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黎明前夕静悄悄(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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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年6月5日晚上十一点,地点:北京东直门医院ICU重症监护病房。

进入六月初的北京,空气中已经布满了浓浓的春意,尤其是夜晚的时候。

舒适清爽的温度,让人既不会感到燥热,又没有一丝凉意。

当和煦的春夜小风从窗外吹进房间时,窗帘连同屋内所有的纸张布料,都会愉悦地翩翩起舞。

可以令大脑冷静下来的风,吹拂在人体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好似一个温柔的情人,在用她那白嫩柔软的手掌,轻轻抚慰着心爱男人的胸膛。

随着一阵阵清风在窗外吹起已经长出嫩叶的树木,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悄无声息地落下,让人不禁回味起那句“春雨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人们的情怀,似乎也像那些一夜发芽的绿色一样,仅仅是听着雨水的滴答响声,便会或精神抖擞,或器宇轩昂,或诗兴大发。

春天的清风,刮去了北国城市冬天的烙印,刮掉了空中的寒流,吹拂来清爽宜人的意境。

春天的小雨,冲刷着干枯的大地,洗去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尘土,又激发着新生命在成长,让整片整片的大地回归春天的怀抱。

站在狭小的病房内,我默默地凝视着窗外的雨水和摇曳的树林。

看着空中缩影而成的水精灵舞动在空中,看着地表被一遍又一遍愉快的沐浴。

而我的心情,在这阵阵微风和绵绵细雨中,也好像稍微冷静了一点。

至少,此刻的我,少了一分过去一个多月的仓惶和无助,多了一丝可以看清未来道路的清醒和淡定。

静静地转过身,看着躺在重症病床上,脸上带着呼吸机,身边摆满着各种仪器的父亲。

已经习惯了长期守夜,习惯了每天不打扰父亲的休息,一个人看着黑暗中的一切静静沉思的我,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父亲看似安详的睡脸,脑海里思绪万千。

五月之初,如同从天而降来到我身边的父亲,竟然仅仅和我一起生活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被无情的病魔所摧垮。

父亲倒下的那天,当我急急忙忙地冲到医院时,父亲已经在进行着抢救。

一个类似护士长的阿姨走过来,告诉我,他们通过全国联网的电脑,查出父亲已经是肺癌晚期,而且癌症极为罕见地已经扩散到脑部上。

换句话讲,父亲已经没救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不能妙手回春了。

当时医生咨询了我的意见,问询是否要进行每天耗费几千块钱的生命维持。

当时听完医生的表态,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倒在地。

最后还是沐羽燕反应极快,告知医生,无论花掉多少钱,也要维持住父亲的生命。

从那天以后,父亲便躺在这张病床上长眠不醒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没日没夜地以泪洗面。在我的心里,除了对亲人本能地不想失去以外,更多了对父亲深深地忏悔。

事实上,在父亲病倒以前,我还从来没有因为父亲的事情如此自责过。

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会习惯性地埋怨父母从小对我的疏忽,埋怨父亲去了深圳之后抛家弃子,埋怨他们让我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孤儿。

或许是长时间的怨恨,让我的心智都被彻底蒙蔽住了。

直到父亲倒下的那一晚,我才忽然想起来,其实这十年下来,父亲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我的生活,用并不丰厚,但足以表露真情的金钱,来维持我的开销和学业。

父亲病倒之后,我自然无法知晓父亲究竟为何十年都没有回家了。

有可能是父亲的新老婆不允许?

有可能是父亲有什么难言之隐?

总而言之,从父亲在倒下前最后一天来到我身边来看,至少他并非对我没有感情。

既然全国联网里有父亲的病症,证明他在深圳时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病情。

既然他选择在弥留前最后一点时间回到我的身边,说明他至少最希望死在我身边吧。

关于父亲为何十年不归,其实无论何种理由,都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

但是,当亲眼看到父亲倒在我眼前,看到我心中又爱又恨的父亲,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我却宁愿相信,父亲是出于某种不可名状的理由,才迟迟没有回到北京看我。

不管我嘴上是否愿意承认,我的内心已经告诉了自己,父亲其实是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牵肠挂肚的人之一。

无论是爱还是恨,最终都只能归结到浓浓的爱上面。

而面对着至亲之人轰然倒下,我也和任何一个子女亲人一样,一方面悲痛于此,另一方面也悔恨于此。

是的……作为一个儿子,为什么十年来我仅仅只是在抱怨,仅仅只是在等待?

倘若说,上大学时代的我,没有经济能力前往深圳看看父亲。

那么工作之后,有了稳定收入的我,却也没有动心思去看望一下养育自己多年的老父亲,这确实有点让人追悔莫及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父亲不来北京一定有他的原因,但是,我不去深圳看父亲,却只能归结为自私的情感和难以启齿的狭隘了。

失去了,才懂得去珍惜。失去了,才知道要后悔……我……真是一个差劲透顶的男人……

一想到父亲倒下前最后一天晚上,脸上那带着苍老又饱含情感,甚至有些卑微的笑脸。

想到父亲凌晨五点,还爬起来为我做上最后一顿早餐。

想到我竟然在那天两次咆哮了父亲,直到他病倒之前,竟然也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笑脸。

我……

我为此痛哭流涕,为此偷偷抽自己的嘴巴,为此悲痛欲绝。

是啊……

失去了才懂得要珍惜……

只不过,现在的我,失去的却绝不仅仅是父亲而已。

时至今日,我竟然变成了孤单一人,那两个下凡到我身边,原本愿意和我长相厮守的天使,现在却也和我劳燕分飞,彻底离开了我的身边。

那两个天使一般的女人,自然是沐羽燕和沐羽晴两姐妹了。

从父亲倒下那天起,我已经总计花费了三十万左右的医疗费,来维持住父亲的生命。

虽然几十万的花销对我来说绝对不算少,但是随着沐羽燕倾情解囊,奉献出自己的七位数存款,再加上我自己的几十万积蓄,我们倒也能应付父亲这突如其来的重病。

但令人讽刺的是,当父亲倒下之后仅仅一周左右,沐羽燕和沐羽晴就彻底离开了我。

她们没有留下任何音讯,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换成了新的,让我压根无法联络到她们,真正成为了一个可悲可叹的孤家寡人。

更让然感到讽刺的是,一直以来纯真善良的扶她姐妹,最后离开我,竟然还是因为钱。

只不过,让她们最终离开的经济压力,却并非是几十万的医疗费用,而是一份足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的欠款。

就在父亲病倒后的第三天,XX银行信贷部的人员、金融衍生品服务人员,甚至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总计四五个人一起来到了这家医院。

他们本来是要找我的父亲,但看到父亲如今这副模样,他们便将矛头指向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我。

“杨勇,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父亲现在欠银行一千二百多万的欠款。这些欠款里,基本上是你父亲用高比例杠杆炒期货所致……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可能不太合适,但我们也得为银行做事,也得追偿这些欠款。”

银行的人员如是说道。

“杨勇同志,鉴于你父亲已经病危,今天我就不执行逮捕指令了。但是,这里有法院的判决书,我们将强制执行你父亲的所有财产,并冻结你们位于东四十条的老屋。其他的欠款,明天我会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法院来办理还款手续,以及保外就医的手续。”

银行人员说完后,警察又如是说道。

当他们接二连三地说完后,便立刻消失在了狭窄的重症病房内。

只留下屋里的我和沐羽燕呆若木鸡。

而我手上那张可怕的判决书上,明确写着扣除房屋的抵押以外,还余下不到千万的欠款。

后来,在前往法院和警察局办理过手续后,我才隐约推断出了事情的全部脉络。

父亲之所以一直没有回到北京,恐怕是由于他在深圳的买卖始终不成功所致。

或许是一直郁郁寡欢,让父亲迷上了充满赌博性质的商品期货。

或许是他为了孤注一掷,也或许是之前尝到了那么点甜头。

总之最后一次,父亲用深圳的房产,加上自己和新老婆的毕生积蓄,用二十倍杠杆投资了期货。

二十倍杠杆……

意味着,假如父亲投资一百万,一旦翻了一番,父亲将赚到两千万的巨款。

与之相对的,如果父亲赔了一倍,那么他总计也要赔付出两千万之多。

通过法院的卷宗,我得知了父亲在倾家荡产后,他的新老婆立刻带着女儿一起离开了他。

由于新老婆的房产是婚前财产,并瞒着父亲做过公证。

因此那些抵押品没有一件能抵上作用,也让父亲一个人背上了这份巨额欠款。

再度妻离子撒的父亲,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原本就因为长年事业不顺而过分吸烟的肺部,在这一个重大事件地刺激下终于崩溃了。

已经身无分文的他,又因为没钱耽搁了治疗的时机。

当某一天他晕倒在自家楼下后,好心的邻居才将他送往医院。

而检查的结果,已经是肺癌晚期加脑部扩散了……

没钱治病,欠着巨款,又失去了家庭的父亲,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也就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选择回到北京,回到了我的身边,想用自己最后一口气,来看一眼一直牵肠挂肚但无缘相见的儿子。

只不过,恐怕出神贫寒,一点也不懂法律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法院会最终追溯到他的儿子身上。

父亲地盲目投资,也为自己的儿子带来了灭顶之灾吧……

至于我一直居住的那套老房子,很可惜的是,尽管我一直以为这套房子将陪伴我终生。

但是,房产证上的户主却是父亲本人。

从他离开北京,一直到最终病倒,他和我都没有签署任何的过户协议,也让这套房子进入了父亲的清算还钱程序之中。

记得在我前往警察局和法院的当天晚上,沐羽燕就把学校里的沐羽晴叫了回来。

在无尽绝望的夜晚,我们三个人坐在二十四小时的麦当劳里,一同商量着今后的对策。

记得在当天晚上,尽管我已经因为父亲的拖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甚至失去了手里的存款,还要继续艰难地支持父亲的医疗费用。

但是沐羽燕却依旧如同以往一样鼓励着我,就连活泼开朗的沐羽晴,即便掩饰不住脸上的绝望,倒也像个大人一样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和姐姐一切宽慰着我。

按照沐羽燕的提议,她们将拿出自己所有的存款,总计一百零几万。

其中的五十万,用来维持父亲的医疗费用,剩下的五十几万,加上我手里的五十多万,先偿还一部分父亲的欠款。

照这样的算法,老屋折价后的两百多万,加上我们一起出的存款,共计可以还上将近四百万左右。

这样一来,对银行的欠款,总共也就不到六百万了。

如果再算上姐妹俩即将卖掉的首饰衣物,以及我那辆没开多久的丰田车,应该又能多还上二三十万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肯定是坚决反对姐妹俩的提议。

毕竟没有了老屋之后,我们还需要一些钱来找个住所。

毕竟沐羽晴还要上大学,还要有一定的开销。

姐妹俩的提议,等同于飞蛾扑火一般舍弃自我,来帮助我度过这个难关。

而事实上,依然没有和我结婚的沐羽燕,并没有义务来支付这笔巨款,来牺牲自己成就我。

见我极力反对,姐妹俩却依然固执己见。

即使她们和我一样面如土色,即使她们也极度彷徨,但她们依然在用最大的努力来说服我。

最终,尽管我们到了也没达成一致,但至少我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却从姐妹俩那里得到了一丝安慰。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无论我是富有还是贫穷,能够得到这样两个为了爱情可以舍弃一切的姐妹花老婆,已经足够让我庆幸自己八辈子积德,也足够让我感激涕零了。

无论如何,日子都还要继续。

最终我们达成一致,为了照顾父亲,沐羽晴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和姐姐一起白天守候父亲,而我则白天继续坚持工作,晚上再来到医院守夜。

可没想到的是,当我有一天从单位回到医院后,竟然发现姐妹两个一起不翼而飞了。

她们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就一同关闭了自己的手机,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彻底离开了我的身边。

和姐妹俩失去联系之后,我最开始还不断给她们发去短信,或打几个电话。

当“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字眼一遍又一遍响彻在电话里之后,我开始变得几乎等同于一个发狂的精神病患者。

当天晚上,我跑回了还未抵押出去的老屋,跑到了一起和姐妹俩走过路过笑过的一切场所,甚至跑到沐羽燕她们单位去寻找。

始终联系不到姐妹俩的我,居然还通过周文川找到了马总的电话。

可惜的是,虽然我宁可沐羽燕背着我和马总在一起,毕竟这样的话,我至少还可以找到她。

但就连马总那里,也没有沐羽燕的任何消息。由于我当时极度冲动,我甚至在电话里对马总一通辱骂,也让对方和我打了一场极为激烈的骂战。

第二天一早,彻夜未眠的我,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沐羽晴的学校。但是在学生处,我得到了一个足矣令自己完全绝望的消息。

学生处的老师告诉我,昨天上午,沐羽晴已经来这里以身体原因为理由,办理了休学手续。

也就是说,她也和沐羽燕一样,趁着我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偷偷地选择了离去……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同甘共苦!原来都他妈的是假的啊!沐羽燕!沐羽晴!你们真是害的我好苦!真是骗得我好苦!你们是狐狸精,是女骗子!我恨你们!”

记得去完学校的当天晚上,北京的城区里也下起了绵绵细雨。

路上的行人为了躲避雨水,都纷纷跑进了各种建筑物里,也让整条整条的道路都空无一人。

咆哮的我,就这样狼狈地跪在雨水之中,不断对着天空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甚至扯开了自己的衣服扔进一旁的水坑里,光着膀子在大街上又叫又跳。

在我疯狂的路上,很多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心里很清楚,在他们看来,或许我又是一个能躲就躲的疯子。

或者一个喝多了酒,失去理智的傻子吧。

对于路人们的冷漠,我也一点不见怪,毕竟在这座人人自危的大城市里,每个人都只有能力管好自己而已。

在这个奔流不息与时俱进的社会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经绝迹了,善良淳朴乐于助人也早已胎死腹中吧。

那一晚,我最终买了无数瓶白酒,一个人坐在老屋的卧室里,看着已经被扫荡一空,没有任何一件姐妹俩物件的空荡荡的房屋,一边狂笑一边痛哭。

不断喝酒的过程中,我笑话着自己的无能和天真。

以为有了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就有资格来憧憬未来。

以为口口声声为了爱的扶她姐妹,真的仅仅因为爱我才和我生活在一起。

以为刚刚在社会上历练了两年的我,就可以自信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殊不知,在这个大千世界之中,我这样的人简直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脆弱。

随随便便一个打击,就可以让我自认为牢不可摧的生活支离破碎。

就可以拔下我身上虚假的掩饰,露出赤裸裸的稚嫩和彷徨。

喝多的过程中,我突然有了种幻觉,好像沐羽燕正如同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做饭,沐羽晴则躲在我的卧室里上着论坛。

当我走进厨房,我似乎还能闻到扑鼻的饭香,以及沐羽燕身上诱人的体香。

当我走进浴室,好像还能看到姐妹俩动人的裸体,以及她们脸上暧昧柔和的笑。

在简单的大床上,我和姐妹俩曾经无数次翻云覆雨。

在客厅的餐桌前,残留着我们一年多时间以来无尽的欢笑。

门口的鞋柜里,虽然只剩下了我自己的鞋,却好像还带有一些姐妹俩美足上的芳香。

卧室里的衣柜中,即便没有了五彩缤纷的女人服装,却似乎仍然留有一丝丝艳丽的色彩,如同幻影一般在我眼前盘旋环绕。

当我躺回自己小屋的床上,我仿佛看到了沐羽晴如同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用自己白嫩的小脚丫用力踩着我的脚。

当我站在马桶旁解手的时候,我又似乎看到了我第一次偷窥她自慰时,贴在雾气蒙蒙的玻璃门上,那两瓣浑圆肉感的屁股。

当我躺在大卧室的床上时,我好像感到沐羽燕依然躺在我的身旁,用她那双洁白的玉臂勾着我的身体,将她身上迷人的芬芳飘入我的鼻腔。

当我走进厨房时,我又能回想起几天之前,我们一起搂在窗口,我趴在她怀里痛哭的记忆。

“老公……我好爱你……我会永远守候着你……”

“勇哥……我好爱你……请你一定要对羽晴负责啊……”

“老公……多吃一点吧……老婆不嫌老公胖一点呢……”

“勇哥……陪我一起玩游戏嘛……羽晴想和勇哥多待会儿呢……”突然,我似乎听到了姐妹俩温柔的声音,当我转过头时,她们竟然一同站在我的身后,赤裸着充满女性美感的肉体,一起冲着我微笑。

当我走过去后,姐妹俩一同亲吻着我的脸颊,双手还在解开着我的衣襟。

柔软到如同羊脂一般的肉体,一左一右依偎在我的身旁。

甜蜜到如同蜜罐里一般的气氛,让我顿时魂不守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婆……羽晴……求求你们……永远不要走啊……”我痛哭着伸出自己的双臂,想用力将姐妹俩揽入自己的怀中。

但当我用力一抱,最终却只能抱住自己的身体。

姐妹俩竟然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我的眼前。

“沐羽燕!沐羽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啊!”

绝望、痛哭、无力瘫软在地的我,漫无目的地向着空中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连空气都抓不住一分一毫。

猛然一惊之后,阳光已经刺入了我的双眼,我才发现刚刚看到的姐妹俩只不过是梦中的幻象。

残酷的现实,告诉我姐妹俩已经离我远去,而我将独自一人面对未来惨淡的人生。

随着神智逐渐清醒过来,我也逐渐认清了姐妹俩回到我身边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一股巨大的绝望让我顿时感到窒息一般的痛苦。

随着记忆开始恢复,我也想起了父亲病危、自己身欠巨款,以及姐妹俩无情地将我抛弃这些事实。

不论我是否愿意接受,生活却向我关上了未来的大门。不论我是否愿意承担,已经压迫到我几乎崩溃的千斤重担也不可逆转地席卷了我的生活。

如果扶她姐妹的离去,是命中注定的悲痛。

那么我宁愿她们从来没有来到过我的身边,不要给予我那么多美好,不要让我对未来充斥着那么多的希望。

如果真要做一场南柯一梦,我宁愿这个梦从我当初认识她们开始,一直到她们离开结束。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被玲玲抛弃的穷小子,每天和刘小武混吃混喝,每天被唐敏瞧不上,每天活在穷困的日子里。

也不想在享受了极乐之后,从高高的天空直接坠入地狱。

讽刺的是,从2006年7月我认识扶她姐妹开始,一直到父亲病倒下去的2008年5月初。

我们总共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年十个月的时间。

父亲倒下那天,正是2008年5月11日,而姐妹俩一同离开我,也不过刚刚熬到了2008年5月15日而已。

在这短短的四天中,不仅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汶川大地震,连沐羽燕她们的家乡都遭受牵连。

更让一直以来对我死心塌地,至少貌似死心塌地的姐妹俩,只用这么几天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我,也正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悲又可叹的是,原本在我们的计划中,只用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今年6月6日,我就将和沐羽燕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或许命运真的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直以来翘首企盼着婚姻生活,希望能给姐妹俩一个名符其实的家的我,竟然失败在终点线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我……真是个差劲的人啊……没有尽到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甚至没有守护住自己老迈的父亲……连一个简单温暖的家都给不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们最终离开我,也是我罪有应得,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当一股尿骚味传入我的鼻中,我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从我刚才对着窗外看雨水到现在,我已经不知不觉回忆了两个小时之多,时间也已经指向了凌晨五点。

半个多月来照顾父亲的我,知道这股味道是从父亲身下,那根导尿管连接的尿桶里散发出来的。

当我走过去看时,不出所料,那桶尿水已经积攒几乎要溢出来的程度了。

“最近还真是经常出神啊……动不动就发呆发楞好几个小时呢……”苦笑了几声后,我搬起父亲的尿桶,走进了一旁的洗手间去倒尿,并为他清理塑料桶。

重新为父亲将尿桶摆好,我见父亲依然香甜地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走进离病房不远的公共厕所,一边解着手一边抽了根烟。

如果说,上个月的11日到15日,父亲病倒和姐妹俩地突然离去,让这五天成为了我心中名副其实的梦魇。

那么16日一直到现在,这二十天又在我身边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变化,有的让我猝不及防,有的让我更加彷徨,有的则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阴雨”。

由于白天医院有护工照料父亲,因此我在17日终于回到单位,准备办理长期事假。

当我走进唐敏办公室时,却惊讶地发现她屋里的各种摆设已经清理一空。

就在我照顾父亲,以及为了扶她姐妹地出走而癫狂之时,似乎当我不在公司的这几天里,又发生了一系列不可谓不大的事件。

5月16日,公司正式发文,解除了唐敏核心部门总经理的职位,变成了不招人待见的后勤管理部副部长。

当我见到唐敏依旧穿着这段时间经常穿的朴素工装,并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时,整个部门已经对这件事进行了内部消化,包括周文川在内,在办公室里看到唐敏时,都不会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似乎只有我,从见到唐敏的那一刻开始,便发自内心地替她担心。

“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是有个职位的不是吗?”

看着我满脸讶异的模样,唐敏试图对我露出令人感到安慰的微笑,但她明显装的不好,笑起来竟然比哭泣还要让人感到悲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姐你明明干得好好的啊!”

看着唐敏脸上从未流露出的绝望神色,我连自己请假的事情都忘记去说,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几天之前,在食堂里唐敏苦涩的笑。

又回想起再久一点的时候,她每天心神不宁的模样。

“呵呵……没什么……以后没有我帮着你,你可得凡事靠自己了啊……”落寞地转过头,不用眼神直视我的双眼,唐敏依旧在勉强地笑着,也依旧不愿和我吐露心声。

“唐姐!你都要走了,难道还不能让我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吗!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倒是说话啊!”

眼见唐敏依然在逃避,最近一段时间绝对谈不上心情好的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表情极为严肃地盯着她茫然的脸庞。

“你……真的想知道?”

见我一脸关切的模样,或许也觉得无法继续逃避我的追问,唐敏最终咬了咬牙,并用一双已经不再闪亮不再勾魂的细长丹凤眼凝视着我。

“我当然想知道了!只要你信的过我!”

“好吧……那我告诉你吧……大领导他……又另结新欢了。”

直到我从唐敏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我都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甚至不太敢相信刚才唐敏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说出来的现实。

一年多之前,我就很清楚唐敏的出身并不优秀,甚至可谓极其贫寒。

她之所以能上位,除了自己拼命三娘一般的工作风格,还有就是大领导的宠爱了。

而跟随着大领导的这些年里,唐敏也可谓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跃成为公司里炙手可热部门的行政负责人,完成了许多老同志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成就。

记得在06年的冬天,在那次上海之行中,我便从唐敏口中多少得知了一些,似乎那个时候的大领导,就已经有了比唐敏还要年轻的新宠。

当时的唐敏,似乎还为此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这也成为了一年多以来,她能够充分信任我的原因之一。

就在今年的二月,大领导正式高升至集团二把手,也从这个企业彻底抽身离去。

得到了新宠的大领导,也正好借用这个升迁的机会,彻底甩掉了已经三十出头的唐敏,投入了自己新欢的怀抱。

失去了大领导的庇护,那些早就看唐敏眼红的老同志们,立刻将几年来全部的怨气都释放出来,也就造成了唐敏如今的陨落。

十年的情妇生涯,最终为唐敏留下了一个压力不大,但绝对没有任何前途的职位,为她留下了北京和上海各一处的房产,以及两辆漂亮的跑车,和上百万的存款。

很难讲唐敏这十年的投资究竟是对是错,虽然她错过了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但也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荣华富贵。

刚刚三十二岁的唐敏,如今依靠着自己的家产,或许仍然可以嫁给一些老实的男人,只不过过去那种风流无度地奢华日子已经彻底和她说了再见……

无论如何,唐敏的离开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结果了。

我也不得不去思索失去了庇护的自己,今后在公司到底该如何发展。

当然,比起工作本身,父亲的疾病和巨额的欠款,绝对让我更加头疼千倍万倍。

我回到办公室的那天,也就是得知唐敏即将离任的那天,周文川已经从外地回到了北京,但顾千千却请了病假,并没有来公司上班。

“兄弟,好像感觉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啊……”当我坐回座位后,确实已经久违了的周文川露出了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没那么自信的微笑。

“呵呵……不是你不在就是我不在……最近咱俩还真是没缘啊……”经历了一系列波折后,能够静下心来和朋友说说话,我感到了难得的轻松。

“你好像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知是敏锐还是知道些什么,周文川一语中的地点破了我的心情。

“最近……是发生了很多事……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啊……”如果换做以往,我肯定还要犹豫是否要在朋友兼同事身份的周文川面前,如此爽快地承认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但是此时此刻,已经孤寂了很久的我,第一次听到朋友关切地问候,让我根本没有能力阻止自己去宣泄积压在内心中很久的极度悲痛,也就自然而然地承认了自己遇到了变故。

“看来还真是很严重的事啊……否则你不会这么快速地对我坦诚……”不愧是周文川,似乎很了解我地说出了我的习惯,“走吧,咱们去抽两根烟吧……”跟随周文川来到了楼道,我们互相点了根烟。

自从进入新部门之后,尽管并非我的本意,但事实上,我和周文川的关系却比过去疏远了很多。

一方面是同时在成长的我们,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了自己的事业,另一方面也由于周文川最近一系列荒诞的行为,比如和田亚维在办公室里闹出的一场场让人发指地琼瑶剧,让我对他实在难以放心,甚至有点进而远之。

不过到了现在,当我们又站在楼道口一起抽烟,一起看着窗外的马路时,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认识那会儿,回到了彼此信任的时代。

在周文川的脸上,最近一个多月来始终有些荒谬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过去经常露出的冷静和俊朗。

一根又一根的烟抽去的过程中,我毫无保留地向周文川说出了自己最近的遭遇。

父亲突然倒下并患有无法治愈的癌症,自己即将结婚的未婚妻突然不翼而飞,这些压在我心口的重担,我都没有任何隐瞒地说了出来。

“看来真的演变成了这样啊……没想到啊……千千还真是个狠角色……”听着我痛苦地陈述,一直沉默的周文川突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你刚才说千千怎么了?”确实没有听清的我,有些惊奇地追问道。

“啊……没什么,我只是说,如果千千今天没请病假,或许她也能分担一些你的忧愁……”察觉到自己失态的周文川,赶忙岔开了话题。

而我当时确实没听到他到底说了顾千千什么,直到后来的某一个时间,我才推测出了周文川当天的原话,也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深意。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心里也舒服了一点……”没有再深究周文川的我,继续哀叹地说道。

“那……你今后到底有什么打算?”再度点燃半个小时内的第三根烟,周文川沉着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还钱吧……我想过了,反正父亲犯得是民事案件,公安机关总不至于将我关起来吧……再往后的事情我也说不好,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同样点燃了第三根香烟,我如是说道。

“哎……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肯定吉人自有天相……”一边抽着烟,一边鼓励地拍着我的肩膀,周文川继续说道:“我也和你说个事吧……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件足以让人痛苦的大事了……”

“啊?你又出什么事了?”看到周文川突然流露出的,从我认识他后从未见过的落寞表情,我如同和唐敏见面时一样面露惊诧的神色。

“这么说吧……一两个月后,我就要从这里辞职了……我也将离开北京,去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了……”

“辞职!还要离开北京?这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还不是我们的家族问题……简单来说,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业,当家的不能让两个儿子都在自己的家族发展……为了能让大儿子继承家业,小儿子就必须离开家族……娶一个其他大家族的女儿,成为人家的过门女婿,去继承另一个家业……”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家里确实还有个哥哥对吗?”

“是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从来到这个公司开始后就已经知道了……但当时的我,却想不靠家里的力量,自己做出点成就来让父母看看……只可惜的是,尽管我两年来成绩斐然,但在我那个成就更加突出的父亲面前,似乎依然不值一提……”

“不可能吧,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啊!难道你的哥哥比你还要优秀吗?”

“呵呵……可悲就可悲在这……事实上,我的哥哥不但不比我优秀,反而如同一块木头一样木讷……但是,为了家业地传承,父亲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了我……”

“你说的要远走他乡,就是为了和外地的一个大小姐结婚,然后继承他们的家业?”

“不错……父亲这招不可谓不高明,就连我也十分佩服……那个家族一直没有子嗣,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一旦我和那个女孩成亲,那么整个家族就将由我掌控,也让周家多了一块可以信赖的基业……只不过,父亲似乎从未考虑过,他这样做会牺牲掉二儿子的人生,他的二儿子,和那个女孩连面都没有见过……”

“等等,那田亚维怎么办?莫非……难道你在和她交往时,就知道自己要离开北京了吗!”

“看来你这一年多还真锤炼出来了啊……看问题也蛮敏锐的……不错,我从一开始,就只是玩玩田亚维而已……其实不只是玩弄她,最近这段时间,我实在没心思去打拼事业了……既然怎么做都无法让父亲留下我,我还不如放浪形骸,去过一过公子哥儿的生活……”

“可是,你这样做的话,田亚维又该怎么办?你这样真的会彻底伤透了她啊!”

“伤害?兄弟你还是太妇人之仁了……我不认为自己真的伤害过她……你知不知道,和我交往的一个多月里,她享受到了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你以为我傻么,难道我不清楚,田亚维对我的好,都建立在我丰富的物质基础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自从和我交往后,她除了在我面前低三下四,在别人面前都是趾高气昂的。你以为素来自认为还有一颗良心的周文川,真的就看得惯田亚维这样的行为么?”

“确实……最近一段时间,你确实变得让人不认识了……在我的认知里,你虽然家境优越,但从不炫耀自己的家世。你也是个比我更加有抱负的年轻人,甚至还会经常关心时政要闻,偶尔还会痛陈如今的世态炎凉……”

“兄弟……请你理解我……等我一到了山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荒唐哪怕一次了……因此,当我要离开之前,我想至少放纵一次……至于田亚维……我只是给了她一次做梦的机会而已……像她这样的拜金女,如果我不用分手来彻底教育她,她今后在社会上还会吃很多亏……当然,我和她的交往也没有如此高尚,只不过我并不为了自己玩弄过她而感到后悔……”

“呵呵……照你这么说,看来你还是为社会除了一害啊……不过,田亚维现在又怎么样了?我今天好像没看见她……”

“实不相瞒……在被我连续拒绝了好几次后,她前几天已经辞职了……对不起……让你听到了这些肮脏的内容……但是也希望兄弟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所谓的富二代,在耀眼的光环背后,也有很多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辛酸啊……”

“明白……我完全明白……我很理解……你还是我的兄弟……”

“谢谢……谢谢你,兄弟……”直到我晚上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都有点难以置信一天内所发生的一切变故,尤其是周文川和我说过的这些内容。

田亚维,一个明明白白简简单单的拜金女,她从进公司的那一天开始,就为了摆脱自己贫寒的家境而用尽了各种手段。

刚开始的时候,她为了业绩,用媚俗的笑容勾引身边的老员工。

后来为了争取一个进入新部门的名额,她甚至动用了卑鄙的手段,巧取豪夺着我的客户。

在因为道德问题落选新部门之后,一年以来田亚维似乎终于学乖了,也因此销声匿迹了很久。

但当她和周文川开始交往之后,那个势力的女人似乎又回来了。

而且因为有了周文川做靠山,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人们面前炫耀,生怕别人不清楚自己已经当了周文川的女人。

而且,对于那些曾经坑害过她的人,她更加给予了无情的报复,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做了令人恶心的举动,让周遭的所有人都觉得她非常恶心,但又碍于周文川的面子不敢做声。

仅仅是这份不敢做声,就正是田亚维报复的最终追求。

看着过去那些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人们,如今不得不强忍着怒火点头哈腰,她已经沉醉在这份无比的快乐之中不能自拔了。

无论是每天为周文川做饭送饭,或者在他面前装纯装可爱,毫无疑问,都是因为田亚维从内心心底爱着周文川所指。

只不过,这份爱慕却掺杂了太多卑劣的情感元素,掺杂了过多的利益关系,也因此得不到任何人,甚至周文川自己的祝福。

回想到半个月前,我和顾千千在公司看到的,田亚维站在楼道口那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甚至能想象出,失去了周文川的田亚维当时痛苦到什么程度。

我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她一定用尽各种办法,甚至能哭到跪下,以求能够留住周文川。

但是,如今的结果已经宣告了,田亚维当时的各种恳求,都没能打动周文川的心,也没能挽救自己的人生。

我可以想象到,田亚维最后辞职时,众人对她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

在这些足以杀人的目光之中,田亚维最后灰头土脸地离开公司,回到自己原本贫穷生活的那份极度落寞和悲伤。

不过,这一切又能怪谁呢?难道能怪周文川吗?

或许正如周文川所说,就算周文川不教训一次田亚维,也许也会有别的什么富二代用同样的方法玩弄田亚维的感情,最后玩腻了再一脚踢开。

倘若田亚维自始至终也没能遇见玩弄自己的富二代,她那拜金女的本质,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改变,最终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漩涡不能自拔,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当她猛然醒悟后一定会追悔莫及吧。

拜金女,最终还是拜倒在了男人的脚下……

她们一生所追求的荣华富贵,最终大多成为了黄粱一梦。

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该属于你的,则必须靠踏实和勤奋去努力争取。

毕竟,人生的成功路并没有太多的捷径可走。

至于周文川,我并不担心以他的能力,今后会活不出个人样来。我也绝对相信,入赘之后的他,依然也是衣食无忧,甚至还有大把的钞票可花。

但是,尽管周文川已经比这个社会上大多数男人要幸福多了。

但我仍然理解他的落寞,尤其是当自己拼命努力之后,仍然无法改变注定好了的命运,那种极度的无奈。

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我们不应该怪罪那些真正长成一条龙的风云儿们,尽管他们的父亲肯定也是一条龙。

而周文川本人,显然就是那个可以成为真龙的龙子,以他的才气、头脑和冷静,他本可以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做一条真正称霸一方的龙吧。

只可惜的是,龙子虽然有这个能力,却没有成功的命运。

似乎老龙早已决定了龙子们的前途,宁愿选择一只普通的猪来作为继承者,也不愿意看到孩子们互相争斗,而将富有才华的真龙留在自己身边。

从我认识周文川开始,他确实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始终没有依靠自己家族的背景,也选择了脚踏实地去开拓自己的事业。

比起大多数的富二代官二代,周文川有着难得的上进心,又丝毫没有架子,甚至连花销都要节省地多。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甚至愿意和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同龄人做真正的朋友。

当一天的喧嚣结束,当我最终又站在父亲的重症病房里,默默地看着天空时,我不禁感叹,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在和所有人开着玩笑。

你越是想得到或守护什么,最终却往往事与愿违。

人生百味,最后一味只剩下了无奈……

曾经雄心壮志的父亲,一度抛家舍业,为了自己的儿子前往深圳打拼的他,最终却只得到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甚至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最终悲愤之中一病不起……

曾经想用双手创造自己美好未来,和扶她姐妹长相厮守的我,最终也在现实面前被彻底击垮。

当扶她姐妹最终离我而去,当父亲只剩下一个如同植物人一般的身体,我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不仅仅是我们父子。

将自己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另一个老男人的唐敏,最终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在公司里高贵到如同天上明星的她,结局居然只是落寞地被主流所抛弃。

尽管拥有两套房产、两辆豪车和不少存款,但我相信,真正有意义的人生已经对她关上了大门。

用尽各种手段,想让自己跻身上流社会的田亚维最终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同样身为普通家庭的孩子,我可以理解田亚维为了上进而不择手段的做法,毕竟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贫穷,一辈子在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只不过,过于拜金的她似乎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法,当尘嚣散去时,只留给了自己一地鸡毛。

而周文川又能怎么样呢?贵为人中之龙的他,最终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虽然他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比我享受到更舒适的生活,但他却不能像平凡人一样去决定自己的命运。

恰恰是他太理智又太冷静,他无法拒绝入赘到别人的家里,毕竟如果他是自己的父亲,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趴在父亲的床边,一觉睡到了天亮。

当我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除了始终指向了早上七点,还有一条发件人是顾千千的短信。

“勇哥,听说你已经休假了……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想去看看你……”看到熟悉的“勇哥”二字,我顿时想起了一直用这个称谓来称呼我的沐羽晴。

想到了沐羽晴活泼可爱的音容笑貌,我不禁一边露出淡淡的微笑,一边在内心深处纠缠地痛着。

不过,饶是发件人并非那个曾经和我海誓山盟的沐羽晴,我也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安慰。

或许是沐羽燕、沐羽晴、父亲、唐敏、周文川、田亚维一个又一个在我面前倒下。

或许是这两天来经历了太多的人间悲喜剧,也或许是我太需要一个可以积极向上的振奋,总之我比过去任何时间都渴望能够见到顾千千,去看一看她那标志性的憨厚微笑,去听一听她那如同百灵鸟一般地雀跃叫声。

在这一刻,顾千千几个字所代表的,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个人名了。她成为了我无比阴暗内心中,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光明和温度。

当天中午,在看着护士亲手为父亲打入葡萄糖,又将照顾父亲的工作交给护工之后,我才赶忙走出了医院,去我和顾千千约好的,东直门附近的餐厅见面。

快走到餐厅门口时,我老远就看到了当天一身粉红色连衣短裙,漏了肉感又洁白的双臂双腿的顾千千。

尽管五月中旬的北京,中午的太阳已经略显晃眼,让迎着阳光的我有些看不清顾千千的脸庞,但从她可爱地背着双手的模样,我依然能够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眼分辨出她。

明媚的阳光,走来走去的路人,再加上顾千千身上的粉红色裙装,让我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前年7月份,在地铁口第一次见到沐羽燕和沐羽晴时的场景。

而顾千千粉色调的衣物,也让我在一瞬间有些恍惚,有点分不出前方到底站着的是顾千千还是沐羽晴。

俗话说“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看着和沐羽晴有些神似的顾千千,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哀伤感顿时侵袭了我的全身,沐羽晴俏丽的容貌、明亮的大眼睛和甜美的微笑都浮现在我的头脑中,让我甚至有些窒息,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勇哥……你……你好像憔悴了很多啊!”原本第一声“勇哥”叫的甜美可人的顾千千,在近距离看到我的面容后,随即有些惊诧地叫了出来。

“可能是很久没刮胡子了吧……”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扎手的胡茬,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会这样……我虽然也听说了勇哥这段时间的遭遇……但没想到……没想到勇哥竟然瘦成这样……”无视我尴尬的笑容,顾千千一脸凝重地走到我面前,第一次用她白嫩的小手抚摸我的脸庞。

在她的双眼中,我能够看出一份发自内心地担忧,以及一股并不明显,但却又让人颇有感觉的暧昧。

“哈哈……瘦一点也没啥不好的……走吧,你不是说要吃饭吗?最近我都没心思好好吃饭,今天就先吃穷了你吧……”无暇再去顾忌什么办公室原则,我有些不忍心看到顾千千焦急的模样,便岔开了话题,带头向着餐厅的大门走去。

或许是看到我如今又瘦又无神又邋遢的模样,顾千千一个中午,将这家餐厅最好的菜几乎点了个遍。

尽管她最终点的菜品,足够我吃上好几天都多,但我也懒得去喝止住她,而是听之任之地看着服务员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勇哥……你多吃一点吧……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一盘又一盘美味佳肴上桌后,看着我狼吞虎咽的顾千千,声音里带着哭腔地说道。

“这个傻丫头……看来没白费我几个月来这么照顾她啊……”埋首于饭菜中的我,其实一直偷偷看着顾千千满脸关切的模样,心里也感到一股股暖流涌上心头。

确实,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太久没有享受到来自于异性地关怀了……

尽管昨天和周文川再度坦诚相待同样令人感慨良多,但从温暖的角度来讲,身为男性的周文川毕竟不会像顾千千一样,能够给予我这种只有女性才具备的慈爱情怀。

“勇哥……我都听周文川说过了你的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勇哥就变成了这样啊……”基本没动筷子的顾千千,一边看着我吃饭,一边关切地问道。

“呵呵……世事难料吧……可能这些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我命中有此一劫吧……”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回应顾千千,我干脆习惯性地强装笑脸,并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

“嗨……也怪我多此一问,其实勇哥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到底为何变成这样我心里也明白……勇哥如果不愿意提起,就不要提了吧……”似乎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此时的顾千千在谈吐上似乎明显比过去成熟了不少。

好像坐在我面前,不再是那个任性撒娇又惹人喜爱的活泼女孩,而是一个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窈窕淑女了。

当我结束了一轮狼吞虎咽,抬起头之时,我看到了眼前的顾千千,眼中似乎在含着点滴的泪光。

在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小巧可爱的鼻头已经有些微微泛红,铜铃一般的大眼睛里蕴含着些许的湿红,习惯于撅起来的樱桃小嘴,此时则用牙齿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千千……你变成熟多了啊……现在看起来,你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呢……”看到顾千千真心地在为我担心,我确实也极为感动,也因此暂停了进食的动作,而是选择用最理解的目光,面对面注视着眼前的顾千千。

“勇哥……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不觉之中,顾千千的一只手已经在桌上,轻轻地拉住了我的大手,而此情此景之下,我也没有任何挣脱和不适的举动,就这样任由她手掌心的热流传递到我的手上,任由一点点潮湿的汗水,沾湿我手背上的皮肤。

“打算吗?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欠款的话,反正我就这么多钱了,能还多少还多少吧……只不过父亲的医疗费用……我想我最终尽力了就好……尽力了就好吧……”被顾千千一句话点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勇哥……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说件事情……”看到我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顾千千的小手握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你说吧……现在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上下级之分了,我也根本没资格以上级自居了……”对顾千千之后的提议毫无准备的我,当时如此回应着。

“勇哥……事实上我想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

“你看……来这里之前我曾经算过……勇哥的父亲欠了银行上千万……每天治疗的费用大概五千不到……这样算下来,勇哥一个月要支付三十万左右的医疗费,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万还要多……”

“你算得好清楚啊……连我自己都没算……不……其实我现在都不敢去算……”

“勇哥,我想帮你……虽然我知道你听完后肯定会反对,但我还是要说……以我的家世,我想这些费用还是支付得起……而且,我还想为勇哥请两个护工,专门每天照顾勇哥的父亲……”听完顾千千说完她的提议,当时的我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圆,嘴巴更是惊讶到有些合不拢了。

诚然,此时坐在我面前的顾千千,正在用最陈恳的表情面对着我,也向我传递着,‘她绝非在开玩笑’的意思。

事实上,我也并不是完全不相信顾千千的真意,虽然往日里她经常会犯傻翻呆,甚至偶尔会耍耍小姐脾气,但我仍然坚信这个姑娘内心深处的一片纯良。

只不过,不仅仅是我,恐怕此时此刻换了谁坐在这里,听着一个非亲非故,仅仅是关系很好的同事要为自己无偿支付上千万的巨款,恐怕都会和我一样,在感到感动之前,首先会惊讶到无所适从吧。

“你刚才说……要为我……要为我付钱!”过于震惊之下,我只能用这种表情和这种语气来面对顾千千了。

“是的……勇哥……我知道以你的脾气,不会如此简单接受我的提议的……你也一直是个自立自强的男子汉……”顾千千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握紧了我的大手,“但是现在的你,已经不能再意气用事了……比起所谓的自尊和道理,父亲的病才是最重要的吧……如果能够医治父亲的身体,那么舍弃一些尊严,接受别人的好意又有何妨呢……”

“勇哥……请你相信我……或许你会觉得,只是和我做过几个月的同事……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远远没到我要动用家里的力量倾囊相助的程度……但对于我来说,现在的你,让我根本无法坐视不理……或许你会觉得我依然很傻……但我至少很清楚自己内心的诉求……而这份诉求就是……我真的很想帮你……真的很想帮你啊……”顾千千长篇大论之后,自己都已经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大眼睛里甚至滴出了几滴泪水,也让我绝对相信了她的真诚。

老实说,尽管我确实如同顾千千所说,在听到对方的建议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拒绝,感到的也只有震撼。

但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却也无法漠视这份具有太强诱惑力的提议。

如果顾千千真的可以施以援手,那么病入膏肓的父亲,就算不能妙手回春,至少也能更长时间维持住自己的生命。

而摆在我面前的,原本暗无天日的未来,或许也会因此迎来一丝曙光吧。

“为什么……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你心中充满了这种诉求……”一直沉默的我,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同样难以平复的心情,尽量平静地问道。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啊……”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饭,我和顾千千一直吃了好几个小时才算结束。

当她离开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而我倒也懒得去想,下午旷工到底对她有没有影响。

以她的家庭背景,以及唐敏如今朝不保夕的状态,我相信没有人会主动追查她今天下午的行踪吧。

从餐厅一直到医院,一路之上我都有些恍恍惚惚,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命运的曙光,竟然如此轻易地降临到我的头上。

用鼻子嗅了嗅手掌心中顾千千汗水的味道,又轻轻摸了摸自己嘴唇上的唇膏,我抬头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手掌心中没有味道的汗水,自然是刚刚顾千千握着我的时候传递过来的。

而嘴唇上淡淡的唇膏印记,则是顾千千在临走前对我的深情一吻。

“羽燕……羽晴……真是没想到……你们走了之后,我竟然这么快就又迎来了真爱啊……而且这份真爱还伴随着一笔巨额的财富,甚至还会改变我的未来……”

想到顾千千刚刚深情款款的样子,我难以自持地想到了半个月前还在我身边如胶似漆的扶她姐妹。

想到当初那一幕幕海誓山盟的场景,我不禁感叹,当初爱的越深,当初越是甜蜜,回忆起来就越是酸楚,越是催人泪下……

如果命运真的可以让我选择,我当然希望曾经和扶她姐妹一起的安逸生活可以继续下去。

即便父亲地病倒和欠款是无法控制的变数,我也宁愿如今陪伴在我身边的依然是沐羽燕和沐羽晴。

尽管我也不讨厌天真烂漫又用情很深的顾千千,但毕竟我和扶她姐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苦辣酸甜,一起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只可惜,命运似乎从来也不是我这样平凡的老百姓有能力去选择的……

如今的我,已经不可避免地要选择接受顾千千,成为我最大的依靠,也无法逆转的,要和半个月前还充实美好的生活说再见了。

从位于东直门的餐厅走向父亲所在的东直门医院,我刚好可以走过一条熟悉的老路。

就在一年多前的冬天,我和沐羽燕、沐羽晴一起手挽着手,吃完了莫斯科餐厅后,为了去找居住在雍和宫的刘小武,曾经一同走过了这条道路。

一年多的时间,尽管因为奥运会即将开幕,周边的道路都在被改建,很多老房子也都进入了拆迁的阶段。

但大体上,这条道路比起一年多钱仍然保持着独有的风貌,周边威严的雍和宫和宁静的护城河仍然可以让我回想起当年和扶她姐妹在这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仅仅是一年的时间,当年冬天那场风波之中的四个参与者,就只留下了我一个人依然可以走在这条路上。

一年多前离开北京的刘小武至今也没有和我联系,我也不清楚他在老家到底过得好与不好。

而当年一起拥抱取暖的扶她姐妹,更是和我天各一方,连下落都无从谈起。

“真是讽刺啊……一年前的冬天,我还和她们俩一起走在这里……我还和刘小武在那边的小区里最后道别……半个月之前,我还每天开着车走在这条路上,期待着每晚回到沐羽燕和沐羽晴温暖起来的家……过着并不算太过富足,但却充满期待和美好的日子……”

“真是可悲啊……千千对我说的话,明明如同救命稻草一样……但我现在却一点也乐不出来……反而不住地想哭……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我依然无法忘怀那对在最危难时刻抛弃了我的姐妹俩……为什么我明知道她们的选择在现实面前无可厚非……但心里却依然揪心地痛……”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唐敏正式从部门离开,去了那个后勤部门。

田亚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见她露过面,周文川则每天和我一根又一根抽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和我一样的憔悴。

自从那次表白之后,顾千千就正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就在我们吃饭的第二天,她请的两个佣人就已经来医院报到了。

至于巨额欠款,顾千千已经托了父亲的关系,找到了法院的熟人,让还款的日期延后至今年年底。

一口气交给医院一百万,作为父亲医疗费用的顾千千,并没有立刻将欠款交给我,或者说还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这笔款项。

用她的话说,他的父亲希望我能以上门女婿的身份,跟着顾千千去趟她们家里,在定了两人的亲事后,再为我支付这笔巨款。

另外,虽然唐敏从部门里离职,也让我失去了过去强有力的靠山。

但顾千千依然通过父亲的关系,稳住了我在部门里的位置,更让公司为了提高了一个级别,工资也涨了好几千块。

无论如何,似乎在我和顾千千交往之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我的工作变得更加顺利,前途再度重现曙光。父亲的病情也暂时不用我再操心,连那个巨额欠款也似乎有了着落。

杨勇,大学时代才交到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玲玲,在交往了三年之后,在大学毕业时被对方无情抛弃。

进入社会后,先从公司的底层开始干起,好几个月都拿着微薄的底薪,是这个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那类人。

认识了扶她姐妹之后,他的人生似乎开始有所转机。

在领导和同事的提携下,他的工作开始有所进步。

扶她姐妹带给他的感情世界,也让他过上了过去从未享受过的安逸生活。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父亲突然病倒,法院送来欠条,扶她姐妹不忍穷困彻底离开之后,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杨勇竟然又柳暗花明。

在顾千千的帮助下,在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后,杨勇似乎又奇迹般地复活了,甚至比过去任何一个阶段,未来的人生都充满了值得期待的光明前途。

时间又回到了五月底,场景也回到了父亲的病房。

当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昨晚一整夜的思索,我回忆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变化,也难免再度唏嘘不已。

“兄弟,今天是周末,有空的话出来走走吧。”电话那头,传来了周文川熟悉的声音。

“恩,今天千千要和亲人去外地玩……我没什么事,反正白天也有护工来照顾父亲……”接起电话后,我带着睡音地回应道。

“好吧,一会儿我开车来接你……咱们到处走走去吧……”

“恩,我知道了……”挂断电话之后,我看了看手机上正显示着6月6日的日历。

想到今天正是当初我和沐羽燕约定的结婚之日,我不禁苦笑了几声,然后便一头钻进病房的厕所,像过去一段时间里的每一天一样,刷牙洗脸梳头发刮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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