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沉英生日当天,一派风平浪静。
预想的贺礼他确实收到了,在昨晚凌晨他接到一通久未联系的号码。
云川报社总编深夜被人拜访,约谈了一晚上,刚开始他抵死不从,不知商议出什么好处,总之那份生日惊喜此刻如愿到了梁沉英手中。
锋利的刀片划开塑胶袋封裹住的纸盒,他夹着香烟一张一张翻看,梁沉英发现自己太得意了,狼子野心怎么会随着时间消散,脑海中一张张脸划过,最后定格在与他交往甚密的几个人中。
他装作无事的样子照旧举办了宴会,一边若无其事的与宾客把酒言欢,一边精细入微地观察每个人的神情。
陈蜀军这头风平浪静,临时来了兴致叫上方骏与林旸一起登山,方骏在前座开车,林旸与陈蜀军在后座谈笑风生,车尾箱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咚咚地响。
站在山顶俯瞰整个云川,星星点点地灯火将这个城市串联,车流人群熙熙攘攘。
方骏将一个人从尾箱中拖出,男人手脚被尼龙绳绑得严实,嘴上缠了几圈黄色胶带,眼睛周围青肿发紫,鼻腔内血流不止,好不凄惨。
陈蜀军背身立在栏杆处,夜晚凉意四起的风将人的大脑吹得格外清醒:“刘勇,你跟了我十五年。呵,梁沉英真是煞费苦心。”
他弯下身从刘勇兜里掏出电话,翻出一张刘勇的全家照,:“收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今后怎么办?”
屏幕蓝光射着刘勇惨白的面孔,他嘴里呜呜地叫唤。
“哦,对了,我都忘了你女儿今年上大学。”陈蜀军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嗓音散漫:“你和她乱搞的事情被她同学知道,会不会很有趣?”
男人哀求凄厉地呼喊被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掩盖,一只毛糙密封地木箱从高处被抛下深山悬崖,物体撞击的闷响在山岗中一声声回荡。
陈谦本人恢复伤势的能力让sam目瞪口呆,不到短短两个月,他就已经开始闲不住,大咧咧瘫在沙发满口抱怨刘振辉究竟要囚禁他到什么时候。转头又开始质问sam和刘振辉到底是什么关系。
sam从他能够自如地讲话开始,就把自己当作间歇性耳聋患者,随意抽点不尖锐的问题回答。
陈蜀军曾经在地面翻着花的找陈谦,可陈谦呆在一处阴暗的地下室里,他当然找不到。
两人在这里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别说陈谦快被逼疯了,sam也快被逼疯了,陈谦从醒来后以前那副假斯文的面孔就被丢到虚空里,彻底恢复了本性,时而阴恻恻地冷笑讲今后要如何回报陈蜀军,时而两眼发直说想要女人,时而闷不吭声拿着电脑在一旁听一天歌剧,时而声嘶力竭咒骂刘振辉。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sam聊自己与哥哥女人的二叁事。
sam听刘振辉提起过杜渔,也清楚刘振辉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情,每当陈谦得意洋洋跟他聊起时,他一边听得滋滋有味目瞪口呆,一边替陈谦感到后怕,口无遮拦的样子幸好没让刘振辉看见。
sam每周和刘振辉联系一次,他最近神神秘秘不知在搞什么,只说让sam把陈谦看牢,等到时机再放他出去。
没想到话刚说了两天,陈谦就自行离开了,sam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当夜陈谦郁郁寡欢说到从小到大陈蜀军是怎么忽视他的,又提出想要醉一场,要sam买点酒回来陪他,当时陈谦的寥落与仓皇摆在脸上,竟让sam爆发出一丝泛滥父爱,便同意这个要求,提着满袋酒水回来时早已人去楼空。大门的锁链从内被砸得稀巴烂,抽屉中的现金被卷走了一大半。
漆黑的小巷里,两支烟头零星地闪着,陈谦与梁沉英时隔四年再次相见。
两人相对无语半晌,梁沉英弹走烟头,火苗在半空抛出一道短暂的弧度,拍拍他的肩:“走吧,小量。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蜀军旗下的夜总会,赌坊与酒吧接连被查封,警方说接到举报店内有不正当产业与盈利,需要调查。几百个衣着暴露的小姐被反铐手铐压入警局,一时间帮内风声鹤唳。
林旸与他正在书房对坐着交谈,陈蜀军摘下眼镜细细擦拭,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杜渔那边你处理得顺利吗?”
其实他们之间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夜总会与酒吧被查封,杜渔和刘振辉整天呆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垂眸端起酒杯抿了一嘴:“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急。”
陈蜀军将金丝眼镜放在巨木书桌,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柜子,从内拿出一只四四方方木盒,左侧挂了只精细的锁扣已生了锈意:“你把这个交给杜渔,帮了我也帮了你,她知道怎么打开。”
杜渔近日天天与刘振辉厮混在一堆,每日无所事事在家看碟,聊天,做饭。很久没有试过这么安稳平和的日子,但平静中总是藏着隐隐的波澜,她好几次突然转过身就会发现刘振辉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盯着她,神情复杂,但很快又恢复原状,笑着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冯狄声叮嘱她最近不要轻举妄动,狂热兴奋地告诉她也许那一天马上就要到了,他们等待五年的结果,终于就要开花了。
这天夜里刘振辉在阳台接完一个电话,又回到沙发抱着她看了半小时的电影,突然说想要独自出去散散心,杜渔点点头,转脸在他唇上吻了吻,叫他注意安全也没有多问又投入到电影当中。
刘振辉在鞋柜换完鞋又调转回身,环抱住她:“为什么你不关心我要出去做什么?”
杜渔拉着他的贴在脸上磨蹭:“你不是说要出去散心吗?怎么了。”
男人的手掌捧着她的脸,眉眼灼灼的盯着她:“是不是我说的你都会相信。”他俯下身舔着她的嘴角:“你相信我爱你吗?”
杜渔被他闹得很痒,缩着身子左右躲避:“我相信,我相信。”
后脑勺被牢牢握住,刘振辉叼着她的唇瓣激烈地吻着,两条舌头在口腔里你追我赶,长长而窒息地吻过,他问:“你爱我吗?”
杜渔顿了一下,笑吟吟的揽着他的脖子撒娇:“我当然爱你。”
男人心满意足的离去,肢体上好似被脱下了一层沉重的枷锁,轻轻松松的关上门。
门板被合上那一刻,杜渔含笑的表情立刻收起,阖着眼皮沉重地喘着气,手指扣紧沙发极力在忍耐什么。
门铃响起。
她睁开双眼,胸腔内的心脏突突地跳动,点燃一支烟急切地抽了两口,嘴角肌肉调动起来,温温的笑意出现的脸上。
杜渔打开门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振辉,有什么没有拿吗?”
高大的身影斜靠在门框,林旸毫无情绪地挑起眉,眨着眼睛:“让你失望了,是我。”
强烈又酸胀的感情在她心中突然迸裂,那座火山被压抑得太久,黑烟危险地升起,四周地面都在颤动,时刻都在告诉杜渔,我好累,我快要撑不住了。
杜渔克制住那股渴求的冲动,告诫自己别冲动,不要给彼此带来危险,就快了,等那天结束了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一个出路。
她抬起头眼皮紧收眯起双眼:“林先生,今夜又是什么事?”
林旸要笑不笑,长长的手臂慢吞吞的拿出木盒递给她:“这是陈老大让我转交给你的。”
杜渔静静的望着木盒看了一会儿,抬手接过,但对方也捏着盒子的另一头没有放手的意思。
两个人幼稚地抓着两端争夺,杜渔猛然放手,后退一步就要关门。
林旸不自觉抬起手想要阻拦她,实心的木门错不及防砸向臂膀,他闷哼一声捂着手靠在墙上,眉头紧皱好像十分痛苦。
木门在快要合上的一瞬停止了,里面安安静静,林旸埋下头,英俊的五官隐在暗处,嘴角慢慢勾起弧度,在杜渔踏出脚步之时又立即收敛笑意,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她靠近。
女人带着一股淡香走近,很平淡触碰着他受伤的左臂:“对不起,你没事吧?”
细腻的手掌间集中着温和热度包裹住林旸那一处痛意,他沉默的摇头也不说话,整个人萧索狼狈。
杜渔看他这样只好说:“你把袖子拉起来给我看看,如果肿了我进去拿药酒给你抹上。”
男人垂下眼眸缓慢地卷起衬衣的袖口,越拉越高,直至小臂。
一排触目惊心的针眼撞进杜渔的瞳孔,她忽的抓住他的手腕,眼眸怒视着林旸。
大脑一阵晕眩,像是被吸进无边无尽的黑洞,没有任何一刻能让杜渔有这么绝望的心情。
她简直想冲进房里拿起菜刀砍死面前这个人。
后背爆出一层冷汗,手心不住发烫,肢体神经质地颤抖,她的表情从愤怒交加过度到不寒而栗。
林旸手腕一转把着她的手心拉入怀里松松的揽住腰肢,莞尔一笑:“你看你还是关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