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禁地的潮湿阴冷足够莱恩斯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安德烈。
余光中的血红眼瞳闪烁着胜筹在握的光芒,被压迫的唇角露出一点点獠牙的底端,在离脖颈皮肤两指的地方停留。
安德烈的表现同一只即将享用美食的女干血鬼一模一样。恶劣的玩弄,然后吞吃入腹。这就是血族进食的把戏。
脖颈间的凉意从皮肤渗入血管,除了女干血鬼凑近的危险气息使身体僵直,莱恩斯还能感应到腰间别着的匕首和银枪。在与艾德里安战斗后,他仔细地擦拭了武器的每一个部位,将可能老化或者不再锋利的部件加工。现在它们都是得心应手的道具。
手指只需要轻微蜷缩就能拿取使身体感到安全的保障。
要这么做么?
莱恩斯被睫毛遮盖大半的眼瞳无声地转动,观察安德烈任何细微的动作。
女干血鬼持续又安静地散发着野兽的味道,猎人的本能不断地警告与提醒,心里的红灯常亮,却始终没有等到应有的袭击。
——就好像捕猎者在等待猎物的逃亡一样。
安德烈的手在腰胯chu停止,对身体结构的高度熟悉,让他通过腹部收紧的肌肉准确感受到莱恩斯身体的变化:“我们之前做的事情就和现在一样,它会发生在任何一只女干血鬼和人类之间,无关身份与感情。”
莱恩斯转动手掌,肩膀因为肌肉牵连而耸动,这样明显的变化逃不过一只女干血鬼的眼睛。
而安德烈依旧维持着动作,獠牙因为嘴角扬起而露出多了一些:“对于有趣的人类,血族愿意花些心思再去享用,那是猫对待毛线团的感情。期望女干血鬼和人类作为平等的种族谈论感情太不切实际了。”
“是吗?”莱恩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
安德烈想要表达的意义在莱恩斯眼里已经不再重要,他发现了比躲避陷阱更有趣的东西:如果刺向你的獠牙目的不再是为了进食或者夺取生命,野兽的爪子再尖锐有力,也失去了令人恐惧的资本。
“左右你的不过是由生理产生的xing//冲动。坦率一点,长官,爰情这种无聊的……”
“依照你的理论,顾问先生,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快点开餐,享用美食吗?”莱恩斯的手掌蜷起,却没有去触碰匕首或者枪支,手肘大幅度弯曲,粗糙的掌心压在安德烈的后脑,代替犹疑的捕猎者缩短了獠牙与脖颈的距离。
露出大半的锐利牙齿被向下的嘴角掩盖,愉悦的,胜利的气息悄然消散。比起方才那只张牙舞爪的花猫,现在的安德烈才真正展现出属于血族的危险味道。
莱恩斯并不为生命安全问题而忧心,相反,能够拨开一只女干血鬼常年带在外面的面具让他格外愉快。
露出的獠牙可以是捕猎者落下的网,也可以是猎物逃跑的壳。繁复话语下真正想隐藏的一定是更甜美的东西。
柔软发丝剐蹭着掌心,紧贴脖颈的唇紧闭,没有一点能够划破皮肤的尖锐物体露出。
莱恩斯能感受得到,安德烈目前的心情糟糕透顶,但遗憾的是,他则愉悦得不得了。
“目前看来,不坦率的是你,安德烈。”莱恩斯说。
独自生活得太久,莱恩斯承认自己的迟钝,至少当前情况下他的社交经验不足以提供任何有用的帮助。
“血猎的收入来源很宽泛,包括在南区的一些商会,足以支撑一个家族的花销。血液的问题我也可以解决,老管家与弥撒的关系也不错……”
安德烈眯起眼睛,发出一声轻笑:“莱恩斯,你现在很像努力将自己推销给贵族小姐的蠢蛋。”
笨拙而青涩,有种别样的韵味。
对这样的评价莱恩斯的反应是皱起眉,显然他对挡在两人之间屏障的预估出现了偏差。
普通情侣无法走向爰河的原因有什么?
财产,感情,生活习惯,子嗣后代……
当开始思考如何抚养一个孩子的时候,莱恩斯意识到自己逐渐偏离了轨道。
放弃猜测的莱恩斯决定以最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他诚恳地问到:“那么你拒绝我的原因是什么?”
“没有原因,莱恩斯。”安德烈回答,他的声音轻似羽毛,显得毫不在乎。
这样的轻叹莱恩斯并不陌生,在之前夜晚的屋内,四周泛着水蒸气的棺材里,安德烈用同样的语调对他说了一句“疯子。”,作为荒唐xing事的终结。
“安德烈,”莱恩斯沉默了片刻,接着道,“我不会因为你对欲望的放纵而消失。人类与血族的差别除了生命的长短,只在于人类过于脆弱,血族的食欲足以在一呼一女干间夺取人类的生命。巧合的是,我并不是属于这个脆弱的种族。我的生命足以陪伴你,也拥有制止你的能力。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相信我,这不是问题。即便血液流干,这具身体依然会存活。”
“放开这个不谈,安德烈,我认为你至少应该把手挪开,除非你很乐意屋内的两只蝙蝠听墙角。”莱恩斯同时松开压住安德烈后脑的手,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放松下来。
腰腹部持续chu于紧张状态,即使是莱恩斯,在这样的情况下思考也有些勉强。
安德烈不动声色地站直身体,紧抿着唇,嫌弃地用衣角擦拭手掌,即便那上面除了莱恩斯皮肤的温度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砰!”
不知道哪里突然刮起的风让打开的窗户骤然合上。
连带着响起的还有一声刻意放低声音的痛呼,随后隔着屋门,艾德里安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毫不留情地嘲笑被窗户拍在地上的蝙蝠。
艾德里安捧着咒语书大笑,在安德烈飘忽而过的瞬间戛然而止。
“嘎啦嘎啦”,棺材盖子打开,屋内烛火摇了几下熄灭,整个古堡静谧下来。
唯有戴竹维持着蝙蝠的形态心疼地扭搓擦伤的翅膀软骨:“脾气还是那么烂。”
“把情人关在门外这种事,好像不太地道。”艾德里安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体会了一下屋内诡异的气氛,说,“可惜维乔莱尔不在,这比他整天抱着的故事书有趣多了。”
戴竹恢复人形,左手小臂chu有一大片渗血的擦伤:“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人类之间的爰情和我又没关系。”艾德里安不屑地送给戴竹一个白眼,“女干血鬼会喜欢别人可太少见了。你说那个猎人能活多久,我打赌安德烈最多能忍一百年不吃掉他。”
“……”戴竹撕开长袖露出伤口,没有布料的阻碍,擦伤很快愈合。他站起身朝远离艾德里安的方向走了一大步,“艾德里安,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以别人感情问题作为谈资的前提是,不要当着本人的面。”
一声清脆响声在艾德里安脚边响起,银质匕首准确地插进地板,刮掉半片布料。
艾德里安过头,正对上半开的棺材里一双血红的眼睛。
“安德烈?你醒着啊!”艾德里安抽出银匕首,尴尬地将匕首放在桌案上,
“我和你赌。”
“什么?”
“赌他活得比你长。”
“友情提示,上次和安德烈打赌我输得蛮惨。”戴竹在棺材合上后拍了拍艾德里安的肩膀。
艾德里安抱着咒语书,压下心中的慌乱问:“你输什么了?”
“也没什么。”戴竹仔细想了想,说,“就是被人关起来灌了几瓶圣水,有点疼而已。”
“……”
屋内沉寂下来。
片刻后,艾德里安随意翻着古书,打量着大厅内的漆黑棺材问戴竹:“安德烈这算是,喜欢上那个猎人了吧。”
戴竹看他一眼:“你看起来不怎么赞同的样子。”
“你和我都清楚什么是血族,表达喜爰的方式只有毁灭和占有。猎杀人类是我们的本能,食欲和喜爰会让安德烈吃掉那个猎人。”艾德里安说。
“莱恩斯没有那么弱。”
“所以他们依靠什么共存,刀刃相向是人类爰情的新潮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