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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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夜幕沉沉,风消雨寂,连绵山脉中剑意结界无声瓦解,如残雪遇新阳般大片大片消融,塌陷。

沼泽似的黏稠感一扫而空,眼前视线铺展开,路承沢甩了甩衣袖,捏着玉扇的扇骨一根根合拢,啪的一声敲打在掌心中,他看着收剑而立,站在树下的溯侑,沉声道:“三地盛会,我期待与你再打一场。”

在这一点上,圣地传人有圣地传人的自尊和风骨,输得起,却不服输,奋起直追,勤勉自身是必然。

回应他的,是一片山雀扑棱翅膀掠过头顶的声响。

路承沢闻言不再说其他,他如落叶一般,转身轻飘飘沉入溶溶的夜色中。

良久,溯侑缓缓转了下眼,筋骨匀称的手掌松松握着剑柄,有极短暂的一刻,几乎觉得自己沉入了暗潮涌动的海底。冰冷的海水如云雾般没过他的四肢和头顶,被捆缚的窒息感化作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前赴后继打过来。

其实对“前世”之说,溯侑心中早有预料。

薛妤为他解开玉青丹的那一日,曾颇为冷漠地说起松珩,说“和你一样,我培养了他很久”,那句话之后,他听了许多人的说辞,一遍又一遍将邺都官员名列从头看到尾。从前的,现在的,一个姓名都不曾漏过。

可事实证明,在邺都,松珩这个人是透明的。

没有任何他存在的迹象,薛妤身边亦是如此。

如此一来,再加上路承沢告知松珩人皇一脉身份时,那句别有深意的前世今生,有些东西,足以浮出水面。

他始料未及,难以接受的,是路承沢后面说的那句话。

有了别人。封了邺都百众山。

薛妤身上有太重的担子,她从来不能潇洒肆意,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她的目光更不会只停留在一人,或一事身上。

情、爱注定只能在她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可邺都不一样,那是她多年的坚守,亦是她从小到大严格要求自己,处处以身作则的信念,是她心中最柔软,也最重要的一块。

溯侑一闭眼,甚至能想象,得知百众山被封的消息时,她是怎样的心情。

她能接受培养千年的人背叛倒戈,也能接受枕边之人另寻新欢,因此而产生的后果,苦头,她通通可以不动声色闷声往下咽,可唯独接受不了因她轻信他人而导致邺都遭受无妄之灾。

她会将所有的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那种自责,悔恨,昼夜难寐,能将一个人的理智拉扯到崩溃的沉渊中。

所以在得知松珩从始至终明白自己的身份,却隐瞒一切跟着她,别有用心算计她之后,那些对他的排斥,疏远,冷漠,怀疑,全都说得通了。

他的天赋,他的实力,不像一只夹缝中艰难生存下来的妖鬼。

她怀疑他,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想必此时此刻,在她的眼里,心里,他跟松珩没有差别,一样的图谋不轨,心怀鬼胎。

时隔百年,溯侑恍若再一次站在了半人高的雪地中,四周俱静,他怔怔地看着前方亮起的灯,却被一堵厚实的墙远远隔开,如临冰窖,黯然失声。

只是这一次,即便他一夜枯站到晨光大绽,也生不出一星半点中途抽身,转头就走的想法。

就在半个月前,一场月明星稀的夜色里,她垂着眼,几根手指拢着他的衣襟往上提,姿态自然得近乎现出一种熟稔而放纵的亲近,她说,给他公子之位。

堆积如山的文书没关系,两头忙碌的忙碌也无所谓,他不求名利,不求虚妄的繁华。

他只知道,唯有站上那个位置,才能陪着她。

一直陪着她。

溯侑下颚凝成瘦削而利落的一笔,他脸色白得吓人,像某种才烧出来的新釉,被沉甸甸的黑色一衬,显得僵硬又脆弱,宛若某种一碰就碎,苦苦强撑的外壳。

他定定地看着远方,眼眶猝不及防接了天穹上几颗雨珠,和着一点胭脂的色泽,慢慢于眼尾扫出一片雾蒙蒙的潮气。

他不问前尘,不计后果,什么都能退让三分,唯独离开她这件事。

绝无可能。

第二日天明,小南山经历一场人潮的骤来骤去,又恢复了素日的宁静。街头小巷,深宅旧院中人影空荡,就连昨天住满了人的朝天酒楼,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家。

事情敲定,妖都和圣地的人都退得七七八八,穷奇,隋家这样的大族,天不亮就去了别的地方,现在还留着的,只有九凤,风商羽和薛妤身边的几个。

溯侑到得早,携着一身霜露站在小院中的杏花树边,瘦削的肩头零星落了几片花瓣,像是要站成一个无知无觉的冰雕人。

朝华离他不远,坐立难安地用左脚支撑着身体,没过多久,又换成右脚,一张巴掌大的小巧脸上盛满了乱糟糟的不安,她朝溯侑昂了昂下巴,低声问:“女郎夜里有可有召你进去?”

溯侑猛然动了动睫,摁着手指骨节摇了下头。

“待会少说点话。”朝华看看他,又看看愁离,提醒似地好心道:“每次女郎陷入这种状态时,格外不喜和旁人说话。”

三人中,就朝华跟在薛妤身边的时间最长,知道的事也多,溯侑微微抬了下肩,偏头问:“每次?”

“也就两三次。”朝华眯着眼看天空中压了一层的云,像是拨开了一层无形的帘子,又清晰地窥见了过去的某些画面,“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肃王侯和老主君相继过世的那段时间,女郎那时还是邺都的二姑娘,得知噩耗的那天,主君抱着她,说从今以后,她要开始学许多东西,要扛起很重的责任。”

“那时候,女郎也像现在一样,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不过只用了两三日,便恢复了正常,将手头上的事处理得十分出色。”

朝华话音落下不久,薛妤和九凤便一前一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九凤一如既往的招摇,发髻上堆满了金灿灿的发簪发钗,流苏穗盈盈落下来,随着动作前后晃荡地摇着,经过几日的温养,原本病恹恹的神色又饱满起来,一颦一笑,明晃晃的惹眼。

相比之下,薛妤只能用素净来形容。她一头丝缎似的乌发全散下来,因为未施粉黛,一双杏眼中含烟,唇珠不点而红,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一笔,站在九凤身侧,气质如清月般不可高攀。

九凤晃着满头珠翠,宛若皇宫大院内的贵人娘子,她走到溯侑眼前,眼波一扫,道:“你们的女郎,可就由我带走了。”

薛妤没理会她欠欠的挑衅,她抬眼看向几人,道:“我跟着九凤去采摘配置玉青丹解药的灵植,你们三人分开走,注意时间,不要走太远,等我传信。”

说罢,她朝三人摆了摆手,润透的玉镯顺着动作滑落半截,露出一段凝然的肌肤,眉眼在日光下显得清而冷。

果然是一句多话都没有。

朝华和愁离凛声应下,唯有溯侑,一双眼蕴着沉而重的墨色,须臾,才抿着唇,轻而缓地说了个好字。

三人一路出了小南山的城门,愁离最先停下脚步。

经历过一整夜的风雨,今天终于收声敛色,于天穹上柔柔地铺撒上一层细碎的金灿灿璀光,这样的天色里,冷淡了一路的气氛都似乎有所缓和。

“昨日,女郎召我进屋说了两句。”愁离看着两位同僚,声音温柔含蓄:“玉青丹是控制邺都臣下最可靠,也最令人心安的一种,丹药和解药都属绝密之类,通常只有当任主君及少君知道具体药方配比,因此采药过程,我们不便跟着。”

她看向朝华,道:“女郎说你可以往凝水城走一走,那里兴许有你的机缘。”

朝华颔首。

见状,愁离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向溯侑。往常,他是最受薛妤重视的一个,而如今,三人中,她和朝华都得到了薛妤的提点,唯独关于他,只字片语都没有。

像是被彻底遗忘。

这样的落差,很难不让人多想。

她心思细腻,一段时间共事下来,深知眼前之人总敛成一副光风霁月,温柔甜蜜的模样,可那也仅限在薛妤眼前。他真正的心思藏得深而严,绝非表面所见那样温顺可人。

该说的话说完,朝华和愁离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掠去,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身影像颜色鲜艳的绸缎,被风吹着往前飘,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小而破的城门前,不远处是妖都设置的简单关卡,三两块沉而笨重的木栅栏七歪八倒地分布着,像是被一哄而散的人群重重冲开,不堪重负地维持着最后的形态。

溯侑站在原地,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深深浅浅地垂着,许久不曾有动作。

他想着愁离那两句隐晦而暗藏深意的两句话,几乎能完整地,毫无遗漏地猜出薛妤的意思。

——玉青丹已解,秘境中机缘在个人,他若真别有目的,此时远走,看在从前种种上,她既往不咎。

时间好似倒流,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百年前。彼时,他终于不对玄家抱有期望,自觉恩已报完,于是义无反顾迈开步子往繁华的大千世界里走,几经沉浮,终于有了足以立足的本事。

那时候,他想,从此天地之大,他在红尘中恣意来去。

而真到了临别的岔路口,他才如此直观而明晰地感受到,那些令人向往,蠢蠢欲动的自由,全是假象。

他被困在冰山焰火之中,画地为牢,根本无路可走。

溯侑缄默半晌,解下随身佩戴的灵符。他手指很凉,根根笔直修长,捏着灵符时,冒出一根根细小的经络,像叶片上纵横生动的纹理。

半晌,灵符闪烁起来,另一边,沈惊时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溯侑?”

溯侑低而轻地应:“是我。”

“还真是你。”沈惊时笑了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名。”

“怎么了?找我有事?”

“一件小事。”溯侑平视远方,朝阳终于破开云霞,晃晃荡荡洒满天际,像有一只手,豪爽地往人间撒了一把灿灿的金子,他在这样宁宓的景色中徐徐开口:“我听说,北荒的千藤引,在你手里握着。”

“是,但也只剩三根了。”果真是小事,沈惊时并不否认,他一听就明白了来意,甚至还颇有兴致地问:“能进飞云端的可都算是不错的苗子,怎么还能用上这种东西?”

溯侑摩挲着指腹,不动声色地扯了个极具信服力的谎:“前几天九凤的事,查到一些线索,人不肯说真话,又总想着逃,这才想找你借一根千藤引用。”

“原来是这事。”

“你都开口了,自然得借。”沈惊时不疑有他,真涉及两方交接,该说的话,该给的提醒都说得十分明白:“不过我提前说好,千藤引不如你们邺都的玉青丹精贵,它极为霸道,不仅能顷刻间决定被束缚者生死,平时持引者若有较大的情绪起伏,也可能受到牵连,且极难解开。若要使用,还是慎重为上。”

“我知道。”

“那行。”沈惊时报了个自己的位置,又笑了下:“刚好我们这有个天品灵阵师坐化之地,听说里面藏着几幅灵阵图,你可以为邺都殿下争取下。”

时间倥偬而过,日升月落,十几天眨眼便在眼皮底下晃了过去。

这段时间,薛妤一行人在小南山郊外连片的山脉中辨认各种毒药灵药,日子全无变化,陷入一种循环往复的枯燥中。

九凤身边跟着的人不多亦不少,这位大小姐看腻了妖都的熟面孔,这回难得和薛妤同行,又占据主场,话不由自主多了点。

“这次怎么没带上你那位小公子?”一日清晨,九凤摆弄着一柄金灿灿的团扇,施施然遮了半边脸,勾着缕笑侧首:“我每回与你见面,可都看你们形影不离,怎么?腻了?”

这话说得。

风商羽以手抵额,道:“楚遥想,你正经点。”

“我哪儿说错了。”九凤眼珠转了一圈,振振有词地反驳:“万物皆有爱美之心,喜新厌旧亦在常理之中,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喜新厌旧?”风商羽不悦地拉过她的手,摁了摁她的手指骨节,沉声道:“你一天到晚,想点好的行不行?”

小山丘群中长满了半人高的茂密花草,间或夹杂着小而精巧的树,薛妤弯腰拨开一丛横生的荆棘,还未直起身,便听见九凤那两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手中动作微不可查地停了下。

朝华说得没错,每次遇见什么令人摇摆不定,或难以接受的事,薛妤总会下意识找个安静的角落,一遍遍将事情捋直,捋顺了再出来。

她不习惯面对熟人故作无事的试探,关心和安慰。

“没什么。”薛妤掂了掂手中药草的重量,又拦腰割断几株,放进九凤身侧从侍捧着的草篓里。

九凤撇了下嘴,意兴阑珊地把玩着草药的叶片,道:“你可别说什么为了秘方不外露才亲自上阵的,你的指挥使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

“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她抱着胳膊搓了搓,嘀咕道:“你这样,还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确实有事问你。”薛妤回过头,先前的冷淡又变做开诚布公的认真严肃,她余光描着九凤姝艳的轮廓,唇瓣张合:“凡为妖族,必仰仗血脉之力,血脉稀薄不纯者往往难有所为,这话,能代表多少妖族?”

“几乎全部。”这个问题,九凤没什么迟疑,回答得快而顺:“其实你现在管着邺都,对此多少有些了解,我换种说法跟你说。”

“妖族的血脉,相当于人族的灵脉悟性,你看昆仑,以及其他从远古传承下来的门派,他们择徒时,往往就要那些天资高,根骨佳,悟性好的。不是说勤能补拙,厚积薄发就不存在,而是相比于前者,后者太难出头,他们往往需要数千年如一日的苦练和从不松懈,坚若磐石的道心,就这一点,足以筛掉九成以上的人。”

“血脉之力稀薄的妖族,凭各种机缘熬个上万年,也能有所成就,说不定可以力压同期所有天骄,可年轻一辈中,出色的一定是血脉能力纯净的妖族。”

这样的道理,其实薛妤都懂,她缄默着,许久之后,才问了第二句话:“若为大妖,成长期后不久,便会觉醒祖传记忆,是真是假?”

“按理说是这样。”

一连两个问题,九凤渐渐明白她这是比照着谁问的,她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拨弄出叮当当的响声,回答得还算尽心:“这个得看种族。像穷奇,他们觉醒得就早,都不用等到成年期便能觉醒,但九凤一族在这方面就十分迟钝,我到现在都没觉醒这么个东西。”

看到薛妤微微诧异的神情,九凤不由笑了下:“这有什么奇怪的,祖传记忆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只是一段含含糊糊的片段,顶多告诉你自己是怎么种族,讲一些种族天赋及如何施展的问题,这些东西大人教就行,根本不用指望祖传记忆。”

溯侑无父无母,一路跌跌撞撞,没人教他。

他笃定自己是妖鬼,生长期都敢那样胡来,剑走偏锋,若是没有觉醒祖传记忆,即便是有所察觉,有所怀疑,也无处验证。

“怎么?和着你这段时间憋闷成那样,是为了溯侑?”九凤笑着摇了摇扇子,似乎十分不解:“他本就非你族类,你若起了疑心,彻查便是。若是查出来有问题,按情况治罪,若是没问题,你自己却还是无法安心,干脆罢黜驱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你我都该懂才是。”

薛妤沉默地站了半晌。

九凤说得有道理,这也是最正确的做法,可即便松珩的背叛尚历历在目,她清楚地知道邺都再承受不起一次飞来横祸,却总想起那日他不受控制半跪在地上,将足以致命的破绽送到她手中时,那副乖巧而懵懂的模样。

她其实信他。

信他不像松珩,更不会成为松珩。

“其实照我说,溯侑的身份,确实是有疑点。”九凤想起后者进步的速度,道:“十年前在宿州城,我就察觉到了不对,他那双翅膀确实好看。你应当不知道,对我们这些天上飞的来说,羽翼的华丽程度往往决定了种族的强大程度,但很奇怪,我从未见过拥有这种翅翼的种族。”

“说起带翅的。”九凤头疼地嘶了一口凉气,道:“隋家这个大难题真是愁死人,我原本还想着溯侑莫不是就是他家走失的孩子,但和隋瑾瑜一对比,发现还是不一样,花纹颜色都是两个极端。”

“天宽地阔,山高水远,我上哪给找个两百年前丢失的幼崽。”

山风吹过树梢,小山丘上的花草齐齐朝一个方向倒,像被人整齐地压出了一道惊人的弧度,清香随之扑面而来。

薛妤摁了下眉心,倏地道:“或许,是我太多疑。”

是她身在局中,难以自清,是她受松珩的影响太大。

璇玑吸收血气那天,溯侑的记忆她完完整整看过。他在邺都的所作所为,每一件她都看在眼里。

没什么好怀疑的。

她只是赌不起,也没法拿邺都当赌注去全然相信一个人。

“你要真没法释怀,又舍不得怎么对他,干脆就放他走,想去哪去哪,他自己也乐意,两全之法,怎么样?”九凤啧的一声,如是说道。

薛妤像是被戳中了某种隐秘的心事般低了低下颌,须臾,伸手摁了下眼尾。

这么多天,她自己跟自己较劲,其实就是看不懂自己。

——放他走。

从此山高路远,可能再也不会见面。

她好似也,不怎么情愿。

恰在此时,薛妤腰间的灵符一下接一下燃烧起来,她捏起来一看,紧接着伸出食指点上去。

灵符另一边传来善殊温柔似水的声音:“阿妤。”

“是我。”薛妤弯腰,以指为刃,切断了一株灵药的根茎,才要起身放入药篓,便听灵符那边传来滔天的喧哗声浪,她皱了下眉,还未问及来意,便听善殊先开了口:“那卷苍生阵图,是你想要?”

苍生阵图。

薛妤神色微凝,她道:“我有这卷残图的上阵,下阵还不曾有机会得到,怎么了?”

“难怪。”善殊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们在凝水城,十几天前,城中被发现出现了个天品灵阵师的坐化之地,里面有几卷阵图和一些灵阵师生前领悟。”

“其中就有这个苍生阵图下阵。恰好你们小公子也到了这里,在看清阵图上标字之后,便孑然一人入了阵。”

薛妤握着灵药的掌心微微收拢,她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真是乱来。”善殊低低地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灵阵师考验后人的阵,唯有灵阵师可进,剑修误入,会被认为是挑衅,从而引发镇压,绞杀的反噬。”

“我要跟你说的是,溯侑进去十余天,方才引发出灵力浪潮,好似快成功了。”

“不过,情况不好,他伤得有点重。”

薛妤几根交缠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她闭着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道:“善殊,你帮我看着他,我这就过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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