动时虽无风声,却更显得力道全收袖内,看来愈是轻巧威力愈是强大。

祝语涵柳眉微皱,却没有浪费时间骂上半句,上身微挺避过敌袭,娇躯仰起一道扣人心弦的美丽弧度,雪白劲装紧绷之间,格外显得胸腹之间的曲线丰润撩人,右手连剑也不拔,连鞘带剑击了过去,剑袖交触之际,迸出数声轻响,随即两人便分了开来,分立擂台角落,冷冷对峙间,考量着接下来的攻守情势。

祝语涵还好,毕竟对霓裳子的武功战术早有研究,对方招式虽来得迅疾无伦,却也没脱出她原先的考量之外。

但霓裳子表面镇定,心下却是惊疑不定,即便祝语涵对自己早有研究,但正派子弟开打前先来上一场唇枪舌战的习惯,却不是这般容易改的,她竟似全没开口打算,反应如此迅疾,已大出霓裳子意料之外:尤其方才袖剑交击,内劲接触了近十招,那是毫无花巧的内劲硬拼,此女虽稍落下风,但功力着实精纯,这等造诣怎么也不像是武裳盈的弟子辈所能拥有的。

尤其看着眼前祝语涵的妆扮神态,霓裳子愈发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不对劲在哪儿。

虽说刚出江湖的少年子弟喜扮老成,这等毛病霓裳子自己也有过,但眼前这祝语涵也扮得太过火了吧?

照说以武裳盈的弟子而论,这祝语涵就算再早投师,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二十五岁,但看眼前此女的容姿妆扮,愈看愈像三十许人,若非知道云深阁中老成凋零,与武裳盈同辈的也只剩个血衣观音卫纤如,其余师姐妹诸如“飘香仙子”韩彩蝶、“瑞雪梅香”简若芸均已不知何往,其上再无元老,她还真要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云深阁弟子,而是云深阁中顶级的年长高手了呢!

只是武裳盈出关之后力退强敌,功力之深与容貌之美,早已在武林中传扬开来,与眼前此女大是不同,而卫纤如当年一战后虽威名大盛,脸上身上却也落下了不少疤痕,怎么看也不像眼前此女精洁完美、犹若冷月,霓裳子愈觉诡异,但此时此刻,可是抽不开身子分析情报的时候呢!

虽说衣袖柔软,加上霓裳子身为女子,所练元功本就适合卸劲化力,但方才她存心一试祝语涵的功力,激震之下藕臂不由微带酸麻,便知这是因为自己存心不卸劲化力,好试出敌人深浅,但这祝语涵的功力,却着实不在武林中成名高手之下。

霓裳子突地灵光一现,心叫不妙,当年武裳盈接任云深阁阁主后闭关,便为修练云深阁的吟松诀,一出关便力退强敌,想必身为长徒的祝语涵已获传吟松诀,才能以二十出头的年纪获得如此高深的功力,甚至已是与自己相提并论!

想到自己也不知出卖了多少次色相、采补了多少男子,才能得今日的一身功力,此女却是轻而易举地便与自己相提并论,霓裳子心下的感觉也不知是妒是羡。

她强压下那纷乱的感觉,心知若自己今日胜不得她,以后待祝语涵吟松诀大成,胜她的可能性更是绝无仅有,一声清叱,飞袖已出,藕臂急舞,如蚕丝织茧、似蛛网包覆,白裳飞舞之间,不住向祝语涵身边席卷而来。

原本打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打法,祝语涵冷眼看着霓裳子一双飞袖在四周卷动飞舞,却是一步也不稍挪,突地目光一闪,似是看穿了霓裳子的手段,手中长剑终于出鞘,向着四周空处削斩。

旁人还以为祝语涵发疯了,竟向着无人之处乱打,却立时惊得目瞪口呆,只听着祝语涵空自挥斩之间,响声四起,似乎她斩的不是空处,而是敌人的兵刀一般,叮当声响间霓裳子竟自挫退,双袖收回,缠出了一道迷雾护在身前,只见对手连人带剑化成一道白芒,直射霓裳子而来!

没想到祝语涵来得如此之快,霓裳子陡地一惊,方才祝语涵那几剑看似劈在空处,却招招击在她随着水袖飘舞,暗置在祝语涵周身的丝索之上。

虽说丝索软不受力,但祝语涵力道运用得宜,霓裳子仍是受到了影响,偏偏她便选择此时出手,这一剑来得好快,连长剑破空之声都被祝语涵的身影抛到了后头,显是用上了全力,那冷森的剑尖转瞬已至眼前!

幸亏霓裳子行走江湖数十年,临敌经验极其丰富,虽被祝语涵长剑之威弄得胸口一窒,但顺着那力道连退几步,却也为她争取到了应变的时间。

只见已退到擂台边的她向后一仰,整个人弯成了一个大圆,高耸云髻几与纤是相触,这般柔软度便武功再高的女子也是难能,流云水袖轻柔无力地拂起,不仅险而险之地避过了长剑穿胸之祸,甚至还立时反攻祝语涵胸腹之间!

没想到霓裳子反攻如此之快、如此之准,一转眼间台上形势已变,她不只避过祝语涵并力一击,还立时反攻,不愧当今高手。

旁观的君山派高手不由惊呼出声,尤其一个立在拂云子身后的年轻女弟子,更紧张得冲出了好几步,直到被身旁人阻拦才停下步子,目光中满是惶急之色。

也难怪他们如此惊慌,除了一些眼力不及、看不出场中情况之人外,拂云子、夫明轩眼光都极高,一眼便看出不妙,先前霓裳子暗中布索,无声无息到难以发觉,显然是她压箱底的本领,旁人前所未见,若非祝语涵长剑劈下,发出了兵刃交击之声,连他们这等眼光都无法发觉其中底蕴,想来不只霓裳子布索的手段特异,这丝索该也是奇珍异宝,才能如此施为。

心惊敌人手段高明,方才一击乃祝语涵全力施为,人剑合一有去无回之招,为的就是趁此时机,一口气击溃眼前强敌,没想到霓裳子竟还有救命绝招,这一下反弓娇躯,似从铁板桥中演化而来,弯得之深、避得之彻底,其中之难却非旁人能够想见,君山派中更无旁人能有,便是有夫明轩这等修为,也没有霓裳子这般的柔软度。

若祝语涵那一击只用了七八成力,霓裳子这一弓身,反应的能力大大减低,长剑只要轻轻下击,立时便胜败分明,可惜祝语涵这一剑用上了全力,眼前一花长剑已冲过了头,要变招却是来不及了:加上临急之下,霓裳子这一下反攻,能施用的力道不过两三分,若是正常状况下,打在祝语涵身上只当是搔痒,偏偏祝语涵这一招用力过猛,全身功力都凝在剑尖,虽是大大增强了威力,但凡事有利有弊,却也使得她防护之力大大降低,这一下若挨得实了,必是重伤无疑!

长剑一失手,祝语涵心下一凛,她可没想到对手还有这般救命绝招,尤其随之而来的便是胸腹之间一股劲力奇袭,幸得她反应得快,临急中也不知怎么用力,身形竟还能加速,胸腹要害避过了霓裳子强袭,这一拂只能拂到她脚上去,还是因为霓裳子一击不中,便马上变招的缘故。

感觉到足尖处劲力变幻莫测,那云袖竟化拂为卷,显是想缠住自己双是,到时候若向外一送,刚好把自己送下台去,又或是让这水袖缠紧自己双是,迫得自己难展身形,轻灵翔动的剑法难竟全功,与她相斗下胜算便微。

只是高手相争便在顷刻之间,避过了胸腹要害受袭,争到了这片刻,祝语涵运功双是,在袭来的水袖上一点,整个人便飘飞向上,轻轻巧巧地落到擂台上头。

这几招兔起鹊落,飞快漂亮已极,加上两女均是天姿国色,分开之后便不进招,只凝立台上就好像方才那几招交手不存在那样,众人哪曾看得如此精彩的过招?

竟情不自禁地叫好起来。

趁着祝语涵退开的时刻立起身子,调匀胸中乱成一团的呼吸,霓裳子表面镇定,背心却已被冷汗湿透。

方才那布索的手法,乃是她所修“天罗三变”的绝学,那天罗丝系在苗疆求来的蛊丝,本身虽已炼得再无半丝毒性,却是刀剑难伤、坚韧至极,加上天罗丝细到肉眼难辨,霓裳子以往此招出手,无不手到擒来,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被看穿?

若非她还有这柔软无比的救命绝招,只要方才弓身时慢得半晌,或柔软度稍差,被祝语涵这一剑穿心,便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只是惊心之下,霓裳子疑惑愈增。

祝语涵看穿自己的手段,或许还可说是云深阁传人目光高明,但祝语涵避过自己反攻的迅疾反应,临急加速、一点一跃之间的力道拿捏之精准,却非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富的好手莫办,除非云深阁平时授徒就是几近实战的生死相拼,否则她一个新出道者怎会有这般迅捷的反应?

难不成此女不是祝语涵,而是其他不知名的侠女?

暗自啐了一口,霓裳子暗骂自己乱想。

若只是寻常女子或许还能找人假扮,但对手却是个不输自己的高手,君山派临急之下,如何有这闲情逸致玩扮装游戏?

这扮装又是所为何来?

殊不知霓裳子暗自惊疑的当儿,祝语涵也是心下着慌。

她虽是不齿此女为人,是以下手间用上全力,心下却难免对这以色相事人、以采补练功的女子有所轻视,不然也不会全力出手,全然忘却要留下一分力道调节自己元功,以利不时之需的要点,结果刚刚那一下险些就着了道儿,现在虽看似无事,芳心却也跳得好快,好不容易才养好身子,她可不愿随随便便又伤上一下。

看似随意地向后纤手轻挥,像是要君山派的人别太过担心,祝语涵冷目盯向霓裳子,目中轻蔑之意荡然无存,连不齿之心虽然难免,却也消失了一半,早没了一开始时的剑拔弩张,只是纯然剑手相交时的谨慎与冷静,那模样看得霓裳子心下愈疑。

照说自己声名不佳,武林正道侠女看到自己多是恶语相向,打得过自己的便招招取命,打不过自己的也不会有好脸色,加上方才招式往还间惊心动魄,彼此都差点丢了小命,照说祝语涵该是恨意愈升,恨不得马上杀了自己。

可是现在从祝语涵的目光来看,虽说不齿之意仍然难免,情绪动摇却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高手相争之时的小心谨慎,这等修养、这等境界除非老于战场的好手否则难臻,云深阁这初出茅庐的侠女,未免也老练得太过分了吧?

樱唇微绽,霓裳子虽是想问,话到嘴边却又闭上了口。

与正道侠女谈话,对方嘴里可不会有什么好话,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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