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哪怕如此,淮安城内依旧是井井有条,不见纷乱,只是对突然出现的楚淮青一行人示以频频打量的目光。
一路来到周府,楚淮青下了马车,目光在门口的石碑上停伫了片刻,‘以民为本’四个大字以草书标竖,不循规蹈矩,看上去颇显风.骚,其余人都将这块石碑忽略了过去,唯独楚淮青的眸色清亮,蕴含着别的什么。
进了府邸,伫立大厅门前,曾平刚要伸手推开,却见领头的突然上前阻拦,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与赵世杰二人道:“周先生已为二位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还望二位…..”
方才领头的让人将士兵们带走,曾平还没觉得什么,此刻见领头的还要屏走他与赵世杰,独留楚淮青一个,立时便心生警惕:“你们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大人没什么意思,只是…..”
“曾平。”楚淮青拍了拍曾平握紧刀把的手,示意他放松一些,“你和赵世杰先下去休息罢。”
赵世杰不赞同地看着楚淮青:“可是楚先生……”
“听我的,没事。”楚淮青仍是一脸的风轻云淡,笑着道,“下去罢。”
赵世杰二人面面相觑,欠身领命:“是,楚先生。”
领头的也跟着下去了,整个院子里连个打扫的人都不见,楚淮青看着面前的大门,正欲伸手,门便发出‘吱啦——’一声轻响,被人从里拉开。
站在楚淮青面前的男子在他身上略微一看,似是完成了最初的探视,微微一笑:“楚先生的侍从倒也忠心。”
“他们并不是侍从。”楚淮青收回与男子方才一样的视线,回以得体一笑,“周大人。”
比起季升一家,周怀民的府邸更像是普通商贾之家,既没有刻意显出的雅气,也没有极其醒目的富气,两人落座之后,没有过多的寒暄,周怀民张口便是直切正题:“当日送与三殿下的三车粮草可还尚在?”
楚淮青眼皮一跳。
虽未想过周怀民会这么直接,但这不足以到楚淮青吃惊的地步,意识到这是一个谈判的条件,稍怔之后便平静答道:“我与殿下离开边关城时还余下一车,只是不知如今还剩多少。”
似是并未在意楚淮青的装傻充愣,周怀民笑道:“这好办,待楚先生离开之际,我派一队人跟着楚先生回去看一看,若还剩下一些,也好一并拿回来。”
许是与外人协商时,拐弯抹角的话说得多了,楚淮青觉着自己一时有些不习惯周怀民这强盗般直接的对话方式:“若楚某没有记错的话,周大人当初送那三车粮草时,说得是给,而不是借。”
“有吗?”周怀民眨了眨眼,平庸无奇的面上愣是染上了一抹格外生动的无辜之色,“信上我明明写的是借,若楚先生不信,尽可拿出信封一看。”
早到一年前的信件,多数人不会再留,而楚淮青恰恰是个特例,不过,虽然他确实留了下来,却搁置在边关城了。
楚淮青也是意味深长:“信在边关城,楚某没法现在拿出。”
本以为当周怀民听见信还在时会巧妙地回避这个话题,谁料对方依旧是面不改色:“何难,我这就派一队人去边关城,帮楚先生将信取来,若楚先生信不过,书信一封,让你们的人取来也行。”
楚淮青:“……”
边关城虽与淮安同在昌州,但距离却比边关城至青州还远,一来一回,少说要耽搁两天功夫。
楚淮青明白了。
这周怀民摆明了是想耍无赖。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能写多少,我也不知道_(:3)∠)_
35w-40w,非特殊情况,不会超过这个区间
剧情到了,就是小攻小受坦诚相见之时了~?o(* ̄▽ ̄*)ブ
第六十九章
楚淮青眸眼上抬,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周怀民,男子状似淡定地为楚淮青斟了一杯茶水,牵起嘴角回以一笑。
无奈之色一闪而过,却没有对周怀民刻意掩藏,楚淮青将茶接过,淡声道:“当初边关城向淮安请求救济时,要来的是三车粮草,每车近十五石,加起来共四十五石,折成五十石奉还淮安,可好?”
周怀民轻眨双眼,罕见的没有立时反应。
“我即刻书信一封,你遣一队人马将信带去边关城,找到李岳雄,他会帮你们安排粮草的事?”
一番话下来,周怀民先是怀疑,后是震惊,再是不敢置信,持着笑容探问道:“那可是五十石粮草,楚淮青便这么轻易决定给我了?要是殿下问责起来……”
“这本就是殿下的意思。”楚淮青静静地抿了一口杯中茶水,“况且也不是给你,而是淮安城的百姓。”
周怀民一怔,随后笑道:“没想到殿下会这么爽快。”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来便开门见山地说。
楚淮青瞄了周怀民一眼,同是笑了起来:“既然粮食的事解决了,就尽快将城外的百姓召回来罢。”
‘哐——’
半响没人再次言语,周怀民保持着手掌前倾的动作,猛地扭过头,径直看向面前的楚淮青,楚淮青毫不避让,平静回视,眼中不变的是淡然随和。
兴许是角度问题,明明相对而坐,此时楚淮青却似比周怀民高了不止半分,以致光随影落,大片的阴影直临而下,将周怀民覆压其中。
在这一刻,周怀民心想,自己其实是有些怕的。
凝缩的瞳孔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楚淮青已经不再看他,周怀民缓了一下,将掉落的茶盏捡起:“幸好还未倒茶。”
楚淮青继续喝茶,不为别的,只为真的渴了,因为不想劳烦赵世杰他们特意停下来温水,所以一路上也没怎么喝过水。
误以为楚淮青是不愿多言,周怀民笑了笑:“早听闻楚先生大名,今日才算是大开眼界,恕下官多问,楚先生是如何看出,淮安境外的那些饥民,原本就是淮安的百姓?”
热茶润嗓子,虽只放了少许的糙茶叶,苦涩、寡淡,却比行囊内的冷水入口太多,一杯下肚,感觉上也好了不少,楚淮青搁下茶盏,若无其事地答道:“初见那些饥民时觉得怪异,随口问了一句罢了。”
到现在去纠结楚淮青究竟是故意诈他,还是真的无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周怀民伸出手,将颊旁的汗渍擦去,心死如灰反倒让他渐渐镇定下来,直视楚淮青问道:“楚先生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表面上最爱百姓的人,私底下却将百姓狠心驱逐,赶出去任其生死,无论被赶走的是谁,都将会引起民愤,因为人性让他们不能忍受这样的落差。
就如同人们不会去斥责一个做了坏事的坏人,而会对一个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好人吹毛求疵。
周怀民在问出这句话时,同样想到了最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