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回京以后没多久,京师就传来发落巡盐御史并几个官员的消息,此番牵连并不算广,卫闵更是半点事情都没有。
私下里,温衡却派人给卫闵送了一封信,以及一张叶卿的画像,由当日那领头汉子辨认过以后,卫闵心里便明白,将军明知盐款之事有变,身在江南却不给任何指示,甚至还阻挠他行事,莫非……是将他当作弃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收不回来了,尤其是在官场这样的地方,况且,卫闵对叶卿这些年的行事也有所耳闻,温衡轻轻松松,就将卫闵从叶卿身边拉开,达成了目的,对这人的清算就可以押后了,毕竟,抗击沿海的倭寇袭扰,还用得上这人。
从007处得知这些时,叶卿靠坐在床头沉默良久,才似笑非笑,无不感慨地说道:“这温衡可真是个人物,私人感情和家国大义分的清清楚楚,人物啊!”
彼时,他还在江南养伤,等到伤势痊愈,返回京师之时,已是隆冬时节,鹅毛大雪漫天飞扬,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叶卿数月不曾在朝堂上露面,乍一上朝,立刻成了众人焦点,楚辞更是直言不讳:“这大冷天儿的,将军怎么舍得离开你那些莺莺燕燕?”话语中颇有些冷嘲热讽。
因为事前派了人在府里伪装,外人看来,镇北将军这几个月是日日窝在府里莺歌燕舞,左拥右抱,整个一副糜烂狂欢的做派。
楚辞年纪渐大,和叶卿之间的火/药味日浓,他当众给叶卿没脸,叶卿自然反舌相击,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叶某人处在这个位置,招的狠还少了?若是再不出来,怕某些人要被怀疑暗杀有功之臣了。”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顿时噤若寒蝉,楚辞直接被气红了脸,心里一遍遍下着决心,此生他要是不弄死这个姓叶的,势不为人!
这种时候,叶卿居然还在心里跟007说笑:“这小皇帝到底还年轻,七情上脸,沉不住气。”
007却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是!温衡可就不同了,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照样每日宫里、户部官衙、府里几头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姜到底是老的辣。”
叶卿将视线瞟向青松般站立在一边的温衡,他依旧穿着一身绯色朝服,胸前仙鹤补服,腰身粗了许多,束腰的玉带也十分宽松。
不过,这幅模样只会让人觉得他近来有些发福,加之天气严寒,冬季朝服又厚重,也能掩饰几分,谁能想得到,这个挺起的肚子里头,竟然住着五个多月的小家伙。
因为楚辞和叶卿方才那一番交锋,朝堂的气氛降到冰点,一时谁都不敢冒头,这个时候,无论惹了陛下还是镇北将军,都划不来。
见此,温衡无奈摇头,上前一步禀告:“天寒地冻,雪灾肆虐。日前多地巡抚上报,灾情严重,百姓食不果腹,请求朝廷拨款,赈济灾民,臣带着户部属官拟定了几个方案……”
如此这般,缓和了朝堂气氛,早朝议事也才得以继续。
散了朝,温衡站在明政殿外,与秦和短暂商量了几句,两人便分开行动,秦和往内阁方向,温衡则是急着出宫,去户部官衙发号施令。
没走几步,楚辞身边那个叫顺子的小太监捧着一件白色斗篷追了出来,温衡推辞不过,还是接过斗篷披在身上,顺子这才回殿复命。
叶卿不远不近地跟在温衡身后,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直到出了宫,才在温衡的轿子起轿前一刻,窜了进去。
这等变故,让轿夫一时不敢动作,温衡瞥了眼自发自觉坐在自己身边,并不打算走的人,掀开轿帘吩咐道:“起轿吧。”
轿夫这才领命,重新起轿。
轿内,叶卿伸手替温衡掸了掸斗篷上的干雪,开口便极是暧昧:“多日不见,季平可曾想我?”
温衡并不想回答这种故作亲近的问题,反而将叶卿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道:“伤势都痊愈了?”
叶卿直接将手腕伸到他跟前,笑道:“你自己亲自把把脉,不就知道了。”
温衡却道:“不必,将军今日气色不错,声音也中气十足得很,想是无碍了。”说完,便靠着轿子,闭上了眸子假寐。
叶卿知他是为了方才朝堂上之事不快,故意委屈道:“季平这颗心果然是偏的,一心为着你的小皇帝打算。在你心里,便是这小家伙,也比不上小皇帝重要吧。”说着,腕子一翻,将手掌覆在他隆起的肚腹上。
温衡没想到叶卿这样直接,怔了怔,才抬手将他的手掌推开,淡淡说道:“你我还没这么熟。”
叶卿并不生气,反问他:“怎么不熟,都坦诚相见了,还不算熟?”
温衡眉心微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据我所知,与将军坦诚相见之人不下百个。”
叶卿闷笑几声,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轿中,有一种搅乱人心的魔力:“季平这是……醋了?”
温衡闻言,呼吸一窒,暗恼此人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