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村里猎户刚娶的续弦,比王梨花大不了两岁,却自幼承担着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弟弟等杂活。
不像王梨花,王家两口子几乎从不强迫她做农活,如今已经是待嫁的年纪了,还活得像个没什么烦恼的小丫头,实在让人心生羡慕。
想到她那个为了二两银子将自己嫁给一个三十好几的猎户当续弦的娘,陈霞心里就难免酸涩,说出的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这女孩子啊,还是矜持安分些的好,少去外面溜达,不然让以后的夫家知道了,免不得要受婆婆冷言冷语。”
张大娘听出陈霞话里的揶揄,意有所指道:“这怕什么,只有自家没本事才怕公婆,我家梨花日后嫁人,要是公婆敢给她甩脸子,大不了搬回来住,我和她爹正好不愿意让她远嫁。”
陈霞嗤笑道:“哪有儿女儿嫁出去回娘家住的,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谁敢笑话?”张大娘扬了扬手里洗衣服的棒槌,恶狠狠道:“我张凤的女儿谁敢笑话?我揍不死她!”
陈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嘴上却回道:“怎么会有人笑话呢,有你这么疼女儿的娘在,谁敢欺负梨花呀!”
心里却不以为意:有你这样的母老虎在,十里八村有哪个男的敢娶王梨花呀!等着当个没人要的黄花大姑娘吧!到时候只有嫁给隔壁村的杨瞎子时,看你还得瑟不得瑟得出来!
陈霞这般腹诽着,埋头使劲儿搓着手里的衣服,突然便听见远远传来王梨花的惊呼声:
“娘~娘~救命呀!”
王梨花虽然被王家两口子养的娇惯了些,但是平常也算安分,不像村西雷家的小子那么天棒,成天爱恶作剧。
听见她的求救声,一起洗衣服的几名妇人都猜测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着她奔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张望。
张大娘立刻扔了手中的棒槌,冲上去一把将王梨花搂在怀里,一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边语气焦急道:“怎的啦?出什么事儿啦?”
王梨花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村口......死人啦!”
此言一出,在场的女人们都瞪大了双眼。
“死人了?谁死了?”杜琼连忙出声问。
王梨花哪儿知道死的是谁,害怕的拽紧了张凤的衣襟,哭唧唧道:“我不认识,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那人身上都是血,好吓人呢!”
张凤与杜琼对视了一眼,忙道:“怕是外面来的,杜大姐,你去找村长过来,我们先去村口看看。”
杜琼点了点头,回头就去端放在岸边的木盆,想了想又将木盆放下了,转身便朝着村长家跑去。
其他人既害怕又有些好奇,纷纷收了衣裳跟在张凤的身后朝村口走去。
他们这个村子名叫清虹村,所属的中滩镇是靠近凉城最近的村镇,而凉城是宸国边塞最后的关隘,前些年与瑜国战火不断,边塞的百姓们生活的苦不堪言。
自从摄政王出兵抗瑜,大破敌军,宸、瑜两国便签订议和文书,这才消停了七八年。
或许是曾经受过战火的屠戮,村子里老一辈的人对受伤的外来人格外的敏感。
等到了村口,张凤远远便看见站在黄角树下的常宁和躺在地上一身血污的男人,看穿着打扮倒不像什么鬼祟之人。
张凤将王梨花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走到常宁面前不远的地方,有些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村子里想干什么?”
常宁看了张凤一眼,目光透过她又看见后面躲躲藏藏的其他妇人,知道他们现在的样子实在可疑,若是解释不清楚,怕是容易被赶出村子。
常宁眉头微皱,唇角向下一耷拉,瞬间就哭了出来。
“大娘大婶行行好,救救我们兄妹好不好,我们刚刚从劫匪手中逃出来,我哥哥……他快要不行了!”
“劫匪?”张凤面露疑惑,“你说咱们这山头有劫匪?”
张凤这大嗓门一嚎,其他村妇立刻就吓得六神无主,面露惊恐:“完了完了,劫匪来了!劫匪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赶紧搬家吧,劫匪一定很快就会杀到村子里来了!”
常宁:“......”
这些村民的胆量加起来还没面前这条叫王小花的土狗来的大。
其他人虽然慌了神,但张凤愣是稳住没动。
凉城光守城军就有三万人,谁敢在靠近凉城的地方公然打劫,不要命了?
她自幼住在清虹村,一共经历过三次瑜国的军队打进来,但没有一次是劫匪,所以常宁说的话她并不相信,甚至看常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身份不明也就罢了,还满口谎言,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村里。
常宁见她神色变化便知道自己露了破绽,脑筋一转,在线飙演技:“呜呜,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劫匪,只是人人骑着高马手里握着大刀,冲上官道就一阵砍杀,嘴里还嚷着什么屠龙......什么王......”
张凤一听神情骤变,一把上前捂住常宁的嘴巴,左右看看,幸好周围没有什么人听见。
“好了好了,大娘相信你是遇到劫匪了。”张凤凑近常宁,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丫头,这话以后可不能说给任何人听见,有人若是问你,就说是遇到劫匪了,懂吗?”
常宁茫然的点了点头,张凤这才松开了手。
她顺了顺心口,似乎还心有余悸。
就在两日前,摄政王寒洺渊于凉城外突袭巡防的皇帝龙骧,可惜最后兵败被杀,听闻官道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连土地都被侵染成了红色。
曾经人来人往的路,如今瞅着犹如一条通往地狱的回魂路,百姓们宁愿多花两日时间绕道也不敢踏上这条官道。
张凤看着面前这对惨不忍睹的兄妹俩,立刻就联想到了这场叛乱,想必是在途径的路上遭遇了叛军,被牵连了进去。
真是两个倒霉催的。
连带的张凤看他们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和温柔,摸着常宁的脑袋安慰道:“你们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大娘如此深有触动,但常宁没有辩驳,做足了伤心抽泣又楚楚可怜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