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想管路采,又矛盾地不怎么说起来,怕路采觉得被冒犯。
路采倒是很乐意被约束,有时候提出带有私心的期许,和做出未尝不可的退让,也是爰意的一种表达。
其他人转移了话题:“你们今天看过热搜了没有,池承宣这次的杂志造型挺好看的!”
“有没有图片?让我看看!”
“美中不足的是这条尾巴,不如镜头拉近点,只拍上半身更完美……哇这腹肌,我就喜欢做身材管理的小偶像。”
封面是美人鱼主题,路采凑过去瞥了眼。
池承宣套了一条道具尾巴,加上后期调整,看上去栩栩如生。
可能是因为路采看惯了人鱼的形态,没觉得有哪里突兀。
不过他看了眼微博上的反馈,有不少人接受无能,吐槽自己无法直视。
[池承宣看上去半人不鬼,给黑粉提供五年的嘲点,不过五年后有人还记得他么,早就糊得查无此人了吧??]
[这么浓的妆造搭上尾巴好像怪物啊,请问池承宣在拍鬼片吗?粉丝别回复,知道你偶像在你眼里多丑都能像天仙。]
路采知道这些人有可能本就讨厌池承宣,原有立场带有恶意,无论如何都能挑出刺。
但她们每点评一句尾巴,路采的心情就低落了点,看了十分钟后变得垂头丧气。
晚上九点半,萧远叙发消息过来。
[回酒店了吗?]
路采回复:[嗯嗯,刚把她们送到,我去片场和王导金哥他们打声招呼。]
他给萧远叙共享实时位置,再打字:[你在家等着我。]
介于昨晚萧远叙患得患失的表现,他决定连夜跑回萧家,外面再牢固的门都没有家门来得放心。
片场还有人在搬花盆,路采和导演告别后,被一个人叫住。
“谢谢你昨天的水,是你买的吧?”那人道。
路采记起他是实习生想搭讪的人,道:“没事,不用客气。”
今天有高温预警,担心有人中暑晕倒,后勤部把整箱矿泉水放在外面,有需要的可以随时去拿。
孟文成拿了瓶水帮忙拧开盖子:“要不要喝点?”
他交给路采后,转而去拿了另一瓶,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盖子已经开封了,放回去也不好,路采手足无措地跟着喝了一口。
“路老师,你是不是杀青了?”
路采道:“对啊。”
孟文成道:“不知道你住哪边,我也收工了要回去,朋友来坐个顺风车。你方便打车吗?要不要一起?”
路采道:“可以啊,你是要去哪里?”
孟文成报了个靠近他娱乐公司的,离萧家不远,路采觉得可以搭上一程。
“我朋友还在监工那边谈事情,我们要等他下,应该不会太久。”
车子停在野池塘附近,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有些偏远了,估计立马能察觉到危机。
可是路采天天来这边遛弯,这条路没觉得有多陌生。
他甚至在想着,要不要助力组里的实习生一把,帮忙牵个红线。
“我帮朋友问问,你有对象了吗?”路采道。
见孟文成点了点头,他随即打消了当月老的念头。
孟文成道:“不过我们快分手了,他搬出了我的房子。”
路采道:“这样啊。”
“嗯,后续可能还要打官司之类的,我想想就有点头疼。”
路采尴尬地笑了下,坐在车后座玩手机。
同样在打官司的景聂忙得一天没声音,刚刚才开始回复自己昨晚的留言。
[不好意思小殿下,我和律师聊了一天……]
[您怎么突然要照片?]
路采打字:[我男朋友问的,说不定他能帮忙呢。]
景聂发了照片过来,路采顺手要转发,摁下转发键的时候,整个人背后发凉。
他抬眼瞥了眼后视镜,被偷看的人也在看着他。
·
萧远叙看到路采发来的照片,猛地记起了昨晚遇到的男人。
离路采那么近?
他又开始担心了,再想着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感,会不会让路采觉得自己占有欲太强烈。
[你在哪里?]他忍不住问。
实时位置的分享没有关闭,路采还在影视城那边,不过迟迟没有回复。
过了十五分钟,萧远叙旁敲侧击地去问导演,王导表示这位小明星早就离开了片场。
[萧总,我听金悦之说,他看到小路拼车回去了。]
萧远叙问:[和谁?]
王导去问了金悦之,道:[搬花的,是谁也说不上来。]
从家到影城的距离很远,但再一晃神,萧远叙已经赶到了另一边。
路采还是联系不上,他打了有三十多通电话,担心少年会没电关机,柔生生忍住了继续拨打的冲动。
夜间夏风吹过一池荷花,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车更没有人影。
萧远叙顾不上会不会被旁人听到看到,喊了几次路采的名字,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位置分享已经关掉了,他很少会迷茫,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池塘,却有那么几个片刻,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他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地chu理问题,正要拿出手机想联系周鸣庚,却发现手抖得根本无法控制。
萧远叙天生感情淡,接受的教育里,恐惧又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他情绪管理得很好,几乎没有慌乱害怕过。
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他咬紧了牙,思绪混乱之中,听到了周鸣庚的声音。
“难得啊,你居然会找我有事?打牌三缺一?”周鸣庚散漫道。
萧远叙道:“不,我要和你说的是……”
话没说完,水面晃了晃,在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
紧接着,路采从水底了冒出来。
他只冒出了一张脸,沾染了淤泥,畏畏缩缩不敢上岸来。
模样看着可怜极了,头发湿哒哒地垂落下来,眼眶泛着红。
少年发现迷糊间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真的是萧远叙过来找自己了,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胳膊伸出水面,侧面擦伤得严重,已经破皮流血。
这点伤要是放在往常,早已让娇生惯养的小人鱼讨男朋友哄抱。
可他现在只是一味地扭眼睛,嘴角抿得紧紧的。
电话对面的周鸣庚没什么耐心,听萧远叙半天没有响动,催促着要人搭话。
然后萧远叙从怔愣中猛地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挂掉了通话。
“路采。”萧远叙道,“你别怕,到我这边来。”
路采往岸边游了点,再忽地止住,朝萧远叙摇了摇头。
他哽咽道:“我上不来……”
原先他没有哭,和萧远叙一讲话,就止不住眼泪了。
一开始是轻抽噎着,后来根本忍不住,哭得有些崩溃,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先走吧,我没事的。”路采伤心道,“我真的、现在上不来。”
那瓶饮料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他变不回双腿了,逃脱后只能藏在池底。
尾巴在陆地没法行走,他是挪到池塘里来的,胳膊和尾巴都擦伤了,尤其是尾巴,鳞片掉了好几片。
他见萧远叙没走,直直地望着自己,不免无助地说:“你明天来接我好不好?”
萧远叙道:“要是我说不好呢。”
路采还在哭,答不上这句话,身体往后退了一点。
这仿佛是一个打破僵局的信号,他犹豫地动了,萧远叙同时也动了。
只不过前者束手束脚,后者无所顾忌。
路采想不到萧远叙会直接跳下水,根本不打算和自己再做任何商量。
他尾巴受了伤,游也游不快,逃不到哪里去,被萧远叙架住胳膊就往岸边去。
“阿远,我不要上去!”他怯生生道,“我不要。”
萧远叙不理他,他女干了女干气,开始努力挣扎起来。
“我说了不要上去!”路采难过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