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兽犹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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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楼上空,一条黑色巨龙盘旋游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显然无惧从下方劈上来的道道闪电,对别人而言无比可怖的电火只能在它的躯表上凿出浅淡的印痕,并且转眼便逝。

终于,它发现了被暗金色巨泡笼罩住的炼心殿,巨躯一展飞了下去,然而在触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给挪移了开去。

黑龙长尾一摆,巨躯在云中急剧收缩,转眼已化做了个风神秀逸的公子,正是东海逍遥门少门主逍遥郎君。

他定睛一瞧,见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处已非迷楼。

“这便是先天无极阵的奥妙么……移物换位之术委实令人叹为观止!”他心中赞叹,举目眺望,见迷楼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数里外,正欲再次飞去,突闻人喧马嘶蹄声如雷,转首望去,见自玉京方向涌来一片火海,仔细再瞧,却是大队重盔厚甲的兵将,个个背负长弓,手擎炽焰旗枪,清一色朱袍赤甲,数目极众,奔势又急,漫出官道,践田踏坡而来,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这支兵马,正是日月皇朝“风、火、雷、电、龙、凤、虎、豹”八大精锐其一、长年拱卫京都的烈火军。

原来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镇玉京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遥见迷楼气象奇幻,心知有异,遂连夜提兵,前来救驾。

逍遥郎君双目微微一眯,飞身朝下掠去,但闻一声龙吟,穿云而出的已是一条通体如墨的巨龙。

地面上兵将纷纷抬头,奔势乍缓,然那队形阵列依旧井然,出奇之镇定。

在数十凶神恶煞般的将领簇拥中,年近半百的唐凤山仰首望空,他紧勒住座下低声咆哮的圣火犼,面色凝肃。

“父亲为何止步?不过一条妖龙而已,即便孩儿,亦已屠过几条了。”旁侧一将朗声笑道,但见刀眉虎目,手执长戟,胯下骑一头金睛火猊王,正是长子唐彦阳。

“这龙吟清越悠扬,然却威势如渊,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慑人的。”唐凤山盯着空中,满眼疑色,沉吟道:“迷楼异象突生,此龙来得甚是蹊跷……”

“父亲不必多虑,即便是四海龙王来了又如何!待孩儿将之擒下,一审便知!”

唐彦阳傲色道,一拍座骑,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龙,手中长戟无焰而赤,显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凤山厉喝,阻拦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缭绕的巨剑,又沉喝一声,“列阵!”

周围那数十将领纷纷高声呼喝,旋见数千骑如波荡开,转眼间已布列成阵,蓦见众骑高举起手中旗枪,枪上的赤旗猛然喷出一团团烈焰来,连结成一片火海,蓄势欲击。

原来那些旗枪并非寻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饰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里来的妖龙?胆敢阻拦皇朝大军!”唐彦阳大喝,两腿一夹,胯下神兽在空中爆出一团耀目金焰,扬起手中宝戟,杀气腾腾直指云端的黑龙。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传闻唐凤山师从太古异人,呵呵,原来是吾水族世敌火圣祝融一脉的传人!”黑龙双睛一眯,身躯倏展,赫然暴长逾倍,一弓一弹便是数千丈之距。

两厢对冲,速皆极快,霎时便要迎头撞上。

唐彦阳瞳孔蓦尔收缩,不禁心胆俱寒,这才发现,原来面对的一条长达过百丈的超级巨龙,而且,无法想象的强大威煞已经牢牢地锁住了自己。

*****************

“怎么又换方向?”疾驰中的骨海将军喝问。

“圣皇锁在哪里,佛爷便往哪里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声应。

“应该是诸宫诸苑的方位在变,了得!了得!”邪军师赞叹道。

“任它千变万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诈,只要佛爷的九魅连环在,便一定能寻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这时,旁则楼台旁倏飘飘飞出三条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显非常人。

“什么人!”

“谁?”

“站住!”

众煞纷纷喝问。

那三人听见声音,反而欺身法过来,为首一个却是妃嫔衣饰,头绾凌云髻,两道细长蛾眉直飞鬓中,右眼角下贴着朵蛛网状的奇异花钿,身穿紫绡衣,腰束一条碧丝鸾带;左右两个则为女官装束,一绾灵蛇髻,一绾回心髻,皆黛眉凝烟星眸含露,容颜身段俱是妖娆冶艳之极。

“呵呵,我道是哪个,原来是这三个浪蹄子!”骨海将军笑嘻嘻道。

三个美人齐啐一口,为首的妃子笑骂道:“丑怪货,狗嘴里就是吐不出像样东西来!”

原来这妃子模样的人,却是邪皇麾下七将军其一,姓袁名媚,号魇夫人,擅采补魇惑之术,艳名直追七绝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怜怜,乃晁紫阁贴身心腹,奉命隐于宫闱之中,册封充容,兼尚宫之职,执掌内庭诸务,一则监视宫人,一则暗中护卫。

另外两个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号摘命迷蝶,排序七十七,于宫中任司闱之职;一名月凝,号玉骨罗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闱之职。皆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术,潜于宫中为晁紫阁效命。

“凌贱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适才却又跑回来见我,传少主之令,要本宫赶往炼心殿候命,难不成你们也接到……”魇夫人疑惑道。

“敢情凌贱人独个儿抵挡不住少主,所以跑回来搬救兵么?”千臂邪佛笑得有些委琐。

魇夫人啐道:“这会还有工夫说笑!凌贱人神情甚急,此时迷楼上又异象频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凌贱人说少主在炼心殿,吾等却遍寻不见,少主不是常召你们几个到炼心殿么,快快带路!”骨海将军道。

魇夫人黛眉微蹙,一边的玉骨罗刹道:“若在平时,奴等闭着眼也能走到,今晚却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这炼心殿哩!”

“看来还是得依靠佛爷的宝贝啦!”千臂邪佛弹了下垂挂颈间的九魅连环。

“瞧!那边的岂不是炼心殿么?”摘命迷蝶突指着一个方向叫。

众煞举目望去,见浓雾中隐约有座宫殿的影子,从轮廓上看,的确像是炼心殿模样。

“果然是炼心殿!这也忒奇怪,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难不成长脚了?”魇夫人诧道。

“哈哈,佛爷没带错路吧!管它长没长脚!总之逃不出佛爷的掌心!”千臂邪佛得意道。

“咦,炼心殿周围好似有什么东西?”魇夫人奇道。

众煞仔细再瞧,皆发现了笼罩着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个大型结界……不好!少主定是给困住了,咱们快过去!”骨海将军喝道,一马当先往炼心殿飞去。

众煞一齐迈步,紧随着他疾朝前掠。

骨海将军忽感一道凌厉劲风袭来,朝旁急掠,瞬闻刺耳声响,左臂甲上星火飞溅,已给划了一下,他见迷雾中白影一闪,挥剑反斩,却劈了个空。

“有埋伏!”

“留神!”

“什么鬼玩意!”

后边众煞纷纷呼喝,显然皆遭遇了袭击。

旋见一只只白鹤自浓雾中钻出,长腿似钩鹤喙如刃,一击即退,众煞身手皆俱不弱,却于片刻之间有几个挂了彩。

骨海将军忙中朝臂上瞥去,见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骇然。原来他这身盔甲乃深海铁髓铸就,辅以数样天材地宝强化,再加持诸般防护法术,绝非寻常兵器能坏,可见对方之锋锐。

“是机关!”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厉吼声此起彼伏。

“怎的这么多!”

“躲在雾里呢,到处都是!”

“狗娘养的,鬼鬼祟祟的算什么玩意!出来跟爷打呀!”

只见那些机关鹤或扑或翔、时分时聚,宛若于迷烟浓雾中翩跹起舞,看似优雅美丽,实则杀机重重。

“是阵法!”邪军师突喝。

众煞见那些机关鹤此去彼补、攻守兼备,果似暗合什么阵法,不由心头生诧,皆忖机关怎会识得阵法,转眼间又有数人受创。

“不可给这些东西拖住,救应少主要紧!”魇夫人娇喊。

骨海将军心头一凛,暴喝道:“莫再与这些杂碎纠缠,冲!”

众煞齐往前冲,岂知前方烟雾愈重,目难视物,越发乱做一团。

“什么人,胆敢在禁宫乱闯!”突闻数声厉喝。

骨海将军听其口气,料是宫中禁卫,也不答理,依旧率众朝前疾驰。

忽尔一阵大风刮来,吹去许多迷雾,众煞猛然发现已置身于大群趴伏在地、肃静无声的龙牙卫与凤翎卫当中,尚未回神,便听一声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劲弩的凤翎卫纷纷放弦,但听“蓬”的轰响,遮天蔽日的箭雨夹带的嗖嗖厉啸声扑入众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标并非他们,而是朝着正前方激射而去。

就在此际,一股更大的风刮来,赫将箭雨扫得七零八落,余势未了者倾泻在一座半隐于浓雾中的庞然大物之上。

然那庞然大物却仿若不知,蟒状窝盘的巨躯犹如小山。

众煞正在诧讶,蓦见庞然大物伸展开来,七条柱状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粗略一眼,便知过了百丈,威势无比惊人。

众煞仰颈眺望,饶是个个身经百战见识广博,此际也不禁魂摇魄动惊骇难抑。

至于那些龙牙卫、凤翎卫早有许多惊得浑身酥软,瘫在地上连逃走的气力都没了。

“这……这是啥东西?”玉骨罗刹颤声问。

“迷楼上怎会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无人回答。

“佛阻杀佛,神阻弑神!谁都休想阻止咱们去寻少主!”骨海将军狞声道,周身真气沸腾般注入手中巨剑,正欲跃起,忽见一条巨影朝前倾来,一团滚动的赤焰出现在半空之中,紧接着惊人的热力扑面噬来,目光所及尽是红赤之色。

他大吃一惊,疾朝旁掠,周围众煞亦皆四散,远远地飞逸开去,下一瞬,方圆数十丈内已成熊熊火海,许多禁卫登给困于焰中,烈火裹躯,惨呼痛号声不绝于耳。

就这此际,又见一条巨影前倾,紧接着浆液如倾盆大雨般喷洒下来,落在地上,很快便蚀出一片片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沼泽来。

地面上乱成锅粥,无数禁卫陷在沼泽之中,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衣甲肌肉赫然块块腐溃,叫声越发凄厉惨怖。

众煞散掠出老远,骇然望着眼前的惨况。

“留神,这些浆液有毒!”千臂邪佛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便闻一声短促的霹雳,一首电光从高空劈落,击倒了几个还在试图顽抗的凤翎卫,也将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这时,众煞方才瞧清七条巨影的形貌:皆为蜥首长颈,甩吐着青色长信,赫似远古大蟒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啥东西?”玉骨罗刹惊问。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爷还真怀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着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军师沉声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么……五行精怪?”骨海将军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魇夫人道。

“都不是!”邪军师凝思道,“闻其声,观其动,此物应是机关一类。”

“天底下还有这么大的机关!”魇夫人吸了口凉气。

说话间,只见七个巨首轮翻肆虐,从空中倾泻下无尽的毒雨、飞石、浓烟、大风、烈火、甚至雷电,地面上楼台坍塌宫室起火一片混乱。

众人眼前,已如人间炼狱。

“这可怎过得去……”魇夫人黛眉紧锁,道:“少主多半出事了!”

骨海将军闻言,森然喝道:“大伙儿再莫迟疑,都拿出手段来,一齐把这家伙解了!”

众煞纷纷运提真气,亮出法宝兵器,他们皆为邪皇麾下的强兵恶将,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莫说面前只是一个机关怪物,凶悍起来连神佛都弑。

在高空肆虐的七个巨首形猊各不相同,纹彩犹如戏子的面绘,或凶猛,或狠厉,或狰狞,或丑秽,或诡谲,或奸诈,或暴躁,但中间的那个最为奇异,整个都躲藏在晕朦朦的紫光当中,教人看不清个中底细,而且体积亦明显要比其余几个更大。

在它的内里,有两人正手忙脚乱操控着各式各样的机关把手。其中一个为中年妇人,容颜恬静姣好,另外一个是妙龄少女,生得娇俏秀丽,不是黎姑姑与红叶是谁。

“我的天!这大家伙好生吓人,痴叔是怎么造出来的?这般下去,会不会把迷楼给毁了?”红叶乍舌道,手儿轻轻一拉垂吊在跟前的铜环,一道粗巨的闪电便窜向了地面,也没瞧清是哪个巨首击发的。

“放心,先天无极阵之强大,非寻常可想象,即便来几个真相柳,也坏不了迷楼的。”黎姑姑淡淡道,抬手扳动一根横在胸前的机关,最右侧的巨首口内忽然匪夷所思地现出一叠巨岩符来,在一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奇光照射下,迅速化做了一块块巨大的岩石,然处再由机关弹送从大开的口部喷飞出去,雷霆万钧地轰砸向地面上的人群。

*****************

炼心殿中,杀机四伏。

施展了冥影衍象大法的皇帝神出鬼没,在任何一个瞬间都可能匪夷所思地出现在对手的身畔,挥出夺命的一击。

小玄煞是狼狈,他已将自己的武技与身法提升至所修的极限,却依然疲于招架险象环生。

最自如的则是戴着七邪覆的武翩跹,看似身法缓逸,剑招简浅,却令皇帝招招落空,处处掣肘。

此时的她犹如闲庭信步,风姿婥约极尽优雅,却因面上所戴的七绝覆,望去还带着三分阴森森的邪气。

“让你们见识一下朕真正的修为!”皇帝满眼灼热,一心夺下梦寐以求之物,猛将灭天鉴提升至第五重天,攻势身法骤又快了数倍,爪上邪气急剧膨胀,就如条条翻滚的巨龙大蟒直袭武翩跹与小玄。

小玄汗流浃背,他从未遇过如此快的身法,即便是施展了北溟玄数的第二重天,却仍瞧不清楚皇帝惊电噩梦般的攻击。

“你守!”武翩跹沉喝,一时间两人给迫得接连后退。

“这厮好生厉害,师父也讨不了好!”小玄暗惊,心念未止便见武翩跹一剑刺在皇帝身上,不禁大喜,孰料皇帝只稍滞瞬息即一爪击出,师父继又后退。

接下甚奇,两人一进一退,皇帝攻势如虹,身上却给一直后退的武翩跹连刺数剑,衣袍染血,给割开道道口子,然而看似受创,攻势竟无丝毫挫滞。

“聚宝乃兵器中之异数,兼法宝与神兵之威,且在剑上加持了破甲诀,而今更有七绝覆相助,竟然还无法重创这厮!”武翩跹心中暗凛,她乃战神之后,武学大家,僵持间始终不急不躁纹丝未乱。

武翩跹剑招并不快,瞧上去亦无甚花哨奇巧,却偏偏总能命中对方;而皇帝疾猛如雷电,却是击击落空。

皇帝自恃真气强横,身法疾捷,更有至宝护身,可偏偏就是拿不住对方,不禁愈斗愈躁,猛一把扯去破裂不堪的衮袍,精赤着上身狂攻怒击,只求能与武翩跹以硬碰硬速战速决。

武翩跹面上的七邪覆徐徐亮起,丽芒缤纷的聚宝剑上染了层薄薄的黑气,锋刃终能刺入皇帝躯体近寸,可惜依旧无法将之重创。

“不愧是三绝,武技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你又能奈我何!”皇帝狞声笑喝。

小玄讶然发现,皇帝身上的每个创口都在以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惊忖:“这厮有此能耐,如何击败得了他!”

“瞧他胸口那只锁!”瘫坐一旁的皇后突然呼道,“那东西便是圣皇锁,若不离身,便永远无法伤他!”

小玄转目望去,果见皇帝胸口悬着只奇锁,乃是个顶戴旒冕的骷髅,似玉或骨雕就,流荡着淡淡的白色莹光,瞧见师父一剑挑去,直袭那骷髅锁,也跟着急攻其处。

此锁正是邪皇渊乙当年纵横寰宇时的护身至宝,佩戴身上便能万劫不坏,永拒天劫。皇帝何等机警,岂容敌人得手,撗臂格住武翩跹剑锋,一爪迫退小玄,接下或闪或截,牢牢护住胸口宝锁,不过有所顾忌,再不敢只攻不守,武翩跹觅得战机,小玄也感压力稍减。

然而皇帝守得天衣无缝,师徒俩一时也奈何不得。小玄心中焦灼:“照此下去,何时才能制得住这厮,待其传召的援助与宫中禁卫赶到,局面更要难以收拾……”

“这厮身上有隐疾,只消破去那锁,便离死不远了!”皇后捂着伤处发狠地又喊了一句。

“找死!”皇帝勃然大怒,倏弃了武翩跹与小玄,电般掠向皇后。

皇后大惊,急从地上爬起,眼前一花,慌得提灯砸出,全然没了招法,胸口一闷已被蚀魂爪劲扫中,跌跌撞撞奔向小玄,颤呼道:“救我!”

小玄一剑流星赶月般朝皇帝刺去,皇帝挥掌拍开神骨,一爪暴出袭向皇后背心,喝道:“贱人,还朕幢来!”

皇后惊叫一声拼力前扑,小玄眼见凶险,神骨又给击开,心头一动八爪炎龙鞭已自袖内疾旋而出,蟒藤般绕上了皇帝手腕。

皇帝挥臂一挣,不想绞得愈紧,两边竞力,小玄顿给扯了过去。

“放手!”武翩跹低呼,聚宝剑疾刺皇帝太阳穴,皇帝偏首避开,见小玄不肯撒手,八爪炎龙鞭上鳞片逆起,牢牢锁住手臂,不禁愈怒,另一手回勾,击在小玄肋下。

小玄闷哼一声,挥臂圈去,八爪炎龙鞭又把皇帝另一臂缠住。皇帝怒不可遏,虽然双臂被绞,也只是稍受滞限,扯着炎龙鞭一连数爪殴击在小玄身上。

“放手啊!”武翩跹急喊,小玄与皇帝几乎是贴身缠斗,场面极度混乱,未敢贸然进击,当即不顾真气剧耗,瞬将北溟玄数提升至所修之极限——第七境守虚。

小玄连遭痛击,只觉腑脏俱翻,却仍以炎龙鞭死缠着皇帝不放,闷呼了声:“师父!”

武翩跹何等机智,立时明白了他兵行险着之意,心中惊骇,却知机不可失,北溟玄数第七境已让她对眼前的一切洞若观火,一剑斜里刺去,聚宝剑尖搭住了圣皇锁,雪腕轻转,已将之从皇帝颈上挑离,远远地飞坠出去。

武翩跹于电光石火间的这一击可谓妙至毫巅,而皇帝双臂被困,身子又给小玄缠住,闪避不灵,终于被她得手。

皇帝惊怒交集,一爪重重地轰击在小玄心口,小玄飘絮般跌飞出去,大口鲜血猛喷了出来,在空中抛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赤轨迹。

武翩跹厉叱一声,凝聚破甲真气的聚宝剑刺中了皇帝的面部。

皇帝通体一震,面具破裂,露出一张俊美极绝的脸来,只是创口鲜血淋漓,神情异样之狰狞狠厉。

皇后瞧得眼睛发直,她入宫已近三年,虽然贵为椒房至尊,却是还是头一回见到皇帝真正的面容。

“这张脸,即便与师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却何苦终日戴着那张可怖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害怕……”她心中讶叹。

武翩跹的剑完全击碎了皇帝面上的那张七绝覆的赝品,并且刺入面颊寸许之深。

皇帝怒挥一爪,武翩跹拔剑、闪避、再又一剑刺入他腹部,这回一剑洞穿,剑锋贴脊椎骨从他后腰透出。

皇帝如伤兽狂嚎,两爪朝武翩跹一通狂击。

武翩跹飘然飞退,浮空立于二、三丈外,只是一股绝不容失的杀意仍然牢牢地锁着他。

皇后又惊又喜,瞧瞧有机可趁,悄步过去,俯身捡起圣皇锁,紧紧地捏在手里。

小玄以剑支地,强撑着站起,蓦又软倒下去。

“护住他心脉!”武翩跹沉声喝。

皇后立时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慌忙奔到小玄身边,扶抱怀间,一掌抵住他心口,徐徐送入真气,惶急呼道:“撑住呀!待我师父赶到,必能救你!”

皇帝忽然沉静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头顶突尔射起一道十余丈高的白光,现出一座恶塔来,但见塔高十一层,全由白骨垒就,各层檐角悬着形形色色的骷髅,也不知是什么物事的骸骨,塔周漂荡着团团绿惨惨的阴火,火中隐闪着晦涩难明的罕异符文。

“万劫白骨塔!”皇后失声叫道。

原来此塔也为邪皇渊乙之宝,阴秽至极,专欺仙圣,曾坏无数神佛,名声之恶尚在圣皇锁之上。

武翩跹却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扬,不知何时已回到腕上的带翼金钱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现在白骨塔旁,然后,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炼魂幢一般光华尽散,歪歪晃晃地从半空坠落下来,惊天动地的将地面砸出个半丈深的巨坑来。

皇帝一言不发,手结印诀朝空指去,但闻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的嘶叫,旋见一环状物破空而来,掠到近处,却是个生着十七首的丑怖怪物,首首攒结,每首皆生着一张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庞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齿森森,锋锐如刃,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轮,亦为邪皇渊乙当年横行天地时所倚仗的奇宝之一,所至之处无物不解,令人闻之色变。

皇后早就听闻过此宝,没想邪皇竟然甘舍赐与皇帝,不觉花容失色,却看见武翩跹再次优雅地举起玉腕,轻轻一扬。

落宝金钱虽带双翼,但比起别的法宝,形貌可谓朴拙之至,然而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个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现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轮突尔中邪般顿滞下来,然后便同前两件至宝一样莫明其妙地朝下坠落。

皇帝面色铁青,盯着随宝钱坠地的的噬天轮,连捏印诀,却是再无半点感应,长叹道:“此宝为宝中异数,乃是太古魔尸炼就,竟然也敌不住落宝金钱!”

“天地间,没有多少法宝是它对付不了的。”武翩跹冷冷道。

“便是佛门至宝,化做二十四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点点头,接道,“因为它,法宝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宝剑又专克神兵,看来唯有在武技上与你一较高下了。”

“武技?”武翩跹轻轻一笑。

“你……当真是那个玄教的武三绝?”皇帝忽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

“都传武三绝的武技于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难道重元老儿的武技也比不过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学的并非武技。”武翩跹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冲着先天无极阵吧?”皇帝继问。

武翩跹不置可否。

“那么,你怂恿朕筑造迷楼,实是为了要盗取吾皇的真灵?”皇帝眯起眼问。

“非止如此。”武翩跹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着她。

“我还要他永世见不得天日。”武翩跹声冷似冰。

“你苦心布局,设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却是因何?你与他老人家难道有甚仇隙?”

皇帝道。

武翩跹半晌不语,再次开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举目四顾,此时尘埃渐伏,遥见四面光芒隐闪,整座大殿似给罩在一个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时明时暗,显然是个禁锁结界,此时的他面垂鲜血,身遭重创,神情却反而镇定下来,淡淡道:“看来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跹冷声道:“你倘若浑浑噩噩,或可苟延多几时,今日梦醒,便是大限。”

“是么。”皇帝诡异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恶多时,天地唾弃,诸天神佛、各方妖魔窥伺于侧,吾皇却能安然闭关,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与我,你可知晓这是为何?”

武翩跹运提真气,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伤重,敌援在即,她不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没万无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岂能安心离开耶!”皇帝左手朝虚空轻轻一抓,指掌间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玺,顶上雕铸个眼洞垂泪的骷髅,骷髅似跪若爬姿态诡奇,仿佛痛苦不堪,通体遍布金色裂纹,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会破碎。

皇后望去,认不出是何物,武翩跹却是神情丕变,丽目紧盯着皇帝手中之物,疑色满面。

皇帝轻笑道:“朕倒要瞧瞧,对于此物,你的落宝金钱如何解之。”

武翩跹倏地飞身掠起,疾刺的聚宝剑带出一抹绚丽极绝的尾迹。

皇帝一声狞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间,殿中弥漫的尘埃、飘荡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飞掠空中剑指皇帝的武翩跹全都凝固般静止下来,甚至连声音与光线都已冻结。

就是皇后与倒在她怀里的小玄,也觉得心跳一时之间彻底停顿。

非但如此,整座迷楼,甚至百十里外的玉京城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事实是,以那只手为中心,方圆千余里内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几乎所有最强大的存在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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