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帷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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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母撂下电话,忧心忡忡地看着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痛哭的江诗彤。糟心地长长一叹,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女儿从小到大她一直宠着。

简直是放手上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

江父虽然担心以后教坏孩子,管教得严,但多多少少,在不影响原则上,也就顺着女儿了。

虽然女儿已经30多岁,但是女儿每次回家,到家了还让她回个电话给自己报平安。

可就是今天,女儿迟迟不回电话,她就一直担心。

丈夫说她别那么管孩子了,都结婚了,还有女婿在呢,能出什么事?

她今天心一直都很乱,过了一个小时后,便给女儿打电话,可一直未接通。

给亲家母打电话,亲家母说到家了,这才稍稍放心。

可是过了好半天,女儿还不回她电话,这就让她再次起疑,再给亲家母打电话,亲家母也不接了。

江父都有点受不了她神经兮兮的样子,可给女儿家里所有人都打电话,他们都不接!

打电话问程梅亲家母呢?

程梅说早就回去了……

她和江父这才担心,赶紧去女儿那儿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女儿,趁孩子还不到三个月,赶紧打掉吧……既然还想过,以后就得好好弥补人家。怀着别人的孩子,搁谁身上都说不过去。”

江母上前坐在江诗彤旁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呜呜呜……妈,这个孩子,真是他的。我跟他爸很长时间没有了。”江诗彤脸埋在枕头里,一边哭,瓮声瓮气地回答。

江母细琢磨,三个月前,江父程莱他们的工作都挺忙的,程莱隔三差五就得加班,要说还有时间在一起,那就是国庆假期了。

那几天她家和江父姐姐一家去旅游,也是最空闲的时间。

“不对啊,那次回来你和程莱不是吵架了吗?”

江母还记得刚回来,女儿就气急败坏地回娘家,说是程莱出轨了。

而程莱一反常态地不闻不问,过了一个多星期后才来接江诗彤。

换作以前第二天就来接女儿回家了,问程莱怎么回事,他就说工作忙,加班没时间,而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出轨。

“就是那次,咱们住酒店,第三天咱们去饭店吃饭喝点酒,回来那天晚上。”

那几天,江诗彤思来想去,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对,郑重地跟程父谈了很长时间,主动断掉这份只有肉体的禁忌之情。

旅游那次,她知道自己和程莱很长时间没亲热了,也想用一场美妙的性爱弥补自己的过错。

当晚微醺之下,二人久违地干柴烈火,非常激烈,自己忍住疼痛,放下一切包袱接受程莱的贯穿进攻。

尽管事后有些疼痛,但回味起来还有点别样的刺激,她还劝自己,以后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第二天早上她先醒,看着程莱帅气的睡相,还有一夜春宵后居然按时晨勃的阳具,她还想再来一次,谁知在给他口的时候,程莱闭着眼睛嘟囔着:白絮,别闹了。

这个熟悉又陌的生名字江诗彤思索了十秒钟,才想起白絮是何人,程莱的初恋。

江诗彤一下子接受不了,女人嘛,一旦发生点蛛丝马迹,后面自己想象的故事够写出一本言情小说了。

等两人到家后,江诗彤才彻底发作,大吵特吵,程莱解释了几遍就不管她了,气得她当场就走……

后来程莱真的晾着她一个星期,她才意识到不对,并且自己对不起他在先,就顺着台阶赶紧回家了。

她开始暗暗留意程莱的行程,回家的状态,查手机,翻电脑,愣是没查出点什么出轨的蛛丝马迹。

江诗彤也怀疑过程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两人偶尔还亲一口,很甜蜜,就是再没有过性爱,几乎老是加班,就算他身体好,也禁不住熬。

“啊?哦……哦,呵,这我不早就知道了吗。现在想想,莫不是他那时候就知道你的事,或者之前就知道你的事?”

“应该是了……妈,我想错了,他不是在等我坦白,他一直在计划报复我!我……我……”江诗彤坐起来扑在江母怀里,越哭越厉害,自作自受,悔不当初。

得亏这房子的构造都是隔音的,不然两个孩子都得被吵醒。

“唉,至少这个孩子是他亲骨肉,他如果知道了……最起码他会装个样子,等孩子生下来,你们的事情再好好考虑吧。”

江母跟江父想的不一样。

起初她觉得程莱这种寒门子弟,多少还会顾及自己的工作而委曲求全,但是知道了程莱的所作所为后,她有些未雨绸缪,自家总不能一直如日中天,真有一天势微后,程莱这只狡猾又隐忍的狼会不会大肆反扑。

她不是自己丈夫,面对未知喜欢挑战,喜欢权力下的人心操纵,她求稳,希望能平平稳稳就行。

当然这么多年,自己求稳的性格,多少也影响了点丈夫,不再莽撞,而是稳中求胜。

江母一时思绪如麻,乱乱糟糟。

她的心里对程莱也很愧疚,可是夫妻二人出奇地统一战线:江父是为了以后,她自己是为了女儿。

她在心里默默地道歉:对不起了,女婿,诗彤,毕竟是我女儿……

对不起。

一切都是未知数,江母为自己女儿的未来担忧,她抚着女儿的头,安慰自己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女儿。

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晚,生理和心理双重的消耗下,母女俩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床上,江诗彤沉沉睡去,而江母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江母脑子很沉,眼前一片漆黑,她本想摸索着,却发现自己浑身动不了,鬼压床吗?

她分不清自己是被魇到了,还是梦里,真假虚幻,一时难以区别。

突然!

她眼前一亮,程莱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就在自己面前,瞬即变得狰狞可怕,他正狠狠地掐住江诗彤的脖子!

程莱眼神凶恶,额头青筋直冒;江诗彤青筋暴起,脸色发青,呼吸困难,双手在狠狠抓挠程莱那双钳子似的大手!

那双手被挠得血肉模糊,程莱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正狰狞地对着她笑!

程莱身后,程母面无血色,甚至还有点发绿,直勾勾地站在程莱旁边盯着自己;程父腹部像是嵌进去一把刀,只露出刀柄,悔恨地一直对自己摇头;江父胸口插着一把刀,侧身倒在血泊之中,他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自己,嘴汩汩地流着血沫,气若游丝地说:快逃。

“啊!”

江母一身冷汗,直觉天旋地转,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捂着自己的脸,立刻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儿,江诗彤正睡得很沉,闭着眼睛,眼珠直转,蛾眉紧蹙,不知梦到什么。

原来是梦……

江母眼睛有些胀,今天遭遇这一切让她做了这个噩梦。

屋里真静,这里寒风侵不进来,也听不到它哭嚎的声音。

只有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一下一声,催人心寂。

江母一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她按着自己发疼地太阳穴,给女儿把被子掖好,准备回房间吃点止痛片。

可刚准备开门,就听见一点模糊,声音不大的争吵声。

她悄悄牵开门缝,争吵声突然就跟菜市场里砍价没谈拢,激激恼恼的。夜深人静下,这声音响的,震得她心有点发颤。

“你再骂!程莱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呸!你自己是个他妈什么东西!敢这么骂我!虚乎自己舅舅那么多年,你升了吗?!都他妈看不起你……”

“操!你再说!”

“噗!哈哈哈哈哈,打吧!来吧!私自用刑!是不是还想杀人灭口啊!”

一时间,楼下乱成一锅粥!

江母听到不对,立刻下楼。

只见书房门口,程莱被夏昌压在身下,夏昌腿弯穿过程莱的臂弯,狠狠夹住,程莱动弹不得,吃了夏昌好几拳。

夏昌看自己这个妹夫龇牙咧嘴跟疯狗似的,要往自己掐住他脖子的手上咬,手迅速使劲往上一提,直接扼住程莱的下巴,死死地控制他。

“舅!快去找条绳子!”

江父看这架势已经控制不住了,也不含糊,直接跑回书房,从那个储物箱里找出两条结实的攀岩绳。

夏昌也不愧是干警察的,硬生生把发狂的程莱拖到客厅的椅子上,捆得牢实的同时,还来一个猪蹄十字扣,让程莱绝无任何可能挣开绳子。

“呼……舅妈,有水吗?“夏昌冒了一身汗,没想到看着有点瘦的程莱一身干巴劲,还挺有肌肉的。江母还有点状况外,呆愣地去给夏昌倒水了。

椅子上的程莱左扭右扭,但是夏昌绑得太严实了,他在椅子上基本纹丝未动。程莱怒视站在面前的江父和夏昌,破口大骂,发泄心中的愤懑!

“老混蛋!狗腿子!你们他妈最好今天弄死我,否则老子总有一天弄死你们!”

“去你妈的,闭上你的臭嘴!”

夏昌见程莱还没完没了,一拳打在程莱嘴上。程莱嘴角直接被打出血,可他毫不在意,混着血恶狠狠地啐夏昌一口。

“操你妈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不亏是会溜须拍马的狗腿子!活该让人瞧不起!”

夏昌本想再打,这时江父抬手示意,挥两下手,让夏昌退下,夏昌只好照办。

江父缓步走到程莱面前,不再年轻的脸颊时不时地凸起又恢复。

他注视着程莱,目光逐渐狠戾,他尽力保持语气平缓,但阴恻恻地说道:“别不识抬举,念在你当了我六年的女婿,我保你以后不到五十就能当局长……你要是再胡来,你现在科长这个位置,有的是人能当。”

“爸……哥?程莱?!”

江母忘记关门,楼下的动静早就把江诗彤吵醒了。

她站在楼梯上错愕地望着发怒的父亲,和被绑在椅子上的丈夫,愣了几秒,赶紧跑下楼,奔向程莱。

“爸,你这是干嘛啊!哥,你赶快给程莱松绑!”

然后江诗彤站在程莱旁边,想伸出手,可刚探一半又缩回去,不敢触碰,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程莱冷眼一瞥,扭过头去,低声骂道:“假惺惺,真他妈恶心。”

“程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江父听程莱骂江诗彤,怒了!他推开女儿,一个大耳光重重抽过去,给程莱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掌印!

江诗彤花颜失色,赶紧拦住江父,尖声喝斥:“爸!你干嘛呀!”

“你!”

江父气得胸口直发闷,自己脸上被程莱打的这一拳,女儿看见了就问几句;程莱被打一耳光,马上冲着自己来!

都说女大不中留,可你这么做,他就会原谅你了?

蠢!

“呵呵,你现在这算什么?将功赎罪?”程莱十分玩味地斜睨江诗彤一眼,满是轻蔑。

江父深呼吸把怒气压下去,随后对女儿使眼色,说:“诗彤,你上楼!还有夏昌……辛苦了,这么晚了,你也回去吧。”

一脸状况外的江母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走上前劝道:“诗彤你回屋,别耽误你爸和程莱谈事儿啊。”

“哈哈哈哈哈,你们可真虚伪!”

程莱像个勇士一般,丝毫不把江父他们放在眼里,讥笑地喊:“这事你藏得住吗?!啊?来的时候我都告诉你外甥了!哈哈哈哈!”

程莱扭头对江诗彤狰狞道:“敢做不敢说?你都不要脸了我还要什么脸啊!让你亲戚里道,都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贱货!表哥,打我这几拳我不还了,回去替我宣传宣传啊!”

江诗彤如坠冰窖,全身发冷。

她颤抖地看着程莱,又看一眼表哥。

她想到了,也没想到。

她想到程莱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她没想到程莱会这么鱼死网破,自己把遮羞布扯下来!

江父扭头看向夏昌,眼神锐利,沉声问:“……你都知道了?”

夏昌脸色一变,尴尬地瞥向江父,咬着嘴唇,紧张地回答:“知……不,不知道。”

“到底知不知道,说!”江父低吼道。威胁的眼神让夏昌一怕,更惊慌失措,口不择言。

“舅舅!这……这小子魔怔了……我……我就问他一句怎么了?他就什么都对我说了!他……他还让我帮他,一起……”夏昌不敢说了,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

“就是一起对付你,怎么了!这么多年你外甥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杆秤吧。真是个不谋私帮私,只为人民谋福利的好官啊……”

程莱混不吝地对夏昌喊道:“听见了吗表哥!我只要妥协,不到五十能当局长!那么多年他许你什么了?哼哼……”

“闭嘴!”江父终于控制不住地暴怒,然后看向夏昌,“你!跟我过来!”

夏昌吓得一激灵,听话地跟江父走进书房。

江诗彤已经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沙发上,她隔着茶几看向神情疯狂的程莱,双眸里微光泛滥,这一眼里包含了什么情感?

怜惜、自责、悔恨、哀怨……

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晓。

江母头更疼了,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得回房间赶紧吃一片去痛片,不然她这一晚上都不得消停。

见程莱动弹不得,就赶紧上楼了。

一时间,客厅里,就剩下程莱和江诗彤,这对曾经恩爱的夫妻。

……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

江父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等夏昌和程莱。

他觉得自己眼睛有点睁不开,有些胀——看来血压又高了。

他按压自己的睛明穴,放松的同时,思绪在脑中反复复盘。

从医院开始威逼利诱,到搜集证据,再到接下来的谈判,他没觉得自己哪步错了。

程莱会办事,圆滑,但不代表他不强硬。

他刚的时候是真的硬,还有点偏激和钻牛角尖,所以他不是那种可以用缓兵之计对付的人,更何况后期知道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所以简单、粗暴、直接是最有效的方法。

现在他的笔记本电脑和摄像头都在自己手里,但是还差一样没搜到——药。

江诗彤下午的表现完全是被下药了,倘若找到药,他直接就占了优势。

接下来的协商,他有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早就有的监控,还有反监听设备都齐全了,想到这儿他还真得感谢夏昌,这个外甥虽然不是很上道,但自己可从他那里学了不少应对措施。

说曹操,曹操就到。

敲门声响起,江父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夏昌赶紧走进屋,不愿再受寒风刺骨;而程莱不慌不忙,很从容地走进屋,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

一进屋,就夏昌直念叨外面真冷,程莱和江父,谁也没说话。江父觉得夏昌是个累赘,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本想让他先回去……但他没有。

眼前的程莱很淡定从容,他越这样江父越起疑。

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压抑的,于是……

江父没让夏昌走。

而是让他在客厅坐一会儿,自己和程莱在书房谈。

“坐吧。”

江父示意程莱坐下。程莱把塑料袋放在书桌上,江父这时在灯光下才看清楚,塑料袋里是一瓶消毒水,一瓶漂白液,一盒药,还有一瓶牛栏山。

“你买这些干什么?”

“想自杀。消毒水,漂白液喝完中毒;白酒配安眠药,吃了直接醒不过来……就是没那个胆,怕死。”程莱轻描淡写地说。

江父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受刺激了,都不知道话题是不是要继续。

“我还是那句话,离婚。”程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先声夺人。

“手机关机。”江父声音严肃,眼神充满警惕。

“……好。”程莱把手机关机,起身又把裤子兜翻出来亮给江父。

“我没带什么窃听装置,你也不用怕我录音留证据。倒是你……你也得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啊。”程莱重新坐回椅子上,挑衅意味极浓。

江父自然把手机关机,然后把双臂搭在桌子上,表情动作,俨然一副开会的样子。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意气用事。”

“您呢?换作是您会怎么办?”程莱也转换成开会的状态,要是让外面的夏昌看见,一定会觉得二人正在讨论什么决策的后续发展问题。

“你这个年纪,该沉稳下来了。作为岳父我对你说些内情……现在官场里有些夫妻貌合神离,各自安好那都是非常正常的。你这个职位已经不好离婚了,再说你现在离婚,以后的发展呢?”

江父一字一句,推心置腹。

“六年了,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可以说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培养。34岁当上正科级实权,一般人能做到吗?听我一句劝,无论你和诗彤以后如何,在我这儿,你一直是我的儿子。”

“哈……您这样做,难道不是把您女儿往火坑里推吗?如果让我不离婚,我不可能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在这儿也给您撩个底,假如我真的妥协,我是一定会另外找一个女人的。”

说到这儿,程莱故意停顿一下,想看江父的表情。

江父依然很沉稳,他敲敲桌子,语气加重道:“你可以有……但你自己不能露出马脚,这种事,我帮不了你。”

“那您女儿那边呢?她不在圈儿里,别到时候寂寞了,没把持住,再给我顶绿帽子。”程莱一歪头,在头上比划一下。

江父一时语塞……这种事他还真的不确定。不过他马上就抓回优势,“她怀了你的孩子。”

“不是,您为了留下我,不至于联合她撒那么大的谎吧。”程莱气极反笑。

“是真的,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骗人。”

“呵,当初还说好白头到老的……这玩意哪有准儿?”程莱边笑边说,笑的表情很难看。

“她可以发誓,现在她肚里孩子绝对是你的……”

“我不信。”程莱直接了当打断江父的话。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这是要谈崩的节奏。

“呼……那你,提个条件。”江父语气一变,不再好说好商量。

“就是离婚啊。儿子你爱找谁找谁,我看门外那个就不错。”程莱拿大拇指比比门外。

“夏昌?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江父微微摇头。

“他也是国考考上市直的人,讲道理不可能一点儿能力都没有。”

“你以为他能考上,不因为我么?他是我的外甥,就这个身份,倘若他好好利用,升迁根本就不是问题。可他,这么多年混成这样,你觉得他有什么能力?”

这回轮到程莱语塞了……老丈人说的都是实话。夏昌绝对不差,但是在往上爬这条路上,他真的没有啥过人的能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一直很看好你。本以为这么多年历练,相对于新人,你已经是算是个有些经验的老手了,可居然还是那么天真。”

江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所以呢?往上爬,就要不择手段,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程莱看着对面这个熟悉又陌生老丈人,讥笑道。

“你的升迁,势必要踩着别人当跳板。难道也算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是生存,没人在不在乎你幸福还是痛苦。”江父嘲讽地说。

程莱冷笑道:“说是为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棋子,只不过很好用罢了。”

“错,你不是棋子,我是真的在培养你……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江父摇摇头,一脸失望状。

“那要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您的栽培……嗯,辜负您的期望,没领会到您养儿防老的最终目标。”

程莱先是诚恳地道歉,随即话锋一转,无所谓地摊摊手。

任凭你说出花来,哪怕你真的为我好,最后的最后,还是为了自己。

“你!”江父咬牙攥拳,就像把桌子当程莱,狠狠地锤了一下!估计手都红了。

这小子油盐不进,而且看似跟你谈的有来有往,实则一直没动摇过自己底线。好比一套拳打过去,自己累够呛,对面纹丝不动,还嘲讽你没用。

“那你说,离婚你有啥想法?!”

“申请调职,哪怕不当正科也行。我一个普通人家,本来运气好点这辈子也就是个科长,提前这么多年就任职,我够本了。”

“呵,你刚上任,怎么可能就调你走。最起码你还得干几年,然后呢?你以为岗位是能随便调的?如此任性,你在拿党和人民对你的信任开玩笑?”

江父一听程莱这么幼稚的发言,彻底控制不住了。

“您可别给我扣这么大一帽子,我从来都是任劳任怨,辛辛苦苦地干正事,为人民办实事。可是回家了一看媳妇给我戴一绿帽子,这谁受得了啊。离婚了我最起码眼不见心不烦啊,看见你们我就觉得脑袋顶上这绿油油一片还没下去呢。”

程莱现在就跟个滚刀肉似的,干扎不出血,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见程莱这么一混世魔王的状态,江父那张一直制怒的表情,渐渐平静。

他突然对程莱微笑,嘴未张开,眼睛一眯,眼角褶子都出来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对程莱心平气和地说:“唉,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我说,这里面指不定怎么回事呢。”

“怎么个意思?”程莱隐隐感觉不对。

“诗彤对我说,她和你爸第一次,是酒后发生的。她是迷迷糊糊,把你爸当作你了,你爸那边……我是不清楚怎么样。”

“什么不清楚?!”

“也不清楚你爸那边,到底是……呵呵,你心知肚明。”江父面不改色,可阴阳怪气地揶揄程莱。

程莱一听这话,表情一凶,顿时失去冷静,他猛拍桌子,大喝道:“你胡说!”

“胡说?你有证据吗?老公公酒后失德对儿媳图谋不轨,得手后两夫妻打感情牌配合,堵住受害儿媳的嘴……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像真的啊!”

江父也站起身,注视着程莱。

程莱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一副得逞模样的老丈人。他不是为了替父亲证明什么……而是他下意识觉得,江父说的话,是对的!

“你现在有什么?摄像头和视频都在我这儿,诗彤也把你的电脑密码解开了。你现在所有的底牌都在我这里……还想负隅顽抗吗?”

江父不禁笑出声来,自己的女婿还是太嫩。

好言相劝你不听,别怪岳父我使手段了,唉,真的太简单了。

“呵,你个老混蛋,卑鄙!”

“你说什么?!”江父一听程莱出口成脏,眉毛顿时拧在一起!还没有人敢当面这么骂他!

只见程莱用力按手机开机键,好像这么干能开机更快似的。他划了几下屏幕,然后把手机对准江父,给他看里面的相片。

江父一看,顿时双目圆睁,眉毛疙瘩你在一起,气得大吼:“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边骂边窜出去要抢程莱的手机,程莱肯定不会让他如愿,两人便撕扯起来!

那张相片,正是他给夏昌看的照片,相片里那个女人,就是江诗彤的母亲!

“说!这是怎么回事!”

“呵,p图技术不知道?!”

二人扭打在一起,江父不可能是程莱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程莱抓住手腕,使不上力。

书桌上的书,还有程莱买的东西,台灯,都被撞掉地上了,噼里啪啦的动静瞬间灌满整个房间!

“夏昌,快进屋!”

“嘭!程莱你干什么!”

夏昌在门口晃悠半天,听见书房里声音不对,再听舅舅求救似的呼喊,一脚踢开房门,进屋就见程莱两只手控制江父的胳膊。

夏昌上去一脚就把程莱给踹倒了!

程莱这一下疼得不轻,他马上起身以免被一直控在地面,可惜刚往门口退几步,夏昌一个箭步控住他肩膀,脚顺势往后一搭,再向后借力一别!

强大的力量与势能让程莱瞬间再次倒地!

“咳……有你什么事儿啊!你个傻逼狗腿子这么听他的!”

程莱发现有人正摸他的口袋,扭动身体做最后的抵抗,可夏昌擒拿术不是白练的,稍稍用力便让程莱无力反抗。

“妈的!夏昌!你他妈放开我!我操你妈!”

“你再骂!程莱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

江父现在气得有些头晕,他赶紧在书桌第二层抽屉里找到平时备的降压药,赶紧吃下去。

夏昌见江父吃完药还是气得胸口起伏,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咕咚……呼,小昌啊,也是让你见丑了。你妹妹她……不懂事,程莱的父亲呢,似乎也有点问题。这不在这个方面我们没有谈妥,才有今天这个情况。”

“咳……我,我知道。舅舅,您放心,我不会漏出去的。”

夏昌现在一手是汗,他明白一句话,有时候人真的得糊涂点儿。

自己也是鬼了迷心了窍……

怎么不马上就走呢!

“自家人,我放心……还有别听程莱满嘴胡吣,你支队长那个事儿,早就在办了。这不还得需要你多破案,多立功,不能光我这边使劲,你那么也得好好努力。”

江父关切地教育自己这个外甥。

“哦……谢谢舅舅。”夏昌心里这块大石头放下了。

夏昌电话突然响了,他离远一点接听。

“喂,夏哥,喝酒去啊。”电话里是他的好哥们儿,也不知怎么了,为啥今天叫他喝酒。

“这么晚了,不去了,今晚得加班。”夏昌以工作为由搪塞过去。

“唉……那不耽误你工作了,哪天你有空的吧。对了夏哥,我们今天开车来的,得罩我们啊。”

夏昌一想自己支队长也快了,有点飘飘然,顺嘴开了个玩笑:“开吧,碰见了就提我,咱交警队有人。”

夏昌挂掉电话,笑还在挂上着呢,回头一看江父,正在看程莱的手机,确切地说,是手机里的照片。

江父觉得这张照片,总觉得有点古怪。

刚刚自己也只是草草看几眼,真的很像妻子,可又不像。

照片男人的背影也似曾相识,反正怎么看都眼熟。

“啊,小昌啊,等会儿看看程莱的苗头,咳咳……再给我倒杯水。”

江父还是有点咳嗽,他见夏昌正背对自己倒水呢,就让他顺手给自己倒一杯。

“好嘞!”

江父以免夜长梦多,就赶紧把它删了,不过删之前,给自己发了一份。

夏昌走过来把水杯递给江父,江父把程莱的手机递给夏昌,“手机还他,告诉他,我可以给他几天冷静冷静,让他好好考虑。谈与不谈,他自便。”

……

客厅

现在江诗彤坐在沙发上紧紧地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的腿,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声又一声啜泣;程莱低头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诶……”

江诗彤哭得想小姑娘似的,听到有人好像在叫她,拿手背擦抹自己的眼泪鼻涕,看向程莱。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程莱这时候再无刚才桀骜不驯,怒气冲冲的气势,现在好像瘪了的气球,气撒完后完那种无力的样子。

“什么?”江诗彤听程莱肯跟自己说话,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

“为什么?”还是三个字,语气尽是不解。

江诗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没有脸跟程莱说,她没接话,忍着眼泪,反问程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有必要问吗?”程莱一直没看她,自嘲地笑了笑。

江诗彤停顿了一小下,问道:“我们……能不离婚吗?”

“呵……你觉得呢?”

“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你可以去找她,那……那个白絮,我不介意。”说到这儿,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噙不住泪水,再次决堤。

“你不觉得……这样对咱们两个,都是折磨吗?”

“我知道……可我没资格再要求你。毕竟是我出轨在先……你找她,也是……”

“怎么听你的话,是在为自己找个理由啊……呵,我告诉你,我没有出轨!因为我知道礼义廉耻!”程莱的情绪又有点激动。

“那为什么……那天你会叫她的名字!”江诗彤不相信程莱,尽管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质问,可如果程莱真的出轨了……她会心安理得一些。

“你怎么还有脸问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抓我的把柄?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

“不可能!你分明是还爱着她!”

“是啊,我是爱她!都是拜你所赐啊!”

“我……”

“是你出轨,我为什么还要爱你!”

江诗彤一时语塞,根本反驳不了。

“干嘛呢?怎么又吵吵巴火的。”这时,夏昌正好走出来,他见夫妻二人又吵起嘴来,赶紧充当调停员。

“你别瞪我啊,我也是没办法……那是我舅舅,我不能跟你一伙儿。我给你松绑,你千万别再发狂了,好好跟舅舅聊聊……你答应啊,不然我我没法给你松绑,你以为我不怕啊,还给我扣个上私刑的帽子。”

夏昌对自己这个妹夫真的是没法没法了。

“嗯……”程莱没好气地回他一声。就这样,夏昌给程莱解开那两个个越拽越紧的猪蹄扣。程莱扭扭自己的手腕和脚腕,感觉轻松了不少。

“来,妹妹,看你哭得都干哕了,喝两口水顺顺。”夏昌给江诗彤倒杯水,江诗彤接过杯子,头一次对这个没啥用的表哥,产生了愧疚的想法。

“谢谢表哥。”

“都一家人,谢啥。”夏昌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呵,你不知道你那个妹子,背后咋说你的。”程莱斜睨江诗彤一眼,对夏昌阴阳怪气道。

一听这话,江诗彤这一大口水直接呛着了,喝得鼻子里都是……

“咳……表哥,我去看看孩子。”江诗彤把剩下的水喝完,便打声招呼上楼去了。

“对了,手机给你。”夏昌把手机递给程莱。

“他说你愿意谈就留下,不愿意,回去再考虑考虑。”

程莱翻翻手机,发现那个老滑头果然把照片删了。不过他显然不信,自己没备份,所以才给自己考虑时间。

“照片……他删了吧。”夏昌小心翼翼地问。

“删与不删,现在还有必要吗?”

……

江诗彤上楼悄悄走进孩子们的房间,发现他们依然睡得很沉。

她揉揉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孩子迷迷糊糊醒了,她们齐声问:“妈妈……爸爸呢?”

“咔。”

江诗彤一回头,发现是程莱端着杯水。

两个小家伙看见程莱,都高兴地笑着,就像看见巧克力一样。程莱慢慢走到床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妹。

“爸爸,今天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大儿子岁数大一点,懂得也多一点。

“没啊,爸爸……没说不要你们啊。”

“那……那爷爷呢?还有奶奶呢?她睡得太香了,我们怎么叫她,都……都不醒了。”妹妹奶声奶气,跟程莱询问爷爷奶奶在哪儿。

江诗彤在一旁看着台灯下,丈夫,儿子和女儿温馨的画面。鼻子一酸,她知道,以后这种场景,再也不会有了。

“爷爷奶奶啊……他们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啊,回不来。”程莱哽咽地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爷爷奶奶啊。”

“快的……很快的。”程莱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把水杯端过来。

“少喝点水,一人一小口……别多喝哦,喝多了尿床。好了,继续睡觉吧。”

两个小家伙喝完水,又躺下睡觉了。程莱把水杯放在床头柜,江诗彤关好灯,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一出房间,程莱刚把门关好,怀里突然就多出来一个软软的身体。

“松手!”程莱低头看紧紧抱住自己的江诗彤,低喝道。

“不松!”

“松开!”

“你别逼我对你动手啊,我想打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你打吧……打了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江诗彤脸埋在熟悉的胸膛,还是那么熟悉的味道。她想哭,她知道,以后这里不再会属于她了。

“唉……还是那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是他!”

江诗彤吸吸鼻子,微微抬头一看,正好对上程莱的目光,那含着眼泪,依然愤怒,但屈辱、委屈的眼神,让江诗彤看得格外心疼,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真的空了。

“是……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怪你爸!”

江诗彤终于控制不住,她靠在程莱肩上,右手捂着心口,疼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跟断了线的珠串,顿时涕泗横流。

“是我不好……我贱!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承受不了你的那个东西……我就……一开始都是意外,是我之后……故意的……就……”,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要忏悔。

“呵……就是……就是这么个理由?!”程莱突然笑了。

听到这奇怪的笑声,江诗彤抬头擦擦眼泪,她要告诉程莱,离婚。自己虽然还爱着他,可她不能再伤害他了。

“程莱,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江诗彤本能地一怕,正惊讶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困……迷迷糊糊,天旋地转。

“呵呵,睡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好想睡觉……

在江诗彤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瞟到一眼身前的男人,他在笑,是一抹残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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