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起身离开了这个屋子,骆浮屠看着他离开,情绪变得有些糟糕,受伤的手臂传来阵阵凉飕飕的痛感,让他没心情再细想下去。
周琰去地下室拖了两个灵师的尸体上来,用板车拉出去,然后埋在院子后面的山脚下。骆浮屠从窗户里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更加不开心——他有这份好心去同情托马斯的人,却对自己这么严格。
周琰回到屋子里时,骆浮屠忍不住道:“你还为他们做祈祷?”
周琰看他一眼,疑惑地摇摇头:“没有,我从来不做祈祷,我又不是基督教徒。”
他将手里抱着的一本厚书的书皮露出来,道:“我只是在许愿,希望法典能够宽恕他们的罪恶。”
“……”
骆浮屠呆了呆:“什么?”
周琰拍拍手里那本砖头似的厚书:“法典,就是法律条款。这本是我背默下来的,也是我的信仰。”
这个世界没有法律,更没有法典,周琰只好自己背默了一本。
“信仰?”
周琰瞥了他一眼:“人要有信仰。”
——他毕业的时候,教官就对他说过,像他这样的极端唯物主义者缺乏敬畏之心,没有信仰,对什么都没忌讳,很容易走上变态犯罪的道路。为了避免走上歧途,周琰便找到了一个信仰,那就是法律。
法律是最可靠的信仰,比任何神明都要可靠。
“总之就是,或许因果循环什么的,也不是没道理吧。”
——虽然他到现在仍旧将信将疑,但是如果将犯法作为因,被法律chu罚当成果,这种解释他可以接受。
“真奇怪……”
骆浮屠眯起眼睛看着他:“那不是佛家的理论么?你不信神却信这些?”
周琰将法典放在柜子上,闻言愣了一下——他也不想信的,但是教官告诉他极端唯物主义者很危险,没有思想层面的约束,总担心自己会变成罪犯。
“是吗?那我从今天开始信佛。”
骆浮屠愣了愣:“这么草率?”
——天知道他们上一秒还在为神不神的话题争吵。
“那还要怎么样,杀鸡宰牛请流水席告诉大家我信佛了?佛祖是慈悲的神,没有那么计较,要进行繁琐仪式才能接纳信徒的大概率都是邪神。只有人类才会对仪式这种东西产生敬畏心理,想要别人敬畏,而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好事得到信徒的拥护,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不是好东西……”
骆浮屠对于这点倒是挺赞成:“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应该明白,真正做好事的人是不会在意名字取得好不好听,有时候名字越好听,越有可能做出恶心事。那些叫什么圣,什么仙的,都不是好东西。”
周琰才明白他是在内涵那两个与他们巫灵对立的派系,心道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茶艺大师,茶里茶气,他的意思分明是他们三大流派全是邪(和谐)教好不好。
周琰点点头:“你倒是系统说说,为什么人家不是好东西。”
骆浮屠便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生祭么。”
周琰微微愣了一下——这个词听起来就不是好词。然而骆浮屠此时却忽然闭上嘴,将脸转向窗外他的视线落在山脚下埋着那两个灵师的地方,凉凉道:“算了,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
……这家伙,怎么又开始闹别。
“不要说一半吊人胃口好么?”
骆浮屠瞥了他一眼,仍然拒绝:“我可不想用‘话术’给你洗脑——即便你选择站在托马斯那边。”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周琰想了半天,才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都没见过托马斯,为什么要站在他那边。”
“你对他的走狗都那么好,还给他们立坟,却骂我是魔头,不就是觉得他们比我好么?”
周琰只好安慰他:“你想多了,我是觉得你们都不怎么样。”
“……谢谢,谢谢你一视同仁地把我跟那些蠢货一样归为垃圾。”
周琰沉默一下,再次解释:“不是的,这不怪你们,我的意思是,归根结底是因为现在的社会制度不怎么样。以神学体系为基础的政治制度应该被推翻,建立新政。”
“……够了住口,再说下去我怕忍不住又想咬你。”
第20章睡一张床??“你莫非……有什么隐疾?”……
一层和阁楼被破坏的状况没有周琰预想中那么严重,至少他的超级望远镜是保住了,其他的一些仪器自然也有坏掉的,不过没到让他抓狂的地步。
卧室和院子是重灾区,那两个灵师似乎知道他们两人当时藏在卧室,就集中火力攻击这里。大概也希望能够出其不意地让骆浮屠再受一次伤,所以集中了所有力量往他们卧室轰炸。
最让他心痛的是那些因为需要低温保存而放在院子里的药物针剂,几乎全毁了。
院子被炸得很惨,地皮都被掀起来一层,那些埋在雪里面的药剂,自然也跟着他的院子一起壮烈牺牲了。周琰面无表情地蹲在一堆碎成玻璃渣子的瓶子面前,心痛得仿佛在滴血。这些大部分是抑制剂和阻隔剂,周琰每次做抑制剂都会一次性做一整年的量,恰好在使用期内用完,年中再做新的,谁能想到今年刚开年就被全部打碎,他这一年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怎么办?
虽然他已经研究熟练掌握了制作药剂的方式,但是有些原材料并非那么容易找到,有的材料要春末采摘,有的则要夏初采摘……当初他为了找这些东西,提取有效成分,着实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就算可以用温室培育的手段突破季节上的束缚,想备齐原材料,也要等很久。
……关键是他接下来的一年里要怎么办?!
周琰在打碎的瓶子里面扒拉半天,一个完整的瓶子都没找到,有些破损的玻璃瓶中倒还剩了些残液,可是考虑到它们的安全性,周琰还是没敢把那些可能已经被污染了的残液收集起来。
周琰进屋时,骆浮屠见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还以为他是为了被破坏的院落感到难过,安慰道:“把尸体挖出来鞭尸还来得及。”
周琰叹口气:“这种事对解决问题毫无益chu,浪费时间。我现在担心后面还会有人追杀过来,让我家遭受二次伤害。”
“那两人想在他们主子面前立功,是单独行动的,不会再有人来。”
骆浮屠说完疑惑问道:“你需要解决什么问题?”
“……”当然是抑制剂和阻断剂的问题,但是这件事不能让骆浮屠知道,这人性格如此恶劣,让他知道了还得了。
可是也瞒不了多久,剩下的几支没被毁坏的抑制剂顶多能再撑两周……
骆浮屠见周琰不说话,猜测道:“莫非你在担心被毁坏的房屋和院落?看上去是挺麻烦的,要重新修补了。”
周琰看了他一眼:“你不能动得还真是时候,又可以逃避劳动。”
骆浮屠明白过来他在嘲讽自己,轻哼一声:“我没说不帮忙。”
周琰把眉毛挑得高高的:“你倒是想不帮忙,腿脚不好用的话,我可以把你背上去放在房顶上。”
骆浮屠忍不住笑了一下——真幼稚。
周琰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开始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现在没有条件重新制作那些药剂,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把屋顶和墙壁修补好,不然晚上睡觉都没地方睡。周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破了一个洞,月光从洞里洒下来,冷风也从洞里钻进来,十分凉爽。
周琰叹口气,找了些破旧的被褥棉花出来,将最大的那个洞堵上:“地暖被炸坏了,今晚会很冷。”
骆浮屠看了一眼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床:“那我们两个只能挤在一张床上睡一晚了。”
周琰条件反射似的皱起眉头,骆浮屠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哼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