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罪孽深重的我
“您的航班羽城-温哥华国航CA0421计划于04月16日18点45分起飞，建议您提前2小时到达羽城天澜国际机场，值机柜台……”
看着APP上弹出的出行提醒，周天佐快步走出房门，顺着楼梯来到下一层。
“雪儿，快点啦！东西收拾好了没？”
“别催嘛，女孩子东西多，你不知道么？”程雪儿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鼓捣行李箱。
“好好好，不催你，但是雪儿，咱们的飞机还有六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我心里有数，从小到大，我哪天不是踩着铃声上课？”
“……你的语气为什么会这么骄傲啊，这不证明你随时处于迟到边缘么？”
“周天佐，今天是大好日子，别逼我削你嗷。”程雪儿似乎越想越气，小手一推，把周天佐赶了出去：
“去去去，你怎么又擅自下来了？一会儿再进来！”
“哎哎哎……”
门砰的一关，周天佐被赶到了无人的走廊上。
年轻的富二代低声叹气，没有试图闯进去或者从楼上绕下去。
周天佐知道，程雪儿很排斥他进入这一层。
为什么呢？不需细想，这里的原因，周天佐很明白。
——这一层是程雪儿的“进食”场所。
那些被他们强掳或拐骗过来的人们，就在这一层被杀死，继而被程雪儿“吃掉”。
周天佐不知道程雪儿是如何进食的，但他隐隐察觉到，那场面一定很血腥残忍，毕竟他曾数次看到女孩袖口上微小的猩红痕迹。
程雪儿不愿被他看到这场面，但周天佐却觉得无所谓。
反正咱俩弄死的也是罪大恶极的人，为民除害的同时还能维持雪儿的生存，简直两全其美，赚到不能再赚！
“先在西温哥华安顿下来，那边木材很好，我们可以盖个大房子，每天乘坐狗拉雪橇去买菜……”周天佐美滋滋地想着，即使被爱人赶出来，也丝毫不觉得恼。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雪儿由死复生、被谨言打出的伤疤也在螟虫毒素的作用下基本愈合、他们马上就要结婚……
不过让人苦恼的问题也很多，双方父母、谨言、在国外的生活……然而周天佐却信心满满，他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只要付出努力，就能获得幸福的未来。
“天佐，天佐？”
程雪儿的娇呼打断了周天佐的幻想。
“天佐，进来。”
“嗯？你收拾好了？”
周天佐听话地推开门，在看到屋内景象的一刹那，呼吸猛然滞涩。
屋内，女孩穿上了婚纱。
她不再扎马尾，而是把头发散开，梳成精美的发髻，在乌云般的秀发上点缀着玛瑙和珍珠，大拖尾的婚纱是纯洁的白色，仿佛是天空摘下来的一朵云。
她站在那里，与鲜花和春天争艳。
周天佐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痴痴地看着女孩，看着她秀美的脖颈、看着她弧度惊人的腰线、看着那一身纯白的婚纱、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等等……血？
“天佐，对不起……”
程雪儿虚弱的呢喃声响起，她踉跄两步，栽倒在地。
巨大的恐惧和慌乱袭上周天佐的心头，他抱住心爱的女孩，颤抖地捂住她背后狰狞的伤痕。
“这、这是……谨言打出来的伤，又恶化了？”
“不是哦，天佐。”女孩的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是我自己，我刚才，把自己的内脏和骨骼，全挖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啊，我活着，是对这个世界的伤害。”程雪儿的声音极速虚弱：
“那个虫子让我活了过来，我记得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拥有正常的情感，可是啊，我知道这代价是什么。”
“作为交换，我必须好好活着，不断杀人，不断吞食，养活那虫子。”
“你知道么，天佐，我不再是程雪儿，我只是一个可怖怪物的培养皿罢了。”
“我们真的能够一直猎杀该死之人么？”
“不，这是不可能的。”
“终有一天，那条虫子会破开我的皮肤，从里面钻出来。”
“它会带给这个世界伤痛，而且……会让我变得很丑。”
“我才不要变丑呢。”
生机不断流逝，作为螟后的寄居体，程雪儿太知道怎么杀死自己了。
完全破坏中枢神经、挖空内脏、放干血液，没有诞生的螟后无法自由地更换寄居体，她程雪儿一亡，螟后必死！
“不、不……雪儿，我现在就带你上医院，不，我去求谨言，他是超凡者，一定有办法……”
“嘿嘿，不可能啦。”程雪儿突然精神了起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故意拖着时间，确定自己必死无疑后，才叫你进来的。”
意识到程雪儿正在“回光返照”，周天佐却无能为力，他只能抱紧心爱的女孩，死死地贴在一起。
“啊……天佐，其实……”
“其实，那天在天台上，你说现在的我是无罪的时候，我想反驳来着。”
“你们啊，太偏爱我了。”
“我早就罪孽深重，早该死了。”
“身怀怪物，为了活命而供养它，时刻威胁人类社会的安定，这是我的第一宗罪。”
“死而复活，却没有告知父母，让他们依然悲痛感伤，这是我的第二宗罪。”
“那些被我杀死的逃犯，其实仔细想想，有那么一两个，也不至于枪毙，无期徒刑就差不多了……杀掉不该死的人，这是我的第三宗罪。”
“当然，还有最后，我最大的罪孽……”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她已看不见东西，但她依然凭着感觉，摸到了周天佐的脸。
“我最不可赦的罪孽，就是伤害了你和谨言。”
“给你在一起的承诺，却最终在你眼前穿着婚纱自杀。”
“利用这些年的情谊，逼迫谨言违逆自己的意志，放过了我。”
“我……如此罪孽深重的我……”
“可是，抱歉，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只是……太想活着，太想跟你们在一起了……”
……
声音流烬，血已干涸。
女孩穿着婚纱，死在了男人的怀里。
不论她经历了什么，起码在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天佐会悲伤，但终有一天会走出来；谨言也如释重负，不用做出杀死朋友的决定；社会也将排除我这颗定时炸弹……程雪儿抱着这样的想法，幸福死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能精确地看到未来。
夏谨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圣殿只不过是轮椅青年编出来的虚构组织。
程雪儿也同样想象不到，抱着她尸体的男人，对她的感情是何等的炽烈而疯狂。
寂静的血泊中，周天佐张嘴
濒死的螟后也从程雪儿的尸体转移，来到了男人的身上。
恶念生命的力量，在周天佐的身体里翻滚。
“雪儿……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