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眼眶泛红,心里有些后怕,因为谢紫纯,从此对一个人上厕所这事都有了心理阴影,因此难得对潘彼得的奇葩建议产生妥协。
再看昼衡的座位旁,围了一圈穿白大褂的医生及科研人员。
由于是梦貘的总裁,因此昼衡被尤其小心谨慎地对待。
“收缩压126……正常……”“舒张压68……正常……”“心率——”
当医生将听诊器挪到昼衡左胸口的位置时,声音戛然而止。
空的!
听诊器里空空如也,一片宁静。
医生以为听诊器坏了,同时难掩讶然地看向昼衡。
昼衡看他一眼,神色不变,不过稍稍垂了一下眸,掠过心脏的位置。
“抱歉……忘了……”昼衡很浅地说了这么一句。
接着,医生还没从震诧中回神,就由接耳段听到了规律而沉稳的心跳声。
不知为何,心脏跳动声中透出冰冷的气息。
医生静静听了半分钟左右,收起听诊器,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心率77,正……正常。”
他认定刚才是自己精神紧张,应该搞错了,不过一回想起刚才从听诊器里传来的死寂,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仿佛在给一具冰凉的尸体看诊。
昼衡这时挥退围在周身的人,不紧不慢坐正身,对白大褂笑道:“医生,我看上去还正常吗?”
医生被男人盯着,莫名遍体通寒,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垂下脸不敢直视:
“正常……昼先生很正常的……”
昼衡起身,从旁边架子上捞起件外套披上,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男人全程目不斜视,习惯性地保持淡然的微笑,不过又很明显地透露出疏离的气质。
就连经过打闹的萧起和塔塔身边时,都是如此。
萧起一直偷瞄萧起的背影,心神转移,胳膊渐渐松了力道,让塔塔一个身钻出了桎梏。
“师叔!”塔塔胡乱捋着乱糟糟的长发,崩溃道,“开个玩笑,不至于这么搞我吧!”
“得了得了。”
萧起有些心烦意乱,他对着更衣室的方向双手叉腰,没理会塔塔的跳脚。
更衣室内,昼衡身上还穿着没来及换下的实验服,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他看着看着,上半身缓缓前倾,鼻尖几乎抵到了冰冷的镜面,神色里带着点挑剔和质疑的意思,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半晌之后,昼衡微抬下颌,朝着镜面轻呵了一口气。
看似一切无异。
可若细细观察,再一回想,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感到一种凉意——镜面上呵过气的位置,并没有如常理中那般蒙上雾气,反而干干爽爽一片。
也对,不需要呼女干的身体,哪来的气息可言?
昼衡挤出一个自嘲的笑,面对镜子,古怪地曲了脸庞,一只大手“砰”得拍上镜面挡住面容。
寂静的室内,声音阴狠充满厌弃:
“怪物!”
***
一行人夜里七点多出的门,近凌晨的时候又回到了家。
这次捉鬼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小时不到,但所有人都觉得精疲力竭,不仅如此,还有些无法适应虚拟和现实之间的时间差。
塔塔以今天太晚了为由,死皮赖脸地要在昼衡家住下来,围着萧起又跳又闹。
萧起困得直扭眼,还不得不忍受塔塔的聒噪,头疼道:“这事你求我没用,又不是我家,你好歹要征求一下户主的意见。”
塔塔眼巴巴地望向昼衡。
昼衡进门,随手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说:“林晚今晚在画室通宵,他房间可以睡一人。”
塔塔征得同意后,“耶”了一声,接着抢在潘彼得和西蒙之前往林晚房间冲,急忙道:“我先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哈!”
潘彼得拽着西蒙抢占沙发,道:“那我们就睡沙发了,师叔少爷晚安!”
昼衡看了眼不算宽敞的沙发上的两人,又掠了眼萧起,什么都没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了。
萧起站在原地chu于半迷糊状态,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平时的“床位”被潘彼得和西蒙抢了。
“你们……”萧起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
已经光速躺下的潘彼得伸手拍灭了客厅的灯:“师叔晚安!!!”
“……”
看对方的样子,是死都不挪窝了。
萧起只好柔着头皮推开主卧的门,还捎带上了自己的睡衣。
在昼衡平静的注视下,萧起面不改色地走到床的另一边,一边垂着眼换睡衣,一边道:
“我本来想在外面睡,但突然想起在游戏里答应过你要陪你睡觉,起码要等到你睡眠问题缓解一些,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到做到,哦,对了,当时说让你守寡是开玩笑的,因为你留下来不管用,还需要我分心照顾,所以提前让你先走了,如果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大可不必,我已经回来了,不过你想听我道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你心情好点了吗?我现在能上床睡觉了吗?”
连珠炮似的吐完一长串后,萧起抬起眼,目光朗朗地看向昼衡,等待他的答复。
有种小白杨似的正直和干净,十分招人喜欢。
不过萧起表面再坦荡,垂于身侧捏紧的手还是泄露了此刻他虚得一批。
昼衡脸色仍然不似往日温和,不过眼里已经明显多了几分松弛的笑意。
他看出萧起的紧张和在意,要不然也不会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这么多。
昼衡滑进被子里,侧身背对萧起的方向,道:“你关灯吧。”
“好。”
萧起松了好大一口气,那样子活像逃过一劫,他利索地上床躺倒,顺便把灯关了。
室内陷入黑暗。
两人一个仰面,一个侧躺,中间隔着浅浅的一段距离。
萧起最初还有些拘谨。
现实里他第一次跟昼衡睡一起,还不能适应。
不过渐渐的,在熟悉的气息中,萧起的身体放松了。
旁边昼衡一动未动,不知有没有睡着。
萧起心里装着事,侧过脸看向昼衡的背影,试探性唤了声:“男神……”
好半天。“嗯?”
“你知道鬼蛊之术吗?”
昼衡不说话了。
萧起在短暂的寂静中,心里愈来愈沉。
昼衡记忆里为什么有炼鬼的画面?
那口井在哪里?
女人要他仔细看的人是谁?跟昼衡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说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利用幻境欺骗了他。
最后的最后,为什么他感受到了昼衡的气息?
他是怎么回来的……
萧起正乱七八糟地胡想之际,听到昼衡略带疲倦的声音,道:“听说过,以前我师傅谈起过。”
萧起知道,昼衡年少的时候拜过师。
当时他父母为了躲避昼氏邪神,举家搬迁到和国,同时为昼衡找了当地有名的阴阳师带领修习,为的是辟邪招福。
萧起最常用的九字真言,就是九年前昼衡教的,不过年少时他只从昼衡那儿学了个形式和皮毛,并没有实际作用。
萧起还想细问,昼衡率先道:“先睡了,晚安。”
“喔。”
萧起表示理解,不再说话。
他想着心事,逐渐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床的另一边,昼衡听着萧起平稳的气息,阖上眼,不过丝毫没有睡意。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需要睡觉,就像他再也不需要呼女干。
他不是故意摆脸色,只是整个人像空了一样,快乐不起来。
感受不到生命的状态,好像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糟糕。
这么想着,心里愈发地空荡。
不过昼衡只允许自己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很快就调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