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比寿小福家中。
平时容载量都是两人的四方桌突然迎来自己的桌生巅峰。
而且桌旁八个人中,算起来还有四个物种。
面对失忆成为神器的女儿,鸣瓢夫妻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五条和栃木吃着从小福店里自动售卖机里买的零食,倒是十分悠闲。
神主惠比寿小福和神器大音并排坐着,比起以狐疑眼光盯着面前陌生男女的大音,小福则是一脸脱线状态。
小福的另一位神器大黑则是又担心神主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又心酸眼前不能相认的一家人。
他旁边的夜斗正往自己的玻璃瓶里面放入一枚新的五元硬币。
在一面沉默之中,大音,生前名为鸣瓢椋的少女开口了:
“你们两个,就是我的父母吧。”
哐——
夜斗的玻璃瓶掉到地上硬币洒满地面。
咔——
大黑扶着的木桌边缘出现十个手指印。
“诶嘿嘿~”小福抱住了大音,用自己的脸颊不断蹭着她的脸颊,“不愧是大音,超级的聪明耶!”
身为更加年长的神器,大海担心地问道:“女神大人……你没有事吧?”
“没有哟~因为大音只是猜出来,而不是回忆起来,所以完全没有问题呢~”
小福懒懒地上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猜中加上被夸奖,大音看上去格外开心。
“哼哼哼,所以说不能小看孩子啊。一脸小心又谨慎,而且还和我外貌有相似之处的男女,不是我的父母还能是谁呢?”
“哈哈哈哈果然是我鸣瓢的女儿,看来有好好地继承了爸爸的推理能力。”
被音戳破事实的一瞬间,绫子就开始止不住地在抽泣。
鸣瓢揽住了妻子的肩膀,眼角闪烁着泪花夸奖道。
“音……”
鸣瓢低低地呼唤着,在嘴中咀嚼着这个属于椋的新名字。
他帮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略带埋怨地笑道:
“真是的,明明是重逢的喜剧,还是笑着出演更好吧。”
绫子手忙脚乱地抹着激动的泪水,给了音一个安心的笑容。
“……好不容易见面,让音看到妈妈哭成这样,太不好意思了。”
“哇!爸爸你也不是在哭吗,还好意思讲妈妈!”
“是是是,我也错了,音你就饶了我吧。”
鸣瓢双手合掌,作出求饶状。
一家人就像回到了那件事发生之前。
经常加班忙碌的鸣瓢时常会女儿椋嫌弃,比起爸爸,椋总是更加亲近妈妈。
等到鸣瓢夫妻俩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鸣瓢夫妻和小福大黑两人开始聊起音的近况。
四个人就像是寻常的亲戚家人一样,交流起音的日常生活。
大黑抱怨着小福和音总是一起捣乱,让家里变得一团糟。
小福笑眯眯地否定掉自己的所作所为,音大声地反驳着她明明是想帮忙来着的。
五条在桌下拉了拉栃木的衣袖。
栃木一惊,转头看向五条。
他往门的方向努了努头,随后站起身离开了房间内。
栃木跟了上去,轻轻把推拉门关上。
天气已经进入了深秋,但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丝丝夏日的暑气,熏得人微微发昏。
小福家的庭院种着的好些树已经开始褪下装束的绿叶,开始为入冬做着准备。
栃木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五条身后,两个人踩在树叶上,发出了沙沙的脚步声。
有时候气候感是很难把握的一个东西,你总得接触到点什么东西才能意识到“啊,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吗”的气候更迭。
这时候的栃木也是这样。
当踩到沙沙作响的落叶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天气在不知不觉地变换为了深秋。
走在前面的五条在一个自动售卖机前停下脚步,倒腾了几下。
重物坠落碰撞的声音。
做抛物线运动的饮料瓶。
冰凉的百事可乐。
栃木看着手中的可乐,笑道:
“原来你还是百事可乐派呀,不喜欢看家庭喜剧吗?”
五条打开手中的易拉罐,二氧化碳得到宣泄的出口后,欢快地从闭塞的密闭空间内涌出。
“这不是怕你再看下去,羡慕的口水就从眼角流下来了吗。”
一时间栃木不知道该先摸自己的嘴角还是摸眼角。
“有吗?”
不知道是这个气氛太让人容易吐露心扉,还是老板难得请客,虽然请客请的只是一罐百事可乐。
栃木也打开了手中的百事可乐,抿了一口。
冰冰凉凉还甜丝丝的,很像是五条会喜欢的口味。
“五条,你刚刚有想念自己的父母吗?”
“啊,没有。”
一点掩饰也没有,五条倒是很坦荡地回答了出来。
“比起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说是股票和投资者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更好理解?希望我这支潜力股快快飞涨,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他高举起手中的可乐做着欢呼状,像是看到下足赌注的赛马跑出了第一名:
“说不定当初看到我出生之后,他们第一反应是‘好耶!五条家未来就靠你小子了!’,然后希望我快快成长起来,把五条家继承发扬光大。”
五条的表情实在是夸张得过于生动形象,看得栃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完自己,五条向前晃了晃可乐,“轮到你了。”
栃木思考了一下,缓慢地开口:
“说来奇怪,刚刚我心里涌起的不是对家人的思念,不是那种怀念分别的家人的悲伤。确切的来说,我害怕的原因是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忘得彻彻底底了。就算不记得父母,也至少会对这个概念有所印象吧?但是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父母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就像是她真的就是个负面情绪生养出来的咒灵,而不是人类了。
五条一脸了然:“我懂了,缺乏父爱的体验是吧?”
他喝干净最后一口可乐,把空易拉罐精准地投到自动售货机旁的垃圾桶里,拍了拍手掌上的水珠。
然后冲栃木展开了怀抱:
“来,小光,爸爸爱你。”
栃木:“……”
我到底是哪根筋抽了居然会想和这家伙谈心。
就算是找只咒灵吐槽,不爽了我还可以捏死咒灵啊!
最终,栃木竭尽所能地尽可能地柔弱地扑倒在五条的怀抱里。
“呜呜呜,我的重孙啊,小时候我还亲手抱过你,没想到这几十年之间就长成这么大个的小伙子了,我好欣慰。”
五条:“……”
我只是想当你爸爸,你却想当我曾祖?
“我可是好心让你体验家人的温暖诶!”
“可是比起来自长辈的疼爱,我还是更喜欢疼爱晚辈。”
五条转念一想: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讲钱多见外啊,不如工资什么的就算了。”
栃木从五条怀中抬起头来,认真地回答道:
“你知道吗,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你永远地失去了你的曾祖。”
所以快把你克扣的工资给我吐出来!
五条重新把栃木抱紧,使劲揉搓着她的头。
“行啦行啦,来自雇主的人文关怀行了不?”
“五条……”
从胸前传来栃木的声音有点含糊。
“嗯哼?”
“其实,为了赶报告我已经三天没有洗头了……”
五条哈哈大笑,揉得更起劲了:
“没事没事,我也三天没有换衣服了。”
“……”
快!放!手!
一瞬间栃木觉得自己急需来个氧气瓶。
天色渐暗,在外面闲逛的五条和栃木终于等到依依不舍,告别离开的鸣瓢夫妻。
鸣瓢注视着女儿,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五条走上前去,和鸣瓢夫妻打着招呼:
“是时候走了。”
“嗯,好。”
鸣瓢夫妻再次和站在门口的音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突然,音从木质的长廊下跑了过来,一路冲到了门口,对着离开的几人大喊道:
“既然你们是我的父母,那就给我负起责任来好好活下去!要是你们没有寿终正寝,我就委托那边那个口水巾男,把你们的灵魂全打回自己身体里去!”
鸣瓢的脚步顿了顿。
他身旁刚刚还在行走着的绫子听到身后的喊声时,瞬间蹲下了身子,掩面痛哭。
他扶着妻子站起身来,慢慢走上回家的路程。
不过,他确信,家里纸箱打包着的家具可以摆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