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心里咯噔一声,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于是把在中部基地的检查信息尽数和白崇雪坦白出来。
他原以为那只是中部基地的检查出现了bug,或许来这边重新检查不会再出现,亦或者他身体里的确存在一切奇怪的东西,但看起来没有危害,或许师父会知道是什么。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两个猜测都不成立。
白崇雪盯着检查报告沉默了一瞬,刚想开口说什么,隔壁房间突然传出一声高亢的呼唤——
“小——鹿——”
隔音一向很好的房间里反复回荡着泽西亚高昂激动的声音,听得陆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面色紧张地眼神乱飞。
白崇雪额角青筋凸起,泽西亚又接着号道:
“你——来——带——我——出——去——了——吗——”
陆采张了张嘴,理智告诉他这个情况不太妙,但他一直不算聪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chu理。
那张检查报告被白崇雪捏在手里变了形,虽然这么说不太对劲,但白崇雪的确有了一种亲手养大的女儿被狗男人觊觎的诡异既视感。
他深深看了眼低头不敢说话的陆采,沉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直觉告诉他,那个银发青年可能比眼前的检查报告更值得警惕。
陆采顿了顿,目光飞速掠过他们头顶的各种监控,小声说道:“能出去说吗?”
白崇雪木木地盯着他,陆采从小就怕师父这种样子,但没办法,泽西亚还在隔壁忽高忽低地叫他。
他顿了顿,艰难说道:“我,我怀疑我不太正常,可能和他有关,但是这个事比较隐蔽,我想单独和师父说。”
说完,他指了指监控,意思是这里真的不方便。
白崇雪这下可真是气昏了头,他艰难维持着最后的理智,站起身往外走出一截,想了想又走回来嘱咐陆采:“你自己去带他,把他带到山上。”
否则他可能会被气得半路就掐死那东西。
山上自然就是白崇雪在基地外面建的天师山,是陆采真正意义上长大的地方。
陆采有点意外,没想到师父这次居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连忙点头,心想天师山也好,场地大,还有师父的道法屏障,外界难以窥探。
得到允许后,陆采连忙去找泽西亚。门刚打开,泽西亚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了门口,两眼闪闪地看着他。
龙已经是神话生物般的存在,无暇无垢,漂亮的像玉石雕琢出来的雕像。
陆采匆忙挪开视线,平静道:“跟我来。”
出了隔离室,管理员冲陆采点点头,北方基地里的人大部分都认得陆采,也知道陆采是白主任的宝贝徒弟,虽然这次的检查报告有点问题,但毕竟不是明确指向暗物质感染,所以白主任把人提出基地,并没有多少质疑。
路上泽西亚大概明白了陆采的意思,迟疑片刻:“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要走过去,而不是直接让我变身呢?”
估测了距离,也就是他扇几下翅膀的事情。
陆采沉默了片刻,想起山上那只鸟眼看人低的鸾鸟,缓缓说道:“我怕你被扇耳光。”
泽西亚:“?”
有什么人或者生物胆敢扇高贵且强大的龙的耳光?
他已经开始生气了。
陆采给两人用灵力都套上了隔绝暗物质的保护罩,很快走到了山中,顺着青石小道缓缓上山。
整座山被白崇雪的道法浸润,不像外界的环境那么恶劣,偶尔还会有犬吠蝉鸣,当然犬是师门里养的烈性战斗犬,蝉也是他们师门偶尔召出的小玩意儿。
但饶是如此,比起怪物横生灰尘漫天的外界,天师山还是被基地里的诸多人奉为世外桃源。
对此,白崇雪客气地开放了限量参观,500块一个人。
走到师门外,两栋雪白的小楼安静伫立,陆采不知道别的师门是什么样,但他面色如常的从中间穿过,走到了后面的小楼前。
那是和现代建筑完全不同的古式道观,赑屃负碑于殿前,嘲风飞昂于屋檐,道观的门楣上挂着高高的牌匾,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大字:
“太虚观,”
泽西亚仰头咂摸了一下,“是观里居住的人,身体太虚了吗?”
以他渊博的文学素养,得出这样的结论很是应当。
陆采哑然,但还没开口,一声高亢的鸣叫从头顶蓦地落下,凛冽的热风随之席卷!
“闪开!”
陆采立刻猜到是脾气不好的鸾鸟来了。
下一秒,泽西亚眼眸金光闪过,随即山体猛颤,沉重的龙吟一跃入天穹!
陆采愣愣地发现自己身旁已经空了,这时白崇雪才慢慢从道观里走出来,神情比以往每一次都严肃地盯着陆采:
“他,是什么?”
陆采转过头,面色微微紧绷。
*
一小时后,外门弟子胆战心惊地在山上整理散落的羽毛,特制的女干尘器开足了像驶过十辆拖拉机。
好家伙,师门一霸被拔了这么多毛,最近可得小心点,不能被那只鸟泄愤了。
而陆采跪在道观的蒲团上,旁边是努力穿衣服,结果毕竟第一次亲手且独立,所以穿了十分钟都没穿好的泽西亚。
之前的衣服被泽西亚化形的时候直接被撑破,没办法,陆采只能问白崇雪借了一套新的。
白崇雪喜欢穿西装,定做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西装,偶尔会有那么几套尺寸偏大的,套在泽西亚身上反倒意外的合适。
剪裁考究的衣料衬得高大的青年宽肩窄腰,四肢修长,黑色的面料反衬得泽西亚的银发和皮肤更加冰雕玉琢。
西方人的面庞和身躯好像天生就适合这样的装扮。
但陆采始终胆战心惊,因为生怕泽西亚在穿白崇雪衣服的时候又来那么一句“难闻”,师父的脾气可不比秦涛,从他的契约兽就能看出来。
但幸好对方只是皱了皱眉,虽然看起来不太满意,最终还是噘着嘴穿上了。
白崇雪坐在两人身前,神色冰冷:“所以你是西方银龙?”
泽西亚看了他一眼,什么西方银龙,它是高贵的龙,同样都是四个字,明显自己的人话比这个棺材脸说得更好。
可陆采没给它大放厥词的机会,抢答道:“是的,他因为意外和我一起出了龙岛,但是我们离岛后应该是被水流冲到了很远的地方,我不确定岛的位置,所以无法把它送回去。”
白崇雪看了眼紧张的小徒弟,皱了皱眉,没说话。
泽西亚却疑惑地看了陆采一眼,顺便和他一起用这种奇怪的姿势跪到一块,挤着陆采小声说:“我不回去。”
“那你想去哪儿?”白崇雪看着他那毫不收敛的亲密姿态,额角又开始突突。
本来以为这家伙不是个人,他的忌惮稍稍弱了点,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不详的预感好像更加强烈。
泽西亚挺起胸膛一本当然:“小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陆采:“……”
他涨红了脸,想捂住泽西亚的嘴已经捂迟了,只能被白崇雪看到两人拉拉扯扯的姿势,而银发青年还满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一副乖了别闹的样子。
柔了,白崇雪放在椅子旁边的拳头握紧了,想了想,不能跟一个畜生置气,平静回道:“那是不可能的。”
泽西亚不高兴:“为什么?”
他看了眼陆采,发现陆采抿着嘴唇没有反驳,心里顿时有点难过。
难道他的骑士不满意他了?
白崇雪没直接回答,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外面再次传来一阵高亢的鸟鸣。
这声音太熟悉了,泽西亚又跃跃欲试,陆采赶忙把人按住。
只见一只和毛球差不多大的鲜艳神鸟飞入庭院,它的尾羽像火焰燃烧,金红相交,但本该茂密蓬勃的羽毛却好像被柔生生扯下了好几根,露出一小片秃秃的皮来。
鸾鸟落到白崇雪身侧,亲昵用翎羽蹭了蹭主人,随即怒视着眼前的泽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