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马修隐居,别墅很少有客人,客房一直空闲,虽说灰尘落了不少,布局却足够简约,也很干净。
然而现在却和糟了强盗一般,烛台打在地上,沙发不翼而飞,花瓶碎成一块一块,墙壁上有不少黑黢黢的印记。
安德烈深女干一口气,满面笑容地拉开门,而后“砰!!!”地一声关上。
莱恩斯与安德烈的客房分布在环形中空走廊的两侧,直线距离约为一个大厅的直径。
对面房间里鸡飞狗跳,莱恩斯这边岁月静好,只是在沙发先生光荣牺牲时听见了几声巨响。
正在屋内仔细翻阅相关文件的莱恩斯抬起头,皱眉望向安德烈房间所在的位置,并未听见其他异动后有埋下头。
莱恩斯静止了一分钟,突然放下手中文件朝房门走去。莱恩斯拉开门,皱着的眉因为惊诧舒缓片刻随即又皱得更深:“安德烈?”
门外的女干血鬼站姿优雅,表情高冷,和平日没有差别。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衣服凌乱,头发有些微毛糙,指尖沾染着灰尘,眼瞳里还有不少血丝。
面对沉默的安德烈,莱恩斯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又一一排除。能让女干血鬼躁动到可以不顾形象的事情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莱恩斯一脸理解的表情让安德烈心底一空。
他早就在屋外站着了,只是被初级阵法惹得束手无策来找一个猎人帮忙这种事太过丢鬼,他一直在踌躇要不要进去。
自己说好赖还有些底气,被人发现了那才是丢大鬼!
“我……”
“饿了?”
莱恩斯话尾带着一个显而易见的问号,但行动却斩钉截铁。莱恩斯在解开袖口后顿了片刻,转而脱掉斗篷,然后开始折腾衣领chu的扣子。
“等等,你误会了。”安德烈眼前已经出现一片肩颈,肌肉纹理埋藏在皮肤下,柔韧又温热。
及时并不饥饿,这也不是一只女干血鬼该看的东西!
冰凉的手指攥住衣领,同时贴在莱恩斯皮肤上,温热血管隔着皮肤感受到危险,立刻皱缩,让主人打了个寒颤。
“呼啦。”
安德烈一把揪起衣服攥住,就差把脖颈也遮住只留个脑袋:“探长先生这么投怀送抱可是容易送命的。”
莱恩斯挣开安德烈的手,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不饿?那你来干什么?”
安德烈一时语塞,随后倚着墙壁说:“探长先生就没发现屋子里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一面说一面冷冷盯着门框上挂着的一串古铜色风铃。
此时并没有风吹过,风铃却滴溜溜转个不听,发出怪异沉闷的声音。
莱恩斯在阵法上面没有马修那样的建树,但好赖活了不少年,一般的阵法还是能辨认的。
进屋时莱恩斯就注意到了,屋内的不少摆件和日用品都被动过手脚,被布置成不一样的小阵法,对象针对女干血鬼。
阵法并不强大,甚至能看出制作者是个新手,并且有些年头了。
因为莱恩斯不是血族,阵法不会触发,所以他就没太注意,这时被安德烈提起才明白过来他的顾问并不是因为饥饿才来找他,而是被这些小阵法给惹恼了。
“马修是个痴人,据说六岁就开始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年头,这些都是他早年的作品。”莱恩斯把风铃取下,用袖口藏着的刀片在门栏上划了一道,震响的风铃瞬间安静了。
“是吗。”安德烈笑笑,眼神透过莱恩斯看向屋内,“那你们这位阵法狂人,还真是有天赋啊!”
莱恩斯皱眉,察觉到不对劲。与此同时,后脑勺刮过一阵烈风,莱恩斯向前一扑,连带着安德烈一起撞在走廊栏杆上,但凡力道大一点,两个人就会越过栏杆摔下大厅。
莱恩斯翻身打量袭击自己的“敌人”,顿时感到有些头疼。
因为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张牙舞爪,把他的衣服甩出长鞭气势的……衣架。
屋子里“苏醒”过来的不止有骁勇善战的衣架,还有在地上滴蜡油做陷阱的狡猾烛台,从壶口吐毒蛇的茶壶,从灯帽溢出水的水军吊灯,总之各路神仙各显神通,热闹极了。
莱恩斯此刻的脸色大约和刚刚站在门口的安德烈一样,很难看。
“变换阵法算是较为高级的阵法,还能有针对性的触发,马修的确是个天才。”安德烈看着莱恩斯的房间沦陷,顿时有心情调侃了。
血族和人类一大共同点之一,有人比自己惨的时候,会快乐不少。
安德烈一点不为这种卑劣心态感到愧疚,反而向后一跃,悠然坐在栏杆上并拍了拍莱恩斯的肩膀:“我动手只会激化阵法,劳烦长官了。”
笑眯眯的“恶魔”理所应当作壁上观,看莱恩斯和群魔乱舞的家具们斗智斗勇。
于是在一间客房的躁动停下后,另一间也开始往庭院里扔东西。
茶壶,顶灯,桌椅,油画,盆栽。
这场盛大的交响曲最终以一床厚实柔软的床垫结束。
客房装饰本就稀少,走的是简约风格,经过一场大清理,屋子里更是空空荡荡。
安德烈踱步走进屋内,打了个响指,一口朴实无华的棺材摆在洋床边:“叨扰了。”
莱恩斯身上流着薄汗,看了一眼安德烈,并未反对。
清理一间屋子实属不易,他怕安德烈被惹烦了,将马修的家拆得一干二净。
“晚饭前去找马修聊一聊关于曼达的事情。”莱恩斯平复好呼女干说。
“听从安排。”安德烈从棺材上站起,将地上一只带着翅膀的毒蚂蚁踩死,好脾气地回答。
马修一直在书房,开门时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安德烈扫了一眼,是本古语卷轴,和阵法相关的。
马修将两人迎进来。
“会长与我讲过不少您的事迹,我们会尽力帮助您。”莱恩斯说。
马修点点头感叹:“诺德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啦。”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悲凉和感激,情绪的味道很淡,如果不是血族对人类情绪敏感,这句感叹只会像是一句客套的话。
莱恩斯问:“您信中说夫人有些异常,能仔细说说吗?”
“其实曼达前几年就有些征兆,只是我一直没注意。”马修自责地说,“大概是四五年前,曼达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控制和我的距离。她一直喜欢在庭院里晒太阳,那几日却躲在家里。最开始持续的时间很短,两天左右,其余行为都很正常,所以我并没有太注意。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这种轻微症状持续了三四年左右,间隔时间长达半年,并不影响生活。但是就在这段时间,情况突然严重起来。半年前第一次恶化,持续了两周,曼达拒绝食用熟食,会摔碎刀叉和碗碟,并且整日躲在屋里拉上窗帘。之后我用了很多治愈阵法和净化阵法,却都没有展示出异常。这次发作后,平静了数月,就在我以为没事的时候,曼达又恶化了。”
马修皱紧眉头,与血族战斗的过往让他眉目间保留着一点肃杀。
从马修的状态来看,这次恶化没那么简单。
“除了厌恶熟食,惧光之外,曼达攻击了我。”马修说。
安德烈与莱恩斯同时严肃起来,等待马修的后话。
“她像女干血鬼一样在夜晚悄无声息地爬起来站在床边,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我……”马修一边回想一边说,“曼达从未经历过战场,但躺在她身边的我却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直到她咬上我的脖颈。”
马修闭了下眼睛,对这些回忆有些难受:“等她的牙齿咬上来我就知道,曼达是一个纯粹的人类。没有獠牙,完全是用人类的牙齿在撕咬,她模仿女干血鬼女干取动脉的鲜血,在黑暗中行走。但其实曼达并没有夜视的能力,再摔倒后挣扎着爬起来寻找‘猎物’。”
“我检查了曼达的饮食和饮水,遣散身边的仆人,却依旧不能阻止异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