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刚刚好像对我说了新年快乐……”女孩眨巴着眼睛,满脸不解。
后排的同事笑了,“完了,看来人老板不是哑巴,纯粹是不稀得理你丫的,长那么磕碜,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
“就你那操行,说谁磕碜呢——”
车里吵吵闹闹,叶明珠趴在车窗上回头,车已经驶离了花店挺远,她只看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了,不知怎么,她觉得那黑色的身影很熟悉,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哎,小叶,年会开完你是不是就回老家了?”
“嗯,我爸妈已经来接我了,年会结束在这里玩两天再一起回去。”
“你瞧瞧,小姑娘就是招人疼啊,爸妈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
“过上好日子了呢,”杜程低头对小花道,“你没尝过她的手艺,真是遗憾。”
这辈子,要好好过啊。
转眼到了过年的时候,市区里的许多店铺陆陆续续都关闭了,花店依旧开着,一直到了大年三十才关了店。
花店后头隔了个小房间,杜程就睡在里面。
过年了,他去地府下面看了看,一切都好,本体三生石兢兢业业地工作,又有不少情侣成就了姻缘。
怕环境影响小花,赶紧还是回来了。
在人间这两年,花包长成了小花,涨势相当地喜人,杜程很高兴,过年给自己整了一顿火锅,主要是图方便省事。
电磁炉里热气腾腾的,杜程摆了两个酒杯,倒了两杯酒。
“你喝吗?”
小花不吭声。
杜程笑了笑,把小花搁在酒杯旁,自斟自饮。
电视里正热热闹闹地放着联欢晚会。
人间的热闹。
节目临近尾声,杜程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放下酒杯,看向桌上的小花。
他有点醉了,自己能感觉到,胸口热乎乎的,浑身都有股劲在往四肢里走,懒洋洋的,止不住地想笑。
他趴在了桌上,单支胳膊做了个支撑,冷不丁地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小花。
“新年快乐。”
他低低道。
四个字回落在他耳边,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回应。
嘴角勉强扯了扯,眼眶有点热,另一手搂回桌上的小花,杜程仰头,后脑勺磕在桌上,举起手上的小花。
天花板花纹繁复,杜程举着金色的小花转了一会儿,脑海中天旋地转,他像在坐过山车一样,轻飘飘的快飞起来,痴痴地笑了一下,眼角热意流淌,杜程松了手,小花落在了他的唇珠上。
“我把你吃了,好不好?”
杜程傻笑了一声,自己回答,“不好。”
电磁炉拔了,热气也一点点散了。
杜程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的天花板,眼角一滴滴的眼泪滑入发间。
“你怎么不叫我别哭了呢?”
杜程说完,手摸到嘴唇,捧起小花,猛地坐起,像只落水狗一样甩了甩头,精神抖擞道:“走,咱们睡觉去!”
小床就在餐桌拐角后面不远chu。
杜程合衣躺在床上,帽子扔到了一边,屋子里都是火锅的味道,给这间冷清的小屋子带来了一点烟火气。
杜程把小花贴在心口,他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新年的第一天,杜程起的很早,他一醒来,就下意识地去摸心口的小花。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闭着眼睛,手掌在心口摸了老半天,却是没有摸到那朵熟悉的有着和人体温度相似的小花。
杜程猛地睁开了眼睛。
昨晚睡的时候,他没脱外套,小花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了啊。
外套脱下,仔细翻了个遍,没找着。
杜程头顶冒出了汗,继续去脱衬衣,直到把全身上下都脱干净了,也还是没找到那朵小花。
难道是掉在床上了?
杜程赶紧在床上展开地毯式搜索。
“咳。”
房间里响起一声稚嫩的咳嗽声。
杜程听到声音就僵住了。
该不会……
脑海里的念头太疯狂,杜程有点怕,怕只是自己的又一次幻觉。
“你不冷吗?”
足足四个字。
声音清晰、中气十足。
杜程再不怀疑,猛地转头。
一个粉雕玉琢幼儿版的姬满斋就站在离开大约不到半米的距离,面容整肃,眼神犹疑,小脸颊上漂浮着可疑的红晕。
“穿件衣服吧。”
杜程:“……”
按照姬满斋站的位置,那他刚刚看到的画面是……
杜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光屁股。
姬满斋:“都看见了。”
杜程:“……”
想象当中久别重逢痛哭流涕的画面没有出现,姬满斋个子小小的,属于上地铁都不用买票的高度,给杜程收拾昨天晚上的餐桌,杜程灰头土脸地躲在被子里穿裤子。
“你什么时候化的形啊?”
“在你醒来前五分钟左右。”
姬满斋小手举着垃圾桶,把餐桌上吃剩下的食物残渣收拾进去,“去给你烧了壶热水,你昨晚喝得有点多。”
“是是,昨晚喝多了。”杜程唯唯诺诺地回答,他穿好了衣服和裤子,缩在床上,看着幼童般姬满斋很快地收拾好了屋子,把前面的隔门也开了,好散散火锅的味,然后就踢踢踏踏地拐到一边的厨房,费劲地提着水壶要倒水。
“别别别,我自己来。”
杜程忙跳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一只,从姬满斋手里抢过水壶,给自己倒水。
“你辛苦了。”
杜程手一抖,热水洒了他一手背,幸好他也不是凡人,没烫伤。
水壶放到一边,杜程小声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一直醒着。”
杜程居高临下地瞪他,“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说话,耗很大力,耽误化形,”姬满斋道,瞳孔里映照出杜程委屈的脸孔,“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撒谎,”杜程打断道,“去年过年那天,我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姬满斋平静道,“你说,花老不开多半是肥浇得少,让我在马桶里多泡泡说不定就……”
紧紧的拥抱打断了姬满斋接下来的话。
杜程蹲下身抱住了他,力道大得惊人,靠在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姬满斋……我好想你……”
想念这个词语在此时显得极其单薄。
他们之间何止是想念呢?
尽管已一个人对着姬满斋自言自语了很久,杜程还是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想念要和姬满斋倾诉。
“我也想你……”
杜程毫无形象地抱着姬满斋哭得稀里哗啦。
哭了将近十分钟才勉强止住眼泪,他松开姬满斋,泪眼朦胧里看到两片红红的嘴唇,情绪上来时,忽地又戛然而止了,他女干了两下鼻子,痛苦道:“你为什么那么小啊?”说着,哭得更伤心了。
姬满斋深沉地摸了摸杜程的头发,“还在长。”表情语气都相当之稳重,美中不足的是他身高还不足一米二。
“那要长到什么时候啊……”杜程边哭边想着自己这将近五六十年才把小花包养成了一个小孩,那等小孩长大,又该花多长时间?杜程越想越伤心,蹲在厨房呜呜地哭。
姬满斋抱住他的脖子,轻拍他的头顶,“别哭了,会好起来的。”
“你太小了……你真的太小了……”杜程完全止不住眼泪。
姬满斋:“……”
过年回来,周围的居民们惊讶地发现,花店老板不是哑巴,而且还带了个小孩。
“杜老板,这是……”
杜程牵着姬满斋的小手,他刚给姬满斋买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大红色的,帽子上一圈白色大毛边,把姬满斋粉嫩的脸衬得更可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