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
陆京走进来,随口问道。
温双沐总感觉陆京是个有求必应的老好人:“没事，跟你没关系。”
沈之庭:“……”
他看向陆京搁到桌面上的作业，道:“这是你座位？”
陆京指尖已经拎起水杯要喝水:“对。”
沈之庭道:“我跟你换下？”
陆京拧杯盖的动作停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食指指腹在上头轻敲了两下，应了两个字:“行啊。”
温双沐就差“哈”地一声冷笑出来。
果然是个老好人。
王承硕也颇感意外地侧目看来一眼，道:“你确定要换？”
陆京耸耸肩，把水杯放回去,扣着两边桌沿将桌子往后移:“他俩不是兄妹吗。”
他道:“新同学刚转过来，这种程度的乐于助人还是要做到的。”
他说着分别冲夏芝里和沈之庭笑了笑。
“咔哒”，温双沐手脱,指尖一直拨弄的笔帽弹飞到地上。
她垂了下眼,看向地面。
乌小漆还在劝个不停:「你平常不挺能说的吗，快把鹭鹭拦下啊,校园文本来就没什么大剧情,这俩人离远了还怎么培养感情。」
温双沐却道:“没招儿。”
她将手上那截没了壳的黑笔卡在课本沿放下,也没去捡地上的笔帽，嘟囔句“好冷”，双手往口袋一揣,跟大家扔下句“我去买杯咖啡”,便出了教室。
教学楼一楼后花园的咖啡吧,跑操时间,店里一个学生没有,空气里弥漫着各式烘焙糕点以及咖啡豆的浓郁醇香。
温双沐点完单,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用彩纸折起千纸鹤,听耳边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响。
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课间季佳绘跟她闲聊说起的话。
季佳绘说羡慕她能和陆京、王承硕处进一个圈子,她说即便学委和历史课代表那些跟陆京、王承硕一个中学出来的,平日里也很难跟人搭上话。
温双沐之前跟两人相处得融洽，听后其实并没有太大感觉，但刚才陆京轻轻巧巧答应换座位时，她突然就明白了一点当时季佳绘想要描述的那种距离感。
就，她拿他当朋友，他却可能只是把她当班上普通同学。
她好像也没能成功打入他们的那个圈。
吧台响起叫号的声音，全店就温双沐一个顾客，咖啡师直接帮忙把咖啡端到她手边。
温双沐道了声“谢”，将千纸鹤最后一步做好，把翅膀往两边拉了拉，立到吧台上，这才拿过咖啡往外走。
还感觉有点尴尬和丢脸。
她刚刚那么笃定自若地对乌小漆说她和陆京做同桌习惯了，没必要换，可对方没那样想。
温双沐叹了口气，失落归失落，但又挺能自我消化和排解。
人嘛，总归是贪心的，没朋友的时候想着有朋友，有朋友了又想当对方的第一好，不愿意当第二好。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人那儿排上号就是了。
想到温秉一幼儿园有次家长开放日，她代替爹妈过去，当时问温秉一跟哪个小朋友关系最好，温秉一报了小晟和小澄的名字，也怪温双沐那时候说话没个遮拦，顺口多问了句“如果只能挑一个呢”，最后温秉一报的小晟，以至于小澄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那儿偷偷抹眼泪，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温秉一最铁的哥们儿。温双沐觉得自己现在状况也差不太多，甚至她比人小朋友更斤斤计较一些。
温双沐吸着拿铁往三楼走，跑操结束，各道楼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林森正把陆京和王承硕按在走廊上，跟他们打听转学生的事。
温双沐想着正常应该上去搭两句话，但寻思还不准她为刚刚单方面破碎的友谊多矫情几分钟吗，于是又理直气壮地直接进了教室。
来到最后排，温双沐乍一下没太分清自己座位是哪个。
按理她坐的最后一桌，可根据桌面上放置的东西，倒数第二张才是她课桌。
温双沐就站在教室后方的空地上，咬着咖啡吸管，细细打量她座位后头凭空多出的那排。
从桌面到上抽屉，再到下抽屉——
陆京的水杯，陆京的笔袋，以及她送陆京的基础提高练习册。
还有各式各样的杂志文摘、漫画、名著，涉猎之广泛，班上独陆京一人。
边上沈之庭已经在陆京原先的座位安家，课本都在桌肚里收整好，正听夏芝里给他絮絮介绍各科老师以及同学名字。
其实班里加上沈之庭后42个人，按照座位7x6的方位，每排6人正好，原先教室空缺的那桌是第二排的第六桌，也不怪她想当然觉得陆京和沈之庭对调，就是要搬去那个单独空着的座位。
倒没想到他会打破常规，辟出个第7排来。
温双沐颔首装酷，假装平静地继续吸着咖啡，踱回座位。
笔帽儿被人捡回来了，完好地扣在黑笔上方，搭在课本边。
虚头巴脑地挺会整。
温双沐心想她刚就不该质疑自己的人格魅力，在陆京那儿，也就王承硕可能比她胜上一筹，排不上第一，第二顺位估计还是有的。
她嘴角往上翘翘，愉快地拉开椅子坐下，拾掇下节课要用的书本。
上课铃响，教室后门响起成串的脚步声。
温双沐随手翻着物理书，余光里王承硕从过道走过，在她前面坐下。
大概同一时间，她身后也传来椅子与地面轻轻摩擦拉开的声音。
挺奇妙的感觉。
就像老师在讲台上能一览底下学生的动作，她这个座位在陆京坐她后面之前，也差不多拥有一览班级全貌的视角。
现下多了片盲区，莫名感到点束手束脚。
温双沐一本正经地拿过咖啡喝了一口，放回桌面，然后将物理书往后翻了一页。
突然被人从后头用笔戳戳肩膀，温双沐心中再次小小的异样。
她过了几秒，才将椅背后靠，抵到对方桌沿才停下来:“干嘛？”
“看窗外。”
意料之外的三个字，温双沐微微一愣，偏头朝外看去。
陆京道:“今天的云很漂亮。”
温双沐又是一愣，目光才向上移去。
冬日晴天里的云层浓厚蓬软，空气里甚至能辨出几抹细小的光晕。
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波浪一样搅乱他们在桌面上的倒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