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八位太上长老连喊三声“好!”
看到‘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旷达!”
看到‘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风骨!”
看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细腻!”
看到‘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潇洒!”
看到‘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吾心戚戚然也!”
看到‘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真寂寞本色!”
看到‘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秾艳犹已,**过极!一定是到偷看女人洗澡的年纪了!”
看到‘未名溪畔渔家女,绿怨红愁总不知’——“哈哈!果然开始思春了!”看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长老们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看到‘但得柔情消侠气,此生长愿伴妆台’——长老们狂喊:“你不可能是那种人。”
看到‘岂有文章惊海内,更携书剑客天涯’——总算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看到‘柳条绿日君相忆,梨叶红时我始知’——“不会写给那个黑炭头的吧?”
看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长老们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些诗词风格的跨度也太大了吧?从豪放到婉约,从雄心壮志到笑看风云,从郁郁不得志到看开一切,安定,漂泊,大喜,狂悲……他才多大年纪?经历过多少人生沧桑?”蜜野悉正好看到‘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顺便就拿来当了评语。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在心里暗暗合计着,待会就把自己年轻时写的,一直保留至今的诗词全一把火给烧喽,必须要毁尸灭迹。
“四祖,跟这些文字的境界一比,他的武艺都算不上有多出格了。”金刚三藏苦笑道:“如果把秘剑比作一首名垂千古的佳作,九门秘剑也不过才九首作品。”
“反正我不怎么喜欢他的作品,明明已经订了亲,却仗着脸蛋漂亮和一点诗词才华,在外面招摇撞骗红粉知己。”蜜野悉昔年入门做修士之前,也曾订过一门娃娃亲,直到现在,那些小儿时节的青梅竹马,依然是她记忆中最温馨的画面。
“四祖,你恐怕是错怪法克油了。”金刚三藏抖搂出了凯申酱在参加菩提法会之前写下的遗书:碧桃花树下,大脚黑婆浪。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时归故里,和她笑一场。
蜜野悉看完这首诗,整个人忽然僵在了那里,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愫,突然化为一缕青丝,电射也似返飞遍布蛛网的佛洞。
紧接着,小西天的灵气峰值开始急剧攀升,夜空中涛生云灭,星月吞缩精光,山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示现枯荣,就连那些倒伏在地不知道枯死了几百年的老树,也在嗖嗖丛生枝桠又瞬间枯萎。
五彩的闪电如同游龙出没于云中,连城山脉开始震颤,有石子悬浮到了空中,松间的清泉、山巅的瀑布在这一瞬间开始烟雾化。
天地之间有一股至为恐怖的气息开始弥漫。“这是在……破槛?”金刚三藏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站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有一股意念在萌动,天道的韵味在其中不停酝酿。
四祖蜜野悉在分神一重境界的瓶颈期已经卡了一千多年,为了晋级分神二重,这些年她甚至修炼起了最难的正脉禅观‘返童戒’,但修来修去还是无法修回母体婴儿时的状态,只能保持七八岁大萝莉的状态——怎么这会儿突然灵感来了?
——难道,难道是因为看了法克油那封遗书的缘故?
观音婢回到‘香积厨’,第一件事就是去女儿的洞府——那是一个内部犹如坟墓般简洁的落水洞,位于‘香积厨’辖区内的云梦大泽,水势的涨退都会引发潮音滚滚,如泣如诉。
看到女儿上晚课还没回来,观音婢从百宝锦囊里卸下一套套做工精美的书架桌椅之类的家具,按照自己的审美,折腾了半天时间才一一摆放完毕。
焚起一炉清心凝神的龙脑伽南香,用浑朴老旧的红泥炉刚刚煎好一盏茶,洞府外便响彻起了犀利如啸的飒飒破空声。
那笛驾着飞针冲进洞府,一看摆满鲜花和果品的家什先是楞了一下,再一看笑意盈盈的阿娘,立马欢呼一声,和身投入温暖的怀抱。
“死丫头!”观音婢扶着自己的纤腰,假装雪雪呼痛:“你想把为娘撞死啊?”
“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听到女儿娇憨一片喊自己姐姐,观音婢的心都融化了,捧着那笛的脸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突然两行清泪崩如珠串。
“怎么啦?娘亲?”
“真是的……”观音婢抹掉眼角幸福的泪花,嗔怪地推了女儿一把:“干嘛一副男孩子的打扮嘛。”
“不好看吗?”金发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绣红色深衣,她虽然不知道这件深衣的款式其实就是台湾华视《包青天》里展昭的官服。但这身火红如血的官服,配着官帽上垂下的两条金丝绦穗,整个就是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感觉,她自打往身上一换就立刻爱上了。
“好看是好看,但你一副男孩子的打扮,害的为娘本来想亲亲你都没好意思!”观音婢也觉得女儿这一身帅爆了,不过她对此可并不提倡:“炼气期还没正式出家,穿着方面是可以随意一点,但你为什么不换回女装呢?老是这样女扮男装,迟早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的!”
“谁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呗!”那笛浑然不以为意:“不换女装!今后都穿这身了!”
“傻妮子,你穿女装肯定比男装漂亮多啦。”
“不换,这身衣服可是我们法字辈‘红魔俱乐部’的队服。”
“红魔俱乐部?这是你们法字辈组建的数寄社团?”
所谓‘数寄’,就是对某种兴趣或者事物爱到了极致,从形而下升华为形而上,形成了‘道’。修炼有很强的成瘾性,所以各大修真门派都非常提倡弟子们利用‘数寄’的方式释放压力。观音婢为了陶冶情操,在修炼之余换换脑子,也加入了‘千岛钓社’,没事去海上钓鲸,之前还加入过‘梨园乐社’学习吹篪。
“那是当然,我们的大师兄说了,社团要么不搞,要搞就得正规化,彻底与那些野鸡班子区分开来!”
“他想带你们做什么?”观音婢听女儿一说‘大师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诗社?剑社?棋社?书社?琴社?花社?印社?茶社?歌社?斗鸡?斗鹌鹑?斗蟋蟀?赛马?击壤?六博?握槊?”
老娘说一样,女儿就摇头狮子一回。
做妈妈的顿时不淡定了。
人精从来多怪癖,修士这个群体可从来不缺放诞怪逸的主儿。
摩诃无量宫内部也很有些稀奇古怪的社团,比如什么‘宝卷道馆’,一群神经病整天捕鼠为乐;比如什么‘仲宣艺苑’,一群修士闲下来就模仿驴子的鸣叫,还比赛谁学驴鸣学的最逼真。还有什么‘妹喜音声部’,没事喜欢凑在一起撕破丝绸,美其名曰,撕裂丝绸的声音乃是‘无韵之离歌’。最离谱的是‘世民泪社’,一群男修士光着身子互相衔着**嚎啕大哭,说这才是最好的减压方式,实在变态至极!
“那你们这个‘红魔俱乐部’,到底玩什么形式的数寄?”观音婢注意到,女儿的胸口别着一枚金质的盾形徽章,上面的金卐字与摩诃无量宫传统标志不同,是斜立的,仿佛隆隆前进的铁靴。仅这一个小小的改变,原本中正平和的金卐字,立马有了铁血尚武的意蕴。
“我们红魔俱乐部的纲领是‘团结、互助,友爱’。”那笛卖足了关子,开始显摆:“我们的主体思想是:人能创造一切,改变一切,因为人类具有无可限量的主观创造力!”
“纲领?还有什么什么思想?猪蹄思想?你们的社团不以数寄为主吗?”
“数寄当然也有,不过大师兄说那叫‘组织生活’,每一旬定期举办一次,就不用拘泥于形式了,什么好玩就玩什么。”金发少女拍了拍自己的百宝锦囊:“呵呵,女儿不才,被师兄弟们推举为宝藏院首座,目前掌管着三千四百粒灵砂的公帑!”
“什么?你们这个社团还有公帑?”观音婢大吃了一惊,这个红魔俱乐部的组织结构和规范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所知道的摩诃无量宫任何一个数寄社团:“你们今天才到各个行院工作了一天啊!怎么凑得出这么多灵砂作公帑?”
“不是我们这些穷鬼掏钱啦,是大师兄出售了一本武学秘笈《九阴真经》换来的。”金发少女眉飞色舞的把月牙湖法坛发生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最后还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嗯……要不是有些老生姜不太地道,大师兄本来能挣更多的——我看的清清楚楚,有不少炼气一重都是凑份子来买‘九阴真经’,转过头就拿智珠互相拷,真令人齿冷!”
“得了吧!总共一千多号人,能有三百多个肯买正版已经很不错啦,炼气一重可是草根里的草根,能省一粒灵砂当然好一粒。”观音婢知道了状元郎居然不是剑豪而是揭谛武圣,额头青筋一阵乱跳:“你不是说,你那个大师兄,犯了错被门派发配到珊瑚海养鱼去了,接下来整整十年都没有任何月规可拿吗?他怎么赚了这么多灵砂,眼都不眨一下就捐出来当公款?这小子似乎所图甚大、野心勃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