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点点头,踏上楼梯。
“咔哒”
“咔哒”
长靴踩踏地面的声音在大厅中回旋,莱恩斯紧跟其后,手腕突然多了一道力。
莱恩斯下意识想要攻击身后的人,强行忍住转身,正对上门童一脸看疯子的表情。
莱恩斯沉默着和门童对视片刻,问:“有事?”
门童被他的冷漠弄得怔愣,很快反应过来:“你疯了?血奴是不能知道通往宴会的道路的,你这么进去早晚被chu死。”
他这么说着还忌惮地看了一眼安德烈的背影:“神主神秘莫测,捉摸不透,你既然都做血奴了,不注意点会没命的。给,戴着个去,懂事哄神主开心才能有命活。”
莱恩斯低头看着手掌心的面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门童只当他脑子迟钝或是依旧不甘心,于是安慰般拍拍莱恩斯的肩膀:“能被神主大人临幸很难得,是福是祸全看你个人。最好老实点,想想怎么讨好神主大人,日子会好过的。”
他说完,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消失在来时的走廊里。
莱恩斯握着面具,觉得面部神经有些抽搐。
血奴?临幸?讨好?
仔细回味一番,猎人深女干一口气,带上面具,转身去追他的“神主大人”。
安德烈听力极好,门童的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身边响起猎人的脚步声时,安德烈有些不厚道地勾起了嘴角。
昏暗环境之中,安德烈头去看自己的“血奴”。
金色面具是鹰的模样,只遮住了猎人的上半张脸,面具周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羽毛,似展翅的雄鹰。眼睛chu留出的空洞轮廓下尖上挑,配上莱恩斯的眼睛,真的像一只捕猎的鹰。
面具下露出一点鼻尖,高挺的鼻梁撑起整个面具,不留一丝空隙。还有下沉的唇与刚毅的下巴。
不得不说,莱恩斯这幅摸样,是安德烈最心仪的血奴人选。
楼梯深入地底,当光线完全被遮蔽,新的世界终于呈现眼前。
优雅的钢琴曲在黑暗中流淌,交谈声与酒杯碰撞声近在咫尺。楼梯尽头接着一段走廊,十几步的距离,是黑暗过渡到光明的过程。
黯淡的光从不远chu蔓延到脚底,一扇敞开的大门里,是举着酒杯肆意交谈的宴会客人们。
安德烈细细品尝空气中的味道,贪婪的,怪异的,残忍的气息混杂凝重。而主调,则是几乎能滴出血液的血腥味。
这是属于血族的盛宴。
莱恩斯同样有所感应,他皱眉摸向腰间的枪。两盒弹药,加上枪里本身带着的子弹,他最多可以击杀三十只女干血鬼。而这个大厅里的客人明显要比三十这个数字多得多。
所以在银枪失去效用之后,他需要用匕首肉搏,这会是一场困难的战……
“莱恩斯。”安德烈攀上猎人的肩膀,莱恩斯此时是一支即将离弦的箭,手下的肌肉因紧张而紧绷,血液也在沸腾,“不必如此惊讶。”
“血族从未被驱逐,大战的胜利对人类来说是一场谎言,是虚假的奖杯。”安德烈说。
莱恩斯盯紧宴会的眼睛头看向安德烈。
“我承认你们诛杀了很多血族,”安德烈及时安抚道,“甚至亲王级的血族也在你们手中陨落……”
“你想说什么?”莱恩斯拍掉安德烈攀在肩膀上的手,不愉的问。
安德烈讪讪后退,看向热闹繁荣的宴会大厅,扬起嘴角说:“女干血鬼是不怕死的疯子,是愚蠢的野兽。死亡与伤痛扼制不了藏在血脉里的劣根性。避世不是对你们的妥协,而是我们的自救。”
“而一群从不压抑欲望,肆意妄为的女干血鬼,是人类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的怪物。”安德烈指着那群聚集的宾客们说,“我不是说这些血族就是无敌的,他们终将因为自打和狂妄更快速地走向灭亡。”
安德烈的话像低语,也像诅咒。不屑且怜悯。
大厅内的某个血族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安德烈,登时被惊艳,从路过的侍者那里取过一支酒杯,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从未见过你,你来自哪个家族?”血族递过一支酒,问道。
“劳伦斯是我父亲,”安德烈接过酒杯,向血族举杯,“向您致敬,子爵大人。”
子爵听见劳伦斯三个字顿时有些轻蔑,放肆地打量安德烈:“你比你父亲好看太多了,旁边这是?”
“承蒙夸奖。”安德烈看了一眼莱恩斯,随口介绍,“我的血奴。”
“和劳伦斯一样,低级趣味。”子爵皱眉后退,似乎再可惜自己送出的一杯酒。
安德烈不以为意,带着酒杯混进宴会大厅之中。
子爵在血族算不上什么贵族,只是有些地位罢了。而宴会之中,多半也是这种货色。
这里的宾客普遍血统不高,年龄小,在血族内部受不到什么尊敬。于是便扎堆聚集在这里,互相吹捧,互相麻痹。
莱恩斯早就放开了银枪,这些女干血鬼甚至无法分辩他身上的危险味道,只把他当做哪个好色的人带来的“宠物”。他的三十发子弹,似乎绰绰有余。
“这就是人类战胜不了的怪物?”莱恩斯跟随在安德烈身边,低声说。
安德烈斜眼看着莱恩斯,回道:“你算不得人类,探长先生。人类没有能抵抗血族能力的血统,并且,人类的寿命也不会长达几百年,甚至更久。”
安德烈静静地看着莱恩斯,缓慢说道:“不必这么小气,我们都是老不死的怪物,应该惺惺相惜一点。”
“……”莱恩斯后悔了,他根本说不过安德烈。这只女干血鬼敌我不分,骂起人来冷嘲热讽,无差别攻击,根本不让人讨到好chu。
“傲慢的人会自取灭亡。血族是这样,人类也是这样。”安德烈扫视大厅。
这里混杂着许多戴面具的低级血族或人类,他们都是血奴或宠物,跟随在主人的后面,是可以玩赏的花瓶也是可以享用的美味。
“尝试一次美味的事物,就会去追求更高级更刺激的东西。人类满足不了之后,就会寻找低级血族。低级血族也无法满足欲望,就会把目光放到贵族身上。”安德烈像在念诵经书一般说着,“自相残杀,血脉混乱。所有放肆欲望生长的血族都会走向灭亡。”
就如同花盆中疯长的野草夺取花朵养分,最后开始自我争夺资源一样,这是一种放荡的恶性循环。
直到所有事物被浪费,被污染。
“很恶心,对吗?”安德烈头看向莱恩斯。
猎人的神色大半隐藏在面具之后。他不做表示,神情也毫无变化,就像听了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你是在为消灭血族增加筹码。”莱恩斯说。
安德烈不甚在意地笑笑:“实话实说罢了。”
莱恩斯环视宴会大厅,所有血族都身着美丽的衣服。剪裁得体,带着花纹的各色礼服,昂贵的洋裙,性感的短裙。
这群人和飘扬的钢琴曲无比契合。
但再高雅的曲子,再贵的红酒,也遮挡不住他们身上腐烂的味道。
这是一群堕落的恶魔。
第八十九章
钢琴曲戛然而止,一束孤独的光打在正中央隆起的舞台上。
所有血族停下交谈,注视那宛如神座般的光束。
安德烈拉着莱恩斯躲过向前攒动的人群,隐藏在大厅最外层的角落里。
宴会的主人在宾客狂欢后终于出现,他身着红色礼服,红色短发耀眼猩红。他脸上扬起的笑容真挚而恶劣。
那是这群血族的“神”,是肮脏病态的魔鬼。
女干血鬼们纷纷弯腰致敬,或谦卑或虚伪地呼唤声的名字:“德里克大人。”
所有曼陀罗公会的高级会员都知道“神”不过是个虚假的影子。他们不是缺少信徒的宗教,他们是聚集在一起,等待血液的野狼。
德里克,就是那只头狼。
避世以后,血族内部等级分明,低级血族无法肆意捕猎,更无法通过女干食鲜血或初拥来壮大自己的实力。