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乱止
无边的月华笼罩大地,夜风呜咽,如哭似嚎。
甜水井胡同,院外。
目睹方锐干脆利落一刀砍了黄捕头。
江平安呆住了;另一边,还没进门的江嫂嫂低低惊呼了声,连忙捂住牛墩、小豆芽俩小不点的眼睛。
江嫂嫂是为血腥的场面失态。
而江平安……
方才生死一刻,方锐拦住了黄捕头,然后……他一个恍惚,黄捕头就变成了尸体。
快!
太快了
方锐一抓、一踹、一刀,三招格杀了黄捕头,如大人打小孩、爷爷打孙子。
要知道:黄捕头可是货真价实的八品武者!
江平安记忆尤深,黄捕头曾激斗过一个悍匪,搏杀十几招后,成功将对方擒拿。
可就是这般的强人,在方锐手中,三招就被格杀……哦,还有一招是为了救他,较真来说,杀黄捕头,方锐只用了两招!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江平安已经无法想象,方锐到底有多强!
足足好几个呼吸,他才反应过来,咕咚一声吞咽唾沫,下意识爆了句粗口:“我艹!”
“方兄弟,你怎么做到的?”江平安目光灼灼地问道。
他是真想学习一下,方锐的战斗风格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流畅美感,好似艺术一般。
哪怕能学到一分杀伤,三分潇洒,就心满意足了。
“唯手熟耳。”方锐负手,淡淡道。
江平安:……
“开句玩笑……江兄,这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真要说,就是技巧、硬实力,两者的结合……”
首先,精准抓住黄捕头的手腕,需要碾压对方的反应速度、力气;
然后,在黄捕头心神受惊之时,狠狠一脚,踹在了对方穴位,虽然没有用上劲力,却有肉身的数百斤大力。
这一下,将黄捕头踹得全身酥麻,提不起劲。
最后,不逼逼,上前一刀斩杀……
瞧,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拥有碾压对方的反应速度、力气,然后,精通人体各个穴位,最后不逼逼,挥刀……”
方锐轻描淡写地一摊手:“就这样,很简单的。”
江平安:……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心会手笨的学渣。
脑子:我会了;手:不,你不会。
“不说这个了……江兄、嫂嫂,外面乱糟糟的,风大,带着两个小不点,咱们快些进去吧!”
方锐说着,提起黄捕头的尸首,就要远远抛开。
“哎,方兄弟别扔,这可是好东西……”
江平安阻拦着,正要开口解释。
远处巷道,突然出现一条如一字长蛇般的连绵火把光芒,向这边游弋过来,显然,是成规模的军卒。
“贼……不,义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江兄、嫂嫂,走,先进去!”
方锐带着江平安、江嫂嫂、牛墩、小豆芽,返身进门。
……
刚进门不久,门外就响起过兵的声音,那些军卒也没有停留,从门外经过,直奔城中心的方向。
“应是去县衙的,来得好快……幸亏,没跟黄捕头去,不然……”
江平安心有余悸地摇摇头,看向方锐,感激道:“方兄弟救了我一条命啊!”
“是啊,多亏了……”嫂嫂也是在一边道谢。
“小事。江兄、嫂嫂,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何必说这些话?还是先处理了这个……”
方锐扬了扬黄捕头的尸首。
“呀!”
江嫂嫂怀里的牛墩、小豆芽,俩小不点脖子一缩;江嫂嫂也是眼皮一跳,揽着俩孩子,下意识退后两步。
“瞧我这脑子……”
江平安一拍额头:“这东西血腥,方兄弟,要不就暂放在这前院?麻布盖着,也免得冲撞了大娘、妹子……”
“也行。”
放好黄捕头尸首,方锐带着江平安一家来到后院。
江嫂嫂自是有方薛氏、三娘子接待,牛墩、小豆芽俩小不点也有方灵、囡囡两个玩伴。
方锐、江平安两人,则因为身上的血腥味太大,也没进屋,就在院子中,大柳树下坐着详谈。
“……我被外面‘城破’的喊叫声惊醒,正高兴着明日不用再上城头,然后,黄捕头就找来了,要我一道去守卫县衙……我又没吃饱了撑着,可没办法,黄捕头拳头大……我借口妻儿无人看顾,又说只有两步路的功夫,来到这边……”
江平安苦笑道:“后来的事情,方兄弟都清楚了。”
“原来是这般。”
方锐颔首,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至于黄捕头的尸首,能作为进身之阶……我找些关系,打点一二,为方兄弟谋一身官皮还是不难的……”
江平安看向方锐:“以方兄弟的实力,这次怕是能一举谋个捕头!”
衙役,基本都是不入品,负责巡街一类的琐碎事;捕快,一般是九品,负责查案之类;捕头,捕快的头头,八品实力是硬性条件……
如他这般的衙役,都能捞不少油水,更不用说捕快、捕头了。
“去当捕头?!”
方锐摇头,坚辞拒绝:“我是不会去做的……江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官场那些蝇营狗苟……”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块肥肉,可他真看不上,也不想掺和。
对方锐来说,能苟着变强,那就一切最好,诸如此类的麻烦,避之唯恐不及——是的,在他看来,‘捕头’的差事就是麻烦。
“反倒是江兄伱,用来正好……”
“我?我用就太浪费了!我连入品武者都不是,即使拿来做进身之阶,最多也就谋个捕快……”
“江兄着相了。”
方锐摇头:“捕快这个位置,不大不小,又有实权,可操作性极强……反而,捕头就有些惹眼了……”
“太平贼、官府,这两者间未必不会有反复……万一哪天官府打回来,也不大可能清算到一个小捕快……”
“当然,风险不算太大,但还是有一些的,江兄可自己决定……不过,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用的。”方锐表明态度。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平安想了下,也不再矫情:“那……方兄弟,我就真拿去用了?以后你什么事,一句话……”
两人闲聊着,夜风徐徐,吹动梢头柳条飒飒。
如水一般的月光遍布院子,草木的影子倒映在月光中,如同水中晃动的杂草。
正是: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里屋,昏黄的灯火跳动,透过窗子,可见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等人朦朦胧胧的影子,从中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这是一方净土!
外面。
破门声、打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愈演愈烈,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最乱时刻。
……
大约一炷香后。
城中心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县衙已破!县尊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这声音中气十足,如若闷雷,半城可闻。
……
“县衙破了?!这常山城,是真正落入义军手中了。”
经过方锐提点,江平安也在有意识地改变习惯,将‘太平贼’、‘贼军’换成‘义军’,以免平日说漏嘴。
“是啊!”
方锐感叹:“义军攻破县衙,稍后,大概就会开始维持秩序,城中的大乱,要结束了……”
以前,常山城是官府的常山城,自然越乱越好;现在,常山城是义军的常山城,自然要建立秩序。
不如此,何以收拢民心?
甚至,更黑暗些讲,之前城中太平贼细作带节奏,城破后大肆放任……等过后再治理……也未尝不是想营造一种前后对比。
“这般时候,那些作乱的闲散武者、地痞流氓,若是聪明,就该收手了。”方锐站起身,负手而立。
“话虽如此,可这世上,并非都是聪明人……”江平安摇头。
“也是。正因为:这世上由聪明人、蠢人所构成,才有趣,才有变数,才有奇迹啊!”
……
正如方锐所料,城外的混乱来到了尾声。
一些看清形势的聪明人,纷纷撤退,如正午时候炽烈阳光下收缩的阴影。
当然,这个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少蠢货……不少杀、抢、砸上了头,头脑发昏的地痞流氓,根本停不下来,反而因为那道声音,心中生出一股紧迫感,开始了最后的狂欢。
于是,空气中回荡的惨叫声,愈发凄厉。
只是。
大趋势下,各般声音、四处的火光,还是在趋于稀疏。
……
踏踏踏!
外面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方锐、江平安来到前院,从门缝看去。
只见:
外面,大量胖瘦、高矮不一,队形稍散、精神头却颇为昂扬的兵卒,开始巡街,对还在游荡、作恶的地痞流氓,格杀砍头。
这些人很好分辨,清一色戴着红头巾。
当!
还有一名提着铜锣的打更人,被刀架着,沿着街道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县尊已死,义军已攻破县衙……”
当!
“玄通大将军安民令:杀人放火者死,伤人及盗掠者刑,暴虞苛捐杂税皆免……大家伙儿安心过日子啦!”
……
‘异界版的约法三章?!’
方锐心头一动,听着外面的声音,感叹道:“那李玄通,是个枭雄啊!”
‘杀人放火者死’、‘伤人及盗掠者刑’,这是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至于豁免苛捐杂税?
城中普通人家,已经穷得榨不出油水,想收税赋也收不到,索性放弃,还能收拢一波人心……惠而不费的事情。
“是啊,我看这李玄通,像是个能成事的。”江平安感叹。
“这倒也也未必,成事与否,不但看顺境,还要看逆境……”方锐摇头。
若是战事顺利,自然你好我好,一团和气;若是太平贼兵败,难保那李玄通不会一把火烧了常山城,裹挟流民。
“这话有理!”
江平安颔首:“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常山城,暂且是落在义军手中了,来日方长,慢慢看吧!”
“方兄弟,我该出去了!打点关系,换身官皮,这事宜早不宜迟……”
“江兄想好了?现在,外面乱象还未彻底结束……”
“自是想好了。”
江平安慨然一笑:“正是这般的将乱未定的时候,才好干这些阴私事……再者,城外已经有义军巡逻,恢复了一定秩序……我又带着腰刀……风险不大,值得一搏……”
方锐心中暗赞了声。
不说别的,就江平安这先人一步的觉悟,就不是常人可比。
在他看来,江平安此事操作成功可能性极大,毕竟,太平贼也需要地头蛇配合,治理地方……还有黄捕头的人头作为投名状……再加上,有着人脉关系,上下打点,谋求一个捕快编制,并非难事!
“既然江兄已有决定,我也不好不阻拦……稍等!”
方锐进屋,不一会儿又出来,递过二十两银子的银钱:“江兄打点关系,怎么少得了这个?”
“方兄弟……”江平安本能就要推辞。
实在是:欠方锐太多了!
“你我之间,不用讲这些,收下吧!江兄你若是成了,我也能沾光……”方锐强行塞了过去。
江平安的人品,两人的交情,都不是虚的。
再者,也可以看做一种投资……
正如方锐所说的,江平安成了捕快,对他也有好处——实力只是一方面,总不能什么事,都用拳头解决,官面上的庇护还是必要的,还有体制的消息渠道……
“好,咱们过命的交情,我就不言谢了……都记在这里!”
江平安拍拍胸口:“你嫂嫂、侄儿、侄女,就劳烦方兄弟照看了,走了。”
说完,他提着麻布包好的黄捕头首级,推门,大步出去。
……
外面。
在太平贼的巡视弹压下,城中各处乱象渐止,逐渐恢复安宁。
……
不多时后。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是甜水井胡同的街长,领着两个太平贼,挨家挨户巡视盘问。
方锐有江平安那里的关系,与这街长早就熟识,自身也没什么龌龊,并不怕盘查,对方草草询问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
就在方锐以为,今夜就要这般过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惨叫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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