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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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四月时,殊丽每日都在宫里走上一大圈。

陈述白不忙时,会带着她和大宝儿乔装出宫,一家三口乘坐乌篷船,漂浮在粼粼滟滟的水面上,望着水边被夕阳斜照的枝桠上一排排准备迁徙的候鸟,聊着少时的趣事。

大宝儿很喜欢听爹娘讲述少时的事,捧着小脸蛋听得认真,却突然感觉肩头一重,她扭头去瞧,见肩头多了一只叫不上名字的水鸟,登时面露喜悦,“母后,鸟!”

殊丽“嘘”一声,示意她安静。

大宝儿不敢再动,颇有几分美滋滋。

望着女儿和水鸟相处的画面,陈述白后仰靠在乌篷上,拿过斗笠盖住脸,忽然有种想要一直这样过下去的疏懒感,妻女在旁,真好。

相比之下,远在另一座城池的陈斯年就想骂街了。

“烤个土豆都烤不好?”

看着芭蕉叶上糊成煤炭球的土豆,陈斯年忍气将打来的泉水倒进铁桶,又将摘来的野菜一股脑放进桶里,撒完调料架在火堆上,冷冰冰凝着对面的女子,“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做什么?”

关婉韵拨开烤糊的土豆皮,浅尝了一口,苦得胃冒酸水,“会查案。”

时隔一个月,两人已经拿到当地布政使的不少罪证,却因对方派出的大批杀手,被困于山中。

“再憋一个月,你能把爷气疯。”

“那我为陛下消除了一大隐患。”

“真有本事啊,女侠士。”陈斯年又掏出两个土豆丢进火堆,“只剩两个了,认真点,再焦了,喝菜汤吧。”

行走在深山老林中,有的吃都不错了,关婉韵认真看着土豆,心绪飘得很远。

他们来时是十个人,走散后,就剩下他们二人,心里难免担忧其他人的安危。

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陈斯年喝了一口泉水,躺在石洞内,双手搭在胸口,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忆起被官兵围剿那些年躲东躲西的经历。

他知道,包括张胖子在内,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失了夺权的欲念,可他自己清楚,比起躲东躲西,他更喜欢惬意闲适,若不是仇恨一时蒙蔽双眼,他或许会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带着林斐牧马放羊,归隐田园。

“喂。”

耳边传来女子的唤声,陈斯年闭着眼懒洋洋回道:“我有名字。”

一个拥有皇家姓氏的恶徒。

关婉韵跳过了名字,提议道:“你我二人不能一直跟杀手消磨下去,不如一个留下做饵,一个趁机离开,回宫复命。”

这样不但能吸引来大部分刺客,还能让走散的同僚们精准锁定此处位置。

又做饵?

陈斯年睁开眼,斜睨起她,摆明了不愿做送死的那个。

关婉韵将一把短刀扔给他,“你走,我留下。”

夜叉不愧是夜叉,关键时候还是有几分担当的,陈斯年却嗤了一声,将短刀扔回去,“我不承任何人的情,要走你走,我留下。”

没想到他会拒绝,还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关婉韵耸耸肩,“也行,那你自己小心。”

陈斯年仰躺着不动,拧开水囊灌了几大口,还呛了一下,不停咳嗽起来,“三日后,咱们在下一座城池汇合,若是没有见到我,就替我跟陈呦鸣说一声,叫她尽力扭转林斐的心态,帮那孩子摆脱阴郁。”

“这话,还是你自己去跟仪宁公主说吧。”关婉韵用木枝拨出土豆,晾了一会儿丢给他,“你需要耗费体力,吃两个吧。”

“你呢?”

“喝菜汤。”

当晚,山洞外燃起浓烟,兵刃声持续不断,关婉韵站在高高的山脊上,看着腹背受敌的陈斯年,仿佛看见了一个不顾一切奋力厮杀的修罗。

她握紧证据,转身离开。

三日后,一座人流攒动的小城中,关婉韵刚在客栈吃完酸汤馄饨,准备去城门口守着,却被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拦下。

“小娘子一个人啊?”

周围的食客见状退避开,想必这二人不怎么好惹。

为了避开杀手追踪,关婉韵褪了劲装,换了一身寻常的布裙,看上去很像是成亲不久的小妇人,还是高挑纤细惹人心痒的清秀美人。

指了指斜对面的药铺,关婉韵道:“不是一个人,家夫在附近买药,很快就回来了。”

其中一个纨绔搓搓下巴,上下打量起她,“昨儿我就见你一个人办了入住,哪来的丈夫?莫不是不受夫家待见,跟野男人离家出走,无家可归了吧?”

另一人接话道:“没关系啊,哥哥那里正好有座外宅,不如丢下你的野男人,跟哥哥走?”

两人邪笑起来。

一大早的,关婉韵只觉膈应,面色淡淡地越过两人,“事忙,借过。”

其中一人举起手臂拦下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爷就喜欢有野性的小妇人,去喝几盅?”

他上前一步,附耳道:“周围人太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怒了爷,有你好果子吃,跟我们走。”

关婉韵看了一眼天色,宵禁已过,城外的人可以进城了,她不愿耽搁时间,也不想惹事招人注意,于是扯唇笑了下,“好呀,以免被人嚼舌根,咱们走小路。”

两人一听有戏,窃笑连连,带着她走进一条长巷。

刚一进去,就开始警告威胁,叫她老实点。

关婉韵前后望了望,确定没有路人经过,淡了唇边的笑意。

转而,巷子里发出两声闷叫,带着痛苦的呻/吟。

关婉韵拔下插在两人手背上的一对短刀,冷冷道:“今日且留你们狗命,再让我瞧见你们欺负人,当心项上人头不保。”

说罢,各赏了两人一脚,大步离开。

两人捂着血粼粼的脸来回打滚,根本不知伤他们的人,是朝廷赫赫有名的女捕快。

关婉韵来到城门口,站在树下,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全都没有来汇合。

不知是同僚们没有解救陈斯年,还是他们都没有逃出来

默了许久,她勒紧包袱,牵过马匹准备踏上路途,皇命在身,不能再耽搁了。

可就在她跨坐上马鞍时,几道熟悉的身影前后走进城门洞,都是灰头土脸的。

她握紧缰绳,稳住马匹,吹了声口哨。

几人听出口哨的暗示,转眸看来,大大地舒口气。

来到人少的马场,几人一边选马,一边说起在山洞前厮杀的场景,可谓惊险万分。

关婉韵询问道:“陈斯年人呢?”

“他引开了一拨杀手,往东去了,我等找了许久,未见踪迹,不知他身在何处。”

“一拨是多少人?”

“二十来个,我们当时也没看太清。”

关婉韵记得天子的叮嘱,叫她防备陈斯年的同时,也务必将人带回宫。既受天子所托,怎好辜负?

将裹着证据的包袱交给一名同僚,嘱咐他将证据交给天子和大理寺卿,又与其余同僚作别,相约了汇合的城池,之后,一个人驱马,按着他们提供的线索追去。

陈斯年,就是趴下,你也要喘口气,别耽误我立功!

马蹄阵阵,关婉韵腰挎一对短刀,目光坚定。

一处老林中,陈斯年被逼至绝境,脚边是千尺瀑布的上游,稍有不慎就会溺水。

杀手们在岸边与他厮打,笃定他身上有重要的证据。

陈斯年踹飞一名杀手,转身挥刀,逼退了举刀砍来的几人,发狠地蹭了一下嘴角的血,眼底愈发恣睢。

二十来个杀手,已经被打倒一半,剩下的人还在围攻着他,试图找到他防守的漏洞。

为了引开他们,陈斯年跑出了十里,体力已经不支。虽然对方也是同一情况,但他们胜在人多。

但骨子里的胜负欲,不容他倒下,他冷冷睨着对方,狞笑一声,露出森森白牙,大力挥出刀柄,像匹被激怒的狼。

杀手们没想到朝廷派出的钦差这般癫狂,将他们屡屡逼退,发起威来跟个疯子没两样。

大理寺里,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啊。

倏然,林子一头传来马蹄声,杀手们一边与“疯子”对弈,一边扭头去看,只见午日秋阳中,一女子纵马而来,身穿布裙,发上插了一对珠花,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奈何一出手,就撂倒了他们两个兄弟。

骏马扬蹄嘶鸣间,关婉韵朝陈斯年伸了手,“不可恋战,上来!”

陈斯年本想将几人全部收拾了,以出他跑坏靴子的恶气,但架不住关婉韵这夜叉手劲儿大,拽住了他的脖颈不放。

顺着力道的方向,陈斯年翻身上马,跨坐在关婉韵身后,斜睨着被甩在马后的一众杀手。

他呸了一口,吐出血水,转眸道:“你那几个同僚忒忘恩负义,亏了我引开一部分杀手,给他们博出出路。”

关婉韵甩了一下马鞭,使得马匹狂奔在青翠欲滴的林间,她解释道:“他们找过你,没找到。”

“你怎么能找到?”不过转念一想,她不是已经去了临城,怎会一人折返?

“你是专程来寻我?“

“不然呢?”

陈斯年挑高眉,扭头哼笑一声,“有点血性啊,夜叉。”

关婉韵想说,她是因为天子的嘱托才冒险来搭救他,可马匹忽然被什么绊倒,两人顺着惯性摔了出去。

手臂着地的瞬间,两人齐齐翻转一圈,单膝跪在了地上。

脸朝脸,快成夫妻对拜了。

陈斯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摔倒大喘气的马匹前查看,发现马匹是被一根长长的麻绳绊倒。

在深山老林里设置这么长的麻绳,不会是猎户所为,最大的可能就是此处有山匪!

果不其然,周边的山坡上,冒出了几个黑乎乎的脑袋。

陈斯年笑叹一声,后有杀手,前有山匪,运气忒“好”。

“喂,夜叉。”

关婉韵也发现异常,淡淡应了一声。

陈斯年主动靠过来,与她背对背,“这一次经历过后,你可有的吹了。”

没懂他的意思,关婉韵扭头,“你说什么?”

陈斯年举起佩刀,乖张地笑了笑,“与我并肩作战,你该觉得荣幸。”

关婉韵忍不住翻个白眼,“闭嘴吧你。”

与此同时,山贼们慢慢逼近,将两人包围其中。

关婉韵贴着陈斯年的后背,拿出了短刀,“陈斯年。”

“干嘛?”

“你若中途敢溜,弃我一人在此恶斗,就算化作厉鬼,我也会拉你一同坠落。”

陈斯年笑得吊儿郎当,“我就曾是崖底的厉鬼,才刚刚脱胎换骨,放心,爷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日光稀薄,乌啼叫,深山老林里响起了打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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