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服务器里,取消一切活跃程序,降低能量消耗,停止所有思考。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几台仪器在工作,它们负责记录与维护服务器的状况。
突然其中一台仪器亮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连续的波纹图。
持续三分钟之后,在远chu数据实验室搞新课题的夏教授收到了提醒。
“奇怪。”
夏教授自言自语,他盯着仪器自动传过来的数据,又是惊喜又感到困惑。
“教授?”
“没事,你们继续忙。”
夏教授向着“主机房”走了几步,忽然停步,转头去联系他的老同事老同学张巽。
随着季厘的出国,张巽负责的二号仿生物神经元完成体项目告一段落了,最近正闲着,接视频通讯的速度也很快。
结果张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夏教授一副神神秘秘有新发现的样子吓一跳。
根据经验,这是“显摆”来了,张巽没好气地问:“晏龙又怎么了?”
“季厘休眠的时候,你记录过异常数据吗?”
“……你不是知道吗,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巽立刻明白夏教授要说什么了。
夏教授很早就发现,晏龙停止一切思维活动的时候,仍然会有“数据”记录,一开始大家认为是服务器在进行数据交换,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程序进度,那些数据也是零散的,毫无意义的片段。
科研小组把服务器房间的所有干扰源都检查了一遍,差点拆了能源输入设备,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夏教授也问过晏龙,晏龙表示休眠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只能默默记数据。
一年之后夏教授感觉,这像是在“做梦”,但是张巽反对,认为时间太短数据太少,还不如说晏龙休眠之后,服务器出现一小部分元件不受控呢!
夏教授也找不到证据反驳。
晏龙独一无二,没有参照物。
当然季厘那个不活跃的家伙,根本捕捉不到这种数据,也就没有对比可言。
再说生物AI做梦的说法还是有点离谱,如果晏龙沉睡在某个人大脑里就算了,他是在元件组成的服务器里。按理说,当晏龙休眠的时候,一切程序都停止了,人类大脑在休息的时候还有一部分在活动,所以才会产生梦境。晏龙是如何在没有“思维”参与的情况下,形成“梦境”的?根本不可能嘛!
“我说过,晏龙更像‘人’,他停止思考,不代表主体元件也会跟着休眠。那些元件像是他的神经元与脑细胞!”
夏教授据理力争,他拿出刚刚记录到的数据,眼睛发亮地说,“就在刚才,出现了一个长达三分钟……不,五分钟了,都没有中断的连续数据。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张巽目瞪口呆。
“你,那你还在这里跟我废话?还不赶紧去看看?”张巽回过神,立刻催促。
“急什么,其他仪器显示晏龙主体服务器一切正常。”夏教授振振有词地说,“我现在进门,把他吵醒怎么办?”
张巽:“……”
还吵醒,怎么可能?
没有指令,生物AI不会从休眠里复苏。
不对!
张巽忽然醒悟,晏龙不像季厘。
晏龙察觉到外围环境变化是会主动做出反应的。
“晏龙最近有什么变化吗?他怎么忽然有完整的梦了?”张巽盯着夏教授传送过去的数据,迷惑不解,如果这是生物AI的自我完善与进化,总有迹象吧。
“说起来……他最近确实情绪更多了。”
夏教授陷入沉思。
近日最大的变化,无非是陆笛的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生物AI会梦到幽灵吗
——会的
第63章梦境
晏龙感觉自己站在狂风暴雪之中,他想不起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诞生之初,所看到的无尽雪原。
他的意识是混沌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生命逐渐流逝的虚弱,仿佛有一个秒钟正在他耳边滴答作响,催促他尽快离开这里。
晏龙低头,战士的手掌已经有冻伤的地方,到chu沾染着血迹。
“他”抱着只剩下一颗子弹的枪,身上还背着一个沉重的箱子。
咆哮的狂风刮走了身体残存的温度,这个疲惫沉重的躯体随时都会倒下来。
“活着……活着离开……回……”
含糊的声音,伴随着那个不断滴答的秒钟,与暴风雪一起在耳边盘旋。
晏龙迅速开始活动冻僵的手指,拆卸弹匣,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新的弹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然后他在呼啸的风雪中捕捉到了异常声音,他返身扣动扳机。
“砰。”
远chu传来身体栽倒的沉重声响,还有混合着各种口音的怒骂。
晏龙疾走换位。
这一切都是本能,也许他想要思考,但是他没时间去思考。
“砰砰砰”三响过后,后面的声音沉寂了十秒,好像在躲避,也像在判断晏龙这边究竟还有多少人。
晏龙靠在一块石头后面,想也不想,熟练地摸到了腰间的小挂包,打开然后取出了一个经过特殊密封保存的袋子。
袋子里是注射器,酒精棉,以及一支肾上腺素。
这一针不仅挽回了袁仲夏的命,也让晏龙混沌的意识变得清醒起来。
此时距离晏龙察觉到“自我”,才过去十分钟。
——怎样确定“自我”的存在?
是疼痛。
伤口的持续钝痛,还有西伯利亚刀刃一般可怖的寒风。
是愤怒。
追在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是雪地摩托与雪橇的动静。
手上沾染到的热血,来自死去的同伴,而这血……很快就结成了冰。
是绝望,是不甘。
敌人的数量太多,腹部的伤口在流血,力量与体温都在流失,这具身体的意识已经模糊。
即使这样,战士还是没有放下那个箱子与武器。
那个在耳边滴答作响的不是秒钟,它是心跳声。
那些融化在风雪的含糊声音,是无数刚刚消失的脑电波。
它们共同重复着一个意志。
——活着,带着任务物品回到祖国。
晏龙慢慢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这具身体脑部的情绪。
袁仲夏因为是狙击手,所以始终受到队友的保护,活到了最后。
袁仲夏心中积累的痛苦与愤怒,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与之相伴的还有深深的自责情绪:为什么不能打得更准一些?为什么没带更多的子弹?为什么不够强大?为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友逐一倒下?
晏龙伸手摸向背后的箱子。
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知道……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他们把这件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现在,轮到他来保护战士,完成他们的愿望。
现在,自己也是这个小队的成员了。
“啪。”
子弹打在雪地与石头上,敌人在寻找目标。
风雪太大,能见度太低。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很久,当初逃的人没想到,追来的雇佣兵也没想到,总之他们一头扎进了暴风雪。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作战很困难,战斗又异常激烈,两方都减员严重。
雇佣兵来自不同的团队,已经有两拨人撤回去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团伙还不甘心地在四周搜索。
晏龙脑中浮现出了许多战斗方法,可是他现在一缺弹药,二受制于天气。
他弓着背,减少狂风带来的阻力,他轻轻踩着被积雪覆盖的石头,倒退着前行,一边走一边抹除足印。虽然抹得不算仔细,但是有暴风雪相助,一分钟之后就没有任何痕迹了。
寒冷让血结冰,包扎好的伤口也没有继续流血。
袁仲夏与晏龙都没有给“自己”打止痛药,因为麻醉剂会让感觉变得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