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心情实际上并不那么好。
头三回的“一日一补全”仿佛一颗混淆视听的烟/雾/弹,让虫长官误以为记忆补全是有规律可依循,但是很快,事实便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误以为”推翻,他在经历了一隔数日都没有恢复新记忆内容的“补全空白期”后,又迎来了一日最多能出现三次记忆补全的“补全密集期”。
在齐斐被传送回g13之前,言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记忆补全产生抵触心理,那一段零碎记忆曾是他的心病,他在过去的六年里尝试了不少手段,试图将出现混淆情况的记忆理顺补全,可那些尝试无一不是失败,他能够搜集到、回想起的记忆内容始终仅有那一小部分,哪里都找不多更多的相关信息。
眼下,缺失的记忆正在一步步补全,六年前正处在糟糕境地中的自己原来是被跨越时空回去的心上情虫所救,曾经耿耿于怀的谜团正在慢慢揭开……这怎么看都应是一桩好事,可出于种种不可为他虫所知的隐秘心理,虫长官对记忆补全却越发抗拒。
他遭遇了普通虫族不常遇见的纠结——与六年前的自己吃醋。
所有自我安慰的心理建设都是在自欺欺虫,驻足在六年前的雄虫一日不归来,对方只要还留在那里照顾着六年前的自己,虫长官的醋劲便一日没法完全消去,他的心情就像气象控制台时不时突然发布的变天降雨提醒一样多变,常常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记忆补全来袭,让他又想起了一部分六年前的自己正在体会,而他自己却没受到过的关照,“降水通知”便不期然而至,整个心灵天空迅速晴转多云,尔后下起雨,偶尔还伴有电闪雷鸣。
虫是自己找到的,追求也是自己想方设法去追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齐斐又将对方带回虫星后,下一阶段的感情发展与促进也是靠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来的。
眼见着“革命”终于要成功,胜利近在眼前,标示着“大权中心”已稳固的婚约证已到爪,斜刺里杀出的“奇袭军”却来势汹汹,朝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伸出罪恶之手,一把夺取了胜利果实,享受起了他还没来得及体味的果实滋味——来自齐斐的种种照顾与优待。
简直不能忍!
言为这“自己和自己吃醋”的荒诞感受一连纠结多日,整只虫焦躁指数直线上升,全靠一张训练有素的冷酷面瘫脸挑大梁,每日貌似还是在“沉稳镇静”的处理公务,“有条不紊”的主持会议,仅有家里那张大床,齐斐的那条毯子,以及衣橱里属于齐斐的那半柜子衣服最清楚他的真实诉求。
“早上好。”奥宁听见身后电子门开合的响动,转身与刚走进办公间的长官打招呼,他一眼看见了言眼睛下方的淡淡青色,知道对方一定是又一夜没睡好,担忧着长官健康问题的好副官正要关切的继续说两句什么,他的视线落在言今日似是格外明亮的眼睛上,与长官对视一眼,顿时一愣,“您……”
“早。”言回应了奥宁的早安问候,他心情极好般拍了下副官的肩膀,朝办公室里间走去。
手旁恰有一叠需要送交文件的奥宁快步跟上:“您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嗯。”言应了一声,他接过文件时接触到奥宁带着些好奇的目光,破天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发生了一件好事。”
好事?
奥宁的耳朵动了动,好奇心更重三分,然而他的长官显然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图,他又自觉过度窥探他虫隐私不好,心底小虫爪自顾自悄悄挠了两下,只得将想要追问的心压了下去。
最新的那次记忆补全中,虫长官终于神清气爽了一回,一颗浸泡在醋海里的思虫之心获得了稍许宽慰。
他记起了齐斐是如何婉拒六年前的他发出的“同毯共睡”邀请。
第一次由衷感激起心上情虫的正经,虫长官选择性遗忘了他过去也曾在这道“正经之壁”上的屡屡撞头,他为齐斐终于没有和六年前的自己发生更进一步发展而欣慰,甚至在正常记忆补全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那一叠文件处理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奥宁呈交完数据板后就返回了外间工作区,里间很快只剩下言。
快点回来吧。
在将思绪从私虫杂事间抽离,调转至工作模式之前,虫长官无声对着远在六年前g13上的齐斐低语,他在打开第一张数据板前想起了什么,做了个有他虫在场时绝对不能做的动作——他伸手探进自己穿戴的一丝不苟的军服里,摩挲了一下最里的那件贴身衬衣。
第一百一十八章订婚的虫长官二十九
风声呼啸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上午,暴风雪才转小了些,雪花落得不再那么密集,纷飞羽毛似的遮蔽视线。
齐斐戴上言从杂物堆里翻出来的护目镜,将裤脚绑紧,再将贴合性极佳的尼加罗皮手套戴上,他在整装完毕后又检查了一遍安置地内的防御设施——这些防御设施也是这几日在做室内改装时一并制作的,雌虫在它们的装配过程中出了不少力,帮着处理了许多细小零件,不过,就像那个神速建立起来的浴室一样,言直至齐斐将防御设备沿安置地周围逐一安装好,才后知后觉齐斐到底是做了一套什么东西。
“也提之间有一套特殊传讯频率,我们的听觉捕捉不到,虽然通常来说,它们在确认过食物的总量之前不会轻易向同伴释放信号,但凡事总有万一,我去检查一下那具尸体是不是还在那里,很快回来,你在基地内小心一些,防御启动器就在物资箱左边。”检查完防御设施的齐斐对言叮嘱,“防御装置启动后会制造出不小动静,我会注意控制距离,确保自己待在能听见防御装置启动后制造出的响动范围内。”
听完齐斐的话,言眨了两下眼睛,他冲面前模模糊糊的身影轮廓点头,向齐斐递过自己已经整理好的工具包。
临时上岗的齐医护员每日监督着雌虫按时服药,他的病患也非常配合,到点吃药,从不拖沓,在“医护员”小心到几近过度的照看下,言虽然发声仍有些困难,一说话就喉咙灼痛,但他的视力已出现复原趋向,在今早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能看见事物的大致轮廓。
尽管自己此刻看什么都带重影,仿佛一名重度近视患者,可好歹是终于能看见东西了,眼前的世界不再一片黑暗。
言处在再次见到光明的喜悦里,哪怕他面前的齐斐只是个等身高的大黑团,他也睁着眼睛看的认真又仔细。
不是没有好奇过未来雄主的长相,可直接上手摸索十分失礼,看又看不见,只能凭肢体接触来感知对方的大致身高体型,言正对着眼前的重影大黑团想象齐斐的五官,那黑团忽然在视野里放大,接着,一只被皮革手套隔绝了温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